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绝壁已让人惊异,而绝壁间竟然还有悬棺!看来是存心让人惊叹!不然,怎会把自然的巨著和人类的绝笔和谐统一地展现眼前?峭壁如削而猿猱难渡,峡谷幽深而飘霭沉岚,古木苍劲而修竹俊秀,凹壁留空而棺木横陈。绝壁夹峙两岸,流岚重重;流水拍打礁石,软语阵阵。这绝唱般的奇迹,在时空的深处绵亘了千万年。流水生命奔涌的桀骜不羁,造就了深难见底的峡谷;高原骨骼搭建的沉雄稳健,垒起了高齐云天的绝壁。而一方绝壁竟然就是一块巨石!巨石形成的绝壁直插云端,经风雨而不塌,历寒暑而不崩。“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石非无心,乃无欲也。
绝壁之上的悬棺,更是一个个硕大的疑团。是否是为了对自由翱翔的渴盼,才将那注定要腐朽的形骸,放置于悬崖的制高点?是否是为了要盛开思想的芬芳,才选择了这雄鹰的领域,以便与山风流岚攀谈?是否是为了免受地狱轮回之苦,才登绝壁而悬棺,让灵魂得以升天?是否是为了远离争端难息的尘俗,才不辞辛劳地攀上绝壁酣然长眠?是否是为了给后人迷津上的指点,才在俯视众生的高度营造精神的家园?束之高阁的史话谁来翻阅?藏匿千古的秘密谁来破译?一截截褐色的枯木,一口口沉寂的棺材,任叶落花飞,禽舞兽跃,一样沉默而寂然。
秦朝的天威,一如崎岖盘旋的五尺古道,只隐隐遗留着时断时续的残线;盛唐的气象,恰似册封云南的黄绸诏书,已渐渐隐藏进历史更替的空间。蜀相孔明七擒孟获之能,终难免天下鼎足三分之势;唐使袁滋一进南诏之举,反留得摩岩石壁一刻之功。在岁月的巨足下,王朝的更替,名臣的更换,水般流逝烟般消散。在沉寂不语的千古雄关之前,一切成败得失都是细枝末节的轻描淡写,一切文韬武略都是挥刀断水的枉费心机。逝者如斯,倏忽之间便杳无踪影;传说不老,旷日持久则烟消云散。倒是那沿河抛杆的钓叟怡然而豁达,风霜雨雪一声笑,成败得失一竿钓。有鱼则垒灶煮羹,舒眉展颜酒中,品生活甘苦之味;无鱼则依礁傍石,聚神凝眸水上,赏浪涛起伏之乐。一轮明月,一缕清风,一壶浊酒,一竿钓钩,钓住了一份豁达也钓出了一种境界。
在关隘之上,仰观绝壁千丈,俯视峡谷万仞,但觉山泽深峻,峡壁排空,沧浪寒澹,山风劲疾,登高极目、临险惊心之感油然而生。对亭阁怀古,凭雕栏听风,体会着“穷高极远,磅礴无际”的意境,但见霭岚飘飘而林木萧萧,江流湍湍而峰峦重重,“关山难越,谁失悲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报国之情而不效穷途之哭者,岂独王勃?立关隘之上,狂风鼓起衣襟,给人乘风凌空之感,顿觉一种皈依自然的虔诚来自骨髓,一种托情山水的信仰发于心底。有谁,在这古道雄关上,执铁板而高歌,抒发豪情壮志?有谁,在这“一览众山小”的绝顶,高吟“胜似闲庭信步”的壮语?有谁,在这历代纷争之地,感受“明月清风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的意境?有谁,在这绝壁朔风中,发出“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豪气?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羊于桃林之野”,把一切得失都付流水声中、夕阳影里?半轮夕阳之下,古树修竹,山水如画;涌涛激浪,江流有声。江上渔歌、林间樵唱与天籁融合、与水声叠韵,穿林破翠荡漾入耳,便有放眼观山色之雅趣、把酒醉流岚之意境。
登雄关以怀古,临绝壁而思今。成败得失,枯荣衰盛,总在岁月的深处滞留,在时光的缝隙转换。睿智的塞翁,以马匹演绎了一段悲喜交替的故事;执着的夸父,用手杖繁衍了一片始料不及的桃林。世事循环往复而变化无常,是谓祸福相依。华屋轩敞,茅棚破壁,唯求遮风避雨庇身容膝;都市喧嚣,乡野静僻,都应知荣怯耻修身养性。一念及此,顿觉心境更为恬淡,灵台越加明净,于是舒爽了身心,踏上心灵之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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