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一个少年的秋天(2)_林波樵_新浪博客

在乡下,一个少年的秋天

 

(接上)

13

这几天,燕子经常坐在走廊里,痴痴怔怔地看雨珠儿打在青麻石上,着了魔一样,一坐就是小半天。

燕子是有心事了。她感觉自己已经不敢面对小叔子陈实了。

这段时间,她常常想起陈树。

只要陈烈上班去了,陈树就会回来,往她嘴里喂话梅,陪她说笑话。

现在,即使是白天,即使陈烈在家,陈树也敢回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到了夜里,等陈烈折腾完了,燕子就睁开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屋顶。这时她就看见黑暗中有一双像星星样的眼睛,眨呀眨的。

陈树!燕子激动了,就在陈烈的鼾声里喊了一声。她感觉到身边的陈烈动了一下,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又喊了一声,陈树!

后来,那双眼睛消失在燕子的梦里。梦里的燕子飞起来了,真像一只轻灵的燕子。

现在,燕子开始害怕小叔子了,她已经不敢确定陈树死了一年多了。

 

14

下午,陈烈就出门了。已经轮班了,他开始上中班。

燕子提了一桶温水走进房间。这几天,陈烈毫无规律和节制的想法,让燕子感到异常疲倦。她决定洗个澡,让身子喝点儿水,透个气儿。

洗完澡,她站在梳妆台前,用毛巾擦了身上的水珠,开始穿衣服。很快,燕子发现自己那件白色的胸衣不见了。她缩索着身子,把衣柜翻了一遍,没有找到那件新买的胸衣。这时,秋天的凉意已经起来了,针一样往身体里扎。燕子不想再找那件白胸衣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旧胸衣穿上了。燕子现在有些后悔了。结婚前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该多买几件胸衣的。

穿好衣裳,燕子收拾了一下房间,把换下的脏衣裳拢在盆子里,撒了洗衣粉,就浸着。然后,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有趣的镜头,一个xx在跑步追赶一个骑摩托车的抢劫犯。叫陈实过来看电视。燕子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咋会冒出这种念头。后来,燕子还是走到了陈实房间前。本来,她是想先敲门的,可是手刚一抬起,那扇门就开了,蹿出一只惊惶失措的老鼠,很快就不见了。

对于嫂子的到来,陈实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当时,他正坐在床上,只觉得眼前一条黑影子闪进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披头散发的嫂子。陈实吓着了,惊惶失措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毛线毯子底下一塞。尽管他的动作很迅速,但燕子还是看清楚了,就是那件自己最喜欢的,不知咋就不见了的白色胸衣。

小实!燕子严厉地说,你!

那时,陈实瘦小的脑袋垂了下去,真像个做错了事遭到大人训斥的孩子。

不知怎么,燕子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做了母亲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感到羞涩。后来,她的脸就变得红润起来。她有了一种想抱抱陈实的冲动,她甚至还往床边走了几步,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婆婆的脚步声打乱了。燕子只是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陈实的脑袋。给我吧,你留着没用。她说。

 

15

在这个清冷的早晨,陈实吃完饭,九点半钟离开了家。

他拐上那条矿渣路,仰起瘦小的头,盯着飘着细雨的天空。远处,钢铁厂上空的暗红色已经消失了,只有一片青灰挂在那里。陈实失望地咬着嘴唇,目光跟随着两只从眼前飞过的麻雀。咦,它们咋往鸭儿湖飞呢?它们是二哥和燕子吗?后来,陈实就不再跟着麻雀了,它们分开了,在它们分开的那一刻,陈实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跟随哪一只麻雀。陈实不再看麻雀了,他有些恨麻雀了。后来,他就想起了鸭儿湖上那群白色的鸟,他觉得自己应该去鸭儿湖看看那些鸟了。那是二哥最喜欢的一种鸟,现在,陈实想起来了,它们的名字叫江鸥。

陈实走到赵翠花父亲的小卖部前,停下来。凉棚底下,有两只狗正在争抢一根骨头。

陈实站着看了一会儿,有些瞧不起那两只狗了。你们傻呀,对半分不就行了,你死我活地抢啥抢呀!

陈实冲两只狗翻翻眼,正准备离开,却看见赵翠花父亲的手伸了过来。

过来,吃糖!赵翠花父亲的手掌心,有两颗水果硬糖。

陈实的目光就定在那两颗糖上了,他不停地咽着唾沫。这两颗花花绿绿的糖,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从来没吃过这种糖。

他瞅了赵翠花父亲一眼,又死死地盯住那两颗糖,生怕它们像麻雀那样飞了,他的脚在慢慢朝柜台前移动。在快接近赵翠花的父亲时,陈实突然伸出手,迅速而准确地抓起那两颗糖,转身往鸭儿湖方向狂奔。他脚上的大雨鞋在积满雨水的地上起落,发出巨大的“咣咣”的声响。

爬上防洪大堤时,湿滑的草丛使陈实重重地摔倒了。

那两颗一直被他紧攥在手里的糖,滚进了潮湿的草丛里。

陈实趴在地上,焦急地扒着草,可他只找到了一颗糖,另外一颗,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后来,陈实把仅有的一颗糖剥开放进嘴里,酱红色的糖块化成的甜汁在他嘴里流动,笑容也渐渐在他脸上流动。

陈实站起来,继续朝鸭儿湖方向走。

走出几步,他感觉左脚冰凉凉的,一低头,就发现左脚上的大雨鞋不知啥时不见了。

他跑下防洪大堤,沿着矿渣路往回走。他的头一直低着,目光像两根绳在地上晃来荡去,喉咙里发出“咻咻”的声音。

现在,陈实快接近赵翠花父亲的小卖部了,但他还是没有发现那只丢失了大雨鞋。

陈实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怪异的哭声招来了一群在附近玩耍的孩子。那时,他们的游戏刚刚做完,他们的头领命令每个人要想出一种新的玩法。傻子陈实的到来,让那些搜肠刮肚的孩子过年一样兴奋,他们有理由不服从头领的命令了。他们兴高采烈地围着傻子,朝他吐唾沫,朝他扔地上的碎矿石。
        傻子的妈,真垃呱,
        洗脚的水,揣糍粑,
        ……
    孩子们响亮而快活的歌声显然激怒了陈实。他不哭了,阴着脸盯住孩子们,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光,暗红色的,像钢铁厂上面的那块天空。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们并没有觉察到危险已经降临,他们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响起:傻子的妈,真垃呱……

傻子陈实突然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块矿石,朝孩子们中间掷过去。

快跑!他们的头领大叫一声,孩子们一下子就散开了。

只有一个小男孩站着没动。

陈实迅速捡起第二块矿石,正想扔过去,却发现那个孩子用手捂住头,红色的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啊!陈实惊恐地叫了起来。那颗还没有xx融化的糖从他张开的嘴里落到了地上。

陈实扔下石块,把糖从地上捡起重新放进嘴里,沿着矿渣路飞奔。红色的液体,还有小男孩尖厉的哭声,使他害怕到了极点。

陈实的母亲和陈实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到家里的。

陈实的母亲刚从自家菜地里回来,她把锄头靠在走廊里,斗笠蓑衣还没来得及脱,儿子陈实就跌跌撞撞跑进了院子。

他的左脚光光的,上面全是紫红色的泥水,还有一道道血痕。

鞋呢?陈实的母亲问,你的鞋呢?

陈实的腮帮子鼓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似乎想尽快回到房间去。他的眼睛盯着房门。

你的鞋呢?母亲又问了一遍。

陈实抬头朝屋顶翻了一下眼睛,飞、飞了。说完就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十几分钟之后,那个头被砸破的小男孩,由他父亲领着找上门来了。

小男孩头上缠着一层纱布,神情沮丧。

他的父亲则一脸怒气,像个饶舌的妇女样说个不停,狗咬了人,狗主人肯定要负责吧……

是是是。陈实的母亲连声说。

事实上,打缠着纱布的小男孩一走进院子,陈实的母亲就知道儿子在外面又惹了祸事。就在小男孩的父亲夸大其词讲述事情的经过时,她的脸上始终堆着讨好的笑,不停地点头,不停地说“是是是”。等小男孩的父亲把大道理和客套话都讲完了,露骨要求赔偿时,陈实的母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张已攥得发烫的五十块钱,往小男孩手里一塞,拿着,称汤喝!

 

16

因为罕见的暴雪,我一个人在异乡度过了一个冷清的春节。这样也好。我一个瘸子,往别人的热闹里扎什么呢?

我还真要感谢这场暴雪,因为它,我可以不受任何干扰,一气呵成写完这篇小说。

现在,我就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显示屏,它上面有一些灰尘,我的眼睛开始有些发涩。

在我的身后,还有一台开着的取暖器,它纤细,透红,羞羞答答安安静静地陪伴着我。

噫呀!她就是我温顺贤良的妻么?而那个寒窗苦读的穷书生,就是我的前世?

在这个夜晚,我发现自己经常走神,在键盘上每敲出一个字,我都会陷入长时间的思考,在一次次的思考中一次次迷失方向。

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我知道。

落马村已经不是当年的落马村,傻子陈实已经不再是少年了,那里的故事已不是当年的小小惊蛇了,它已经长成了一条巨蟒,它是湍急的流水,是浩渺的光阴。我曾经引以为荣的想象力已气喘吁吁,快跟不上它了,对它,我已经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冬夜,我的内心充满了潮水般的绝望。汹涌的潮水打湿了我的双脚,漫过我的身体,即将没过我的头顶,我是一个溺水者,我快淹死啦。后来,我发现了一只船,我伸手抓住船舷,那船舷湿滑xx,我的五指却铁爪一般嵌入了它……这太神奇了!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这是一个更阴险的陷阱,我的手指已经不能从船舷里再拔出来了——我活着,但我失去了自由。

那是一只捕鲸船。我像一头血淋淋的鲸鱼,被它拖着在水里行进。

不知道它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去鸭儿湖吗?

如果真能去鸭儿湖,我就能看见那座叫落马的村庄了,就能遇到那个叫陈实的傻子了。

是的,我知道这是我的梦,是我轮番在眼前浮现的幻象,是虚假的。

此时,只有屋外的大雪是真实的。只有取暖器是真实的。在这个冬天,一场持续了三十多天的暴雪袭击了我们这座城市。取暖器的价格飞涨,涨了近四倍。为了能顺利完成这篇小说,我花了六百块钱买了一台。

现在,红彤彤的炉管,象极了百元大钞的颜色。

 

17

整整一个上午,陈实就坐在木板床上,像死了一样。

在他的脚边,放着一把豁了口子的菜刀。这把刀,看上去已经像一把锯了。它是陈实的母亲在那个小男孩和他父亲走后拿进来的。平白折了五十块钱,陈实的母亲心痛不已。她想用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吓唬一下自己的傻儿子。可是,陈实的母亲走进儿子房间后,一眼就看见儿子露在毛线毯子外面的左脚,那枯瘦的脚上竟是一层密密麻麻的血泡。满腔怒火的母亲扔了菜刀,抱着儿子的左脚哭了起来。

后来,燕子过来了。她和婆婆一起帮小叔子洗脚,敷药,缠上白纱布。

后来,她们回各自屋里了。走的时候,她们都忘记了躺在地上的那把菜刀。

在这个秋雨绵绵的上午,陈实坐在床上,那条分不清是灰是白的毛线毯子还盖在他身上。

现在,钢铁厂上空的红光已经看不到了。他听到走廊里传来鸡们咕咕的叫唤,它们是肚子饿了,它们要吃谷子。娘呢?娘去哪里了?她怎么也不撒把谷子喂喂它们呢?陈实很想走出房间,去喂喂那群可怜的鸡们。可是在这个上午,陈实已经不能自由地走出这个房间了。

在这个秋日的上午,陈实的房门上,出现了一把大得吓人的铁锁。

陈实根本就不屑于去想那个铁家伙,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鸭儿湖看那群白色的鸟了。那是二哥最喜欢的一种鸟。它们还在吗?它们有鱼吃吗?它们是不是像鸡们一样肚子也饿了?二哥会喂它们吗?二哥到哪里去捉鱼喂它们呢?陈实从床上爬下来,拉了拉门。他听见那个铁家伙在外面冷笑。

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端着升子到外面去了。

走廊里,鸡们开始扑翅膀了,它们发出了快乐的叫声。

开!开!陈实用力地摇着门,开!开!开!开!开!开!

在这个晦暗的秋日上午,陈实的母亲喂完鸡,回到堂屋时,她听到了儿子陈实的叫喊。她没想到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的傻儿子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把房门摇得咣咣直响,把整间房子都摇得抖起来了,把她摇晕了,把她的眼花儿都摇出来了。真是个傻儿子,你那么用力干啥?

后来,陈实的母亲就进了灶间,很快又端着一碗蛋炒饭出来。

她看见大儿子陈烈堵住了通往陈实房间的过道。

不准给!陈烈夺下她手里的碗,“咣”的一声,黄白相间的蛋炒饭就洒了一地。

天杀的!你真要饿死他啊?可怜的母亲就坐在地上哭了。

蛋炒饭的香气唤来了走廊外面的鸡,它们扑着翅膀跑来,围着那个伤心的女人,快活地吃着她做的蛋炒饭。

后来,陈实的母亲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贱货!

她抬起头,陈烈已经回房去了,堂屋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人了。

 

18

天麻麻亮,陈烈就带着燕子进城了。

这是他们结婚后{dy}次去县城,陈烈和燕子都觉得要正式一些。这事他们商量了好多回,咋去,穿啥衣裳去,去干啥,事先要商量好了。

都是燕子安排的。陈烈只是在出门之前,摸了摸腰里的钥匙。

那天,陈烈骑着他的摩托车,带着他的女人,穿着结婚那天穿过的衣裳,在县城的大街上兜着风。

县城是灰色的,灰蒙蒙的天,灰仆仆的矮楼,灰溜溜的行人,在这满眼的灰色里,陈烈和燕子就显得有些张扬了。后来燕子都有些难为情了,她叫陈烈把摩托车停在好吃街的路口,临时调整一下事先定下的计划。陈烈去好吃街的小摊上买了很多烧烤,多得燕子觉得两只手都不够用了。燕子没想出好主意,陈烈就说想看电影。后来他们就去了影剧院。燕子觉得陈烈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在黑乎乎的电影院里,谁会注意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衣裳呢?

他们看的是一部美国枪战片,从头到尾枪声不断。陈烈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可燕子却提不起兴趣。她坐在椅子上,一心一意对付那些烧烤。

散场了,燕子把烧烤也吃完了。

他们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家的。陈烈开始上中班了。

走进院子,陈烈猫腰去锁摩托车。燕子跺净了鞋上的泥,进了堂屋去了。她想换一件不太显眼的衣裳。

很快,陈烈就听到了燕子的尖叫声,像电影里的枪声。

陈烈拿着钥匙跑进堂屋,看见母亲倒在地上,身体虾米样蜷着,身下有一滩暗红的血。

快送医院啊!

燕子的喊声提醒了不知所措的陈烈。他把母亲抱起来,冲到外面,朝镇卫生院方向一路狂奔。

燕子走到小叔子的房间前,轻轻一推,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


 

19

这个秋日的上午,生意的清淡让赵翠花的父亲感觉到很无聊。他坐在柜台后面,散散的目光像把大扫帚,在矿渣路上扫过来,又扫去。

他真希望这个上午不要就这样平淡地过去。如果有个人来坐坐,哪怕啥东西也不买,陪自己聊聊天,也比一个人干坐着有念想。

当然,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九点多的时候,村长的孙子出现在柜台前,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枚一元的硬币。
    买个泡泡团(糖)!
    泡泡团?赵翠花的父亲就笑了。做完{dy}笔生意,他的心情明显好多了。他打开货架上的收音机,一段熟悉的楚剧就传了出来——
          弟妹哎,莫要胡乱猜疑,
        为兄怎能做那灭了天伦之事……
    好!赵翠花的父亲就跟着收音机摇头晃脑地唱起来,弟妹哎……

那时,他半眯着眼,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目光只是那么不经意地往外一瞥,陈福家的傻子就从小卖部门口跑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傻子跑这么快,而且  还是那么古怪的姿势。赵翠花的父亲就站起来,从柜台上面探出身子,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雨,除了傻子越来越小的身影,他啥也没看见。但他奇怪地听见了傻子在骂人,骂贱货!赵翠花的父亲怔了一下,他不知道傻子还会骂人贱货,也懒得想谁是那个挨骂的人。
    买两个泡泡团(糖)!村长的孙子又来了。

赵翠花的父亲记得很清楚,陈福家的老大是十一点一刻从店子门口跑过去的。这是戏迷天地结束的时间。那时,他关了收音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了块抹布去抹溅在柜台上的雨粒儿。那时,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难受,直起腰,望着雨幕清了清嗓子。这时,他居然听到了有人在背后咳嗽。他吓了一跳,转过身,这时他看见陈老大抱着一个血人,从店子门口跑了过去。

陈福家出大事啦。赵翠花的父亲蹲下身子,继续抹柜台上的雨粒儿。

 

20

陈烈的母亲在镇卫生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陈烈的母亲躺在床上哀哀地抹泪,造了什么孽哟,活残了,不活了。反反复复,就这几句。

医生说她只是受了皮肉伤,主要是惊吓过度,回家休养一阵就没啥事了。

第四天,陈烈办完出院手续,用摩托车载着母亲回到了落马村。

赵翠花的父亲是{dy}个看见他们的人。他们的回来,让赵翠花的父亲想到了陈实,咦,陈福家的傻子呢?傻子到哪去了?

这几天,把燕子累坏了。陈烈扶着母亲进屋的时候,她还在灶间忙活着。

去,燕子听见婆婆说,把他找回来。

然后,就听见陈烈“嗯”了一声。等燕子跑出灶间,看见陈烈拿着雨伞走到门外去了。

雨很大,陈烈不想骑摩托车。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陈实。他甚至懒得喊,沿矿渣路走过去,翻过防洪大堤,就到了鸭儿湖。

鸭儿湖边的草地已经黄了,像一片熟了的麦田。后来,陈烈就在满眼的黄色这中发现了那件黄军褂。

陈烈把黄军褂捡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上了防洪大堤,陈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鸟叫,他回过头,看见成千上万只白色江鸥在盘旋,像一片飘浮在湖面上的白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闻到了死鱼腐烂的气味。他看了看远处的鸭儿湖,湖面上的那片白云已经消失了。

下坡的时候,泥泞湿滑的草皮使陈烈重重地摔了一跤,他的手本能地朝地面撑去,感觉手掌被一颗小石子硌得生痛。陈烈把小石子捡起来,正准备扔出去。就在那一刻,陈烈突然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发现自己准备扔出去的,竟然是一颗没有融化的水果硬糖。

 

21

因为一年一度的谷雨笔会,我决定暂时停止这篇小说的写作。

按照作协的安排,笔会的地点定在象镇。

我的朋友在电话里告诉我,那是一座非常有名的江南古镇,景致极好,值得一看。

我决定去象镇。冬天的那场暴雪快让我窒息了,现在我需要透透气儿。

在游览途中,我们遇到了一支出殡的队伍,场面简单冷清,看了让人有些心寒。

同行的一位作家打听了一下,说是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淹死了。

唐氏综合征?我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病?

就是傻子。那位在医院供职的作家说,知道吗,白痴。

白痴?我一下子想起了陈实,真是他?但很快,我甩了一下头,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猜测。

现在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我怎么会遇见那个躲进秋天的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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