种子有力量


在大农业产业链的最上游,端坐着种子公司。

      在过去的30年内,大型化学公司,孟山都、杜邦、陶氏、拜耳、诺华等,并购或者自建,都拥有了各自的种子业务,且不断投入重金,战略清晰,其中以杜邦的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产业链构建为典型。

      作为世界{zd0}的农产品消费国和生产国,在产业链下游公司开始打造{sjj}农业集团的时候,上游的种子行业,刚刚处于产业化初级阶段。在这方面,中国需要快起来。

      <21世纪>:从2004年2月,到2007年的1月,中央政府连续出了4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一号文件,您怎么解读这些文件?它会对中国的大农业起到什么影响?其中,对于在中国的种业公司会有什么影响?

      刘石:实际上,中国社会经济大部分的积累最开始是从农业起步的,改革也是从农业开始,现在到了反哺农业的时候。一方面,我们讲和谐社会,那就要解决农业人口的发展问题;另一方面,农产品已经是一个"资源"的概念,而不只是粮食。

      资源的概念是说,随着生物能源技术和转基因生物技术的发展,以后通过农业生产可以制造很多可再生能源和化工原料,例如满足人们对于蛋白质的需求。富起来的人们,也会要求农业提供更可靠、更丰富的资源。所以,我们在农业方面的基础建设和研发投入的增加、生产方式的转变上,不能长足进步的话,这对社会经济进一步发展就是一个制约作用。我个人觉得,现在农产品价格的增长并不是一个坏的事情,大家要习惯这个,不能总是享受着廉价的农产品,而没有对农业进行反哺。

      <21世纪>:您刚才提到农产品现在是一种资源,可以用来生产生物能源。近来,对这个问题,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有各自讨论,您怎么看大趋势。

      刘石:过去二十多年,石油的价格翻了好几番,石油的危机造成了近些年来以美国为主的一些国家一直在发展生物能源,这反过来会促使人们真正意识到农业生产、粮食资源的重要性。我们可以看过去几年的全球粮食库存都在下降,我不认为这个趋势会有减缓的迹象,全球范围内农产品的涨价是不可避免的,再过两年人们就会更充分意识到粮食资源的重要性。

      <21世纪>:生物化工和生物燃料所催生的对农产品需求增长,对于上游的种子公司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刘石:上世纪90年代的中后期,当时几家大的生物工程公司意识到,把生物工程技术研发推向市场,如果没有种子这个载体,是无法实现的。例如,你不可能直接把某项转基因技术卖给农民。于是,这些公司就开始收购种子公司。事实上,种子公司对于农业生产的增量贡献一直很大,国外有一个统计,在过去一百年来60%的农业生产增量来自种子的改良。即便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种子公司的价值也并没有被重视,这些公司小而分散。生物技术出现后,要集中研发。种子公司有了并购整合的趋势,现在全球{zd0}的种子公司主要有三家:杜邦先锋、孟山都、先正达,这些属于一线公司。

      <21世纪>:孟山都和杜邦先锋的发展模式是有一些不同的。

      刘石:对。孟山都也是一家做化工起家的公司,但它很有眼光,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就开始投资生物工程,到80年代就做得比较大了。它把在化工、农药等方面获得的收入,不断地投入到生物工程技术上,开创了整个生物工程产业化的道路。这是非常超前的。从公开的资料上看,在技术上,孟山都走的是改变农作物的农艺性状或品质性状,比如抗虫、抗病、抗倒伏。杜邦先锋的道路不太一样,在农艺性之外,先锋关注优化农产品的成分,例如提高产品含油量或者改变大豆蛋白的成分以及传统育种技术的改良等。杜邦是通过在90年代收购先锋,进入种子行业的。

      <21世纪>:在美国有没有种子公司向下延伸,或者是饲料的公司往上延伸到种植业?

      刘石:基本没有;相对而言,种植的利润要低;更重要的是,做种植要有大量投入,例如土地。即便是在美国,种植都是由一些大农场来做,目前美国还有大约20万户的大农户。杜邦的模式是上下游延伸,但不做种植;孟山都是横向延伸,在基本农作物之外,它还提供经济作物种子。

      <21世纪>:换言之,可以说,转基因技术的出现标志着种子研发和生产出现分水岭?

      刘石:可以这么说。大致的过程是:70年代后期有一些科学家开始意识到转基因技术影响和重要性。进入80年代,一些公司和大学就开始成立专门的机构进行统一研究;技术上产生突破是在80年代后期,90年代有产品出现,真正商业化大约在1996年。

      转基因技术给农业带来了革命,从数量上、时间上和针对性上。同样的作物可以在水肥等投入不改变的情况下,达到大幅度的增产,这是传统的农业无法做到的。通过转基因技术,还可以大大缩短培育的时间,有很强的针对性。传统育种,推出一个品种,大约需要6-8年。通过转基因技术,现在可以在2-3年完成对多个品种的转化,而且可以将不同特性叠加在一起。对公司而言,前期的生物工程技术研发会不断加大,后期转化的费用会越来越小。从竞争上看,大家都在不断加大前期投入。以后生物技术改良的农产品更新速度,或许也会出现一个类似摩尔定律的规律。

      一位美国教授在调查的基础上曾发表一个观点,说是,过去几十年,对整个社会经济产生巨大影响的只有两种技术:一是电脑信息技术,一是转基因技术。而且后者所带来的影响将更加深远。

      <21世纪>:育种是需要深度本土化的活,先锋在中国是怎么做?

      刘石:先锋在70年代后80年代初就从美国带了一些种子进来,经过测试,表现不够好,因为它是在美国的环境下培育出来的,会水土不服。

      此后,先锋就考虑在中国建立育种站,来筛选适合中国的种子。而后,我们把育种的研究中心建在辽宁铁岭,试验基地分布在全国各地。优势有几个:一是资源,玉米发源于南美洲,先锋在全球有很丰富的种质资源,我们可以从其他国家随时调用这些资源;还有就是我们可以在先锋系统内,进行充分的信息共享。

      <21世纪>:国外种子研发如火如荼,中国本土种子公司发展模式和特色是什么?

      刘石:中国种子行业的分散性是特别明显的,从产业化来讲还是个起步阶段。现在国内从事主要农作物的种子公司有三千多家,这些公司从规模和研发投入上都是非常有限的。影响规模的因素有两个:一是体制的问题,一是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

      <21世纪>:国内一些大型的种子公司在国内的市场有份额多大呢?

      刘石:具体的统计数字不太清楚,我感觉{zd0}的也不会超过10%。对于中国的小公司相比已经很大了,但是跟其他国家比还是很小的,比如在美国,先锋和孟山都就占了美国市场约70%的份额。

      <21世纪>:那在生物技术方面呢?

      刘石:中国有非常不错的生物科技技术,包括在水稻等方面的突破,但是在这方面,国家还有些犹豫。其中比较大的困扰因素,是贸易问题,欧盟、日本等国家公众的疑虑,对中国有一定影响。从粮食安全的角度考虑,我个人觉得中国应该考虑开放这个市场。现在中国主要进口的是大豆,大豆是可替代的产品,以后要是玉米需要靠进口,那问题就不一样了,它是饲料的主要成分之一,60%以上都是玉米,中国如果缺了的话,全世界市场都会风声鹤唳。事实上,以土地资源为基础的产品出口,中国是没有优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