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当我跨进母亲的学校正是老师们晚汇报的时候,迎面走来两队(近20人)挂着黑牌子的老师,他们个个被捆绑得像粽子一样,头上戴着两,三尺高的帽子,呵,只有三天的时间就有这么多人变成黑鬼,我{dy}次如此近距离亲眼目睹那些平日里平易近人的老师一个个被整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一下子我的心就被恐惧、害怕、惶恐占居。我不敢想像父亲的情景,心中唯有一个愿望,明天快来,我要去看父亲。 10号中午,我达上了去茶陵的客车,或许是近几天在母亲学校的白色恐怖中的压抑的原因,当车行驶在通往茶陵的公路上时,我向窗外看去,宽广的田野,金色的稻谷随风荡漾,远处山像水墨般镶嵌在天边,我的心情渐渐的好了许多,车在继续往前开着,我好希望车就这样在山水间行驶,别把我带上目的地---茶陵,可我又想车快点跑,快把我带到父亲的身边,父亲好吗?父亲你平安吗?学校没有外地红卫兵进入呀?姓刘的是不是已经回家,我寻思着,也向上苍祷告着……突然车身猛然一刹,我差点被甩离车座,好在我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扶栏,”怎么了?”车上人互相询问着,我向窗外看去,只见黑烟滚滚,前面的路被烟雾阻挡了,车停了下来,也就在这一刻,我的心像跌进了深渊,特别的难受,眼泪居然滚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更想父亲了,爸爸你不会有事吧,我的心在呼唤。 车到站了,我一路小跑起来,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可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快!快!当我跑到学校时,一进门,就看见外语组的尹老师(与我爸爸同一办公室的年青老师),我习惯的向他问好,他并没有回应我,只是用眼光扫了我一下,他脸上布满了阴云,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涌上了我的脑际,我更加快了脚步,向爸爸的住房走去,门紧锁着,此时正值吃饭的时间,我还认为爸爸吃饭去了,只好到寝室去,往日欢歌笑语的女生寝室变得格外安静,当同学们见我走进寝室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最要好的女同学佳芳向我走来,她红红的眼睛告诉我她哭过,我的脊背阵阵发凉,这是怎么了? 佳芳说:你怎么才来,知道么你父亲死了!什么我父亲死了!?不等佳芳再开口,我一切都明白了,我的头炸裂般轰响,冲出了寝室,我想哭,但不能,我想喊,但不敢.,嘴咬得紧紧,直到流出血,佳芳用她的手绢给我擦拭着……这时,我耳边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你父亲是畏罪xx!我猛抬头一看,姓刘的同学手执梭镖、神态冷淡,严肃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真想为父亲辩解,但我不能…..。我仰视苍天,心在呐喊: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又该怎么办?此时我想起了在城郊工作的姐姐,姐姐知道吗?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向姐姐的工作单位跑去,姐姐此时正在写大字报,边写边自言自语的说要我自我反省,省什么我还是未成年人,我父亲是老师,不是里通国外的特务,我们家没有人在国外……看来姐姐并不知道父亲死了,而她单位却在整她,姐姐见我来了,一边还在说我有什么罪,我父亲又有什么罪,要我写什么反省,“姐姐,父亲已经死了!”,当我告诉姐姐时,姐姐一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反反复复的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昨天还看见他的,他不会死,他不会这样离开我们。”“是真的。”我真想抱着姐姐痛哭一场,可不行,姐姐工厂的革命者和尾随我而来的学校红卫兵已经站立在我们的眼前,他们脸无表情催促着我们去学校把父亲的东西搬出来,我们不明白父亲遗体都没有看到,怎么就让我们把父亲的东西全搬出来,姐姐对他们说,总得让我们看看父亲吧,可很快被他们拒绝了。怎么办?还有在茶场的弟弟,得告诉他,我与姐姐平生打的{dy}次电话,就是将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在茶场劳动的14岁的弟弟,弟弟的茶场离城里也有近70多里路,我不知道弟弟是怎样摸黑赶到城里的,弟弟到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在一帮革命者的注目下,我们姊妹三人相视着麻木着,心在滴血,欲哭无泪,跟着这些“革命者”还有红卫兵向学校走去,我们无助着,心在纳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不顾呀!爸爸你为什么不等一下女儿呀,女儿已经到你的身边了!我不知道是怎么走进了没有父亲的房间,小小的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曾经充满着我们的欢笑,家的温馨,父亲的温暖,而现在父亲你那儿去了?我好想找到父亲给我们留下片纸只字,可什么也没有,因为父亲的房间早已经被红卫兵抄了,所有的痕迹都被擦去了,只剩父亲的书稿,眼镜盒,我下意识的打开父亲的眼镜盒,我发现父亲的眼镜镜框里放着两枚硬币,一分,两分从左至右,每个镜框里一个,这不是一分为二嘛,我心里腾了一下,马想想到这句话。父亲从来没有这种放硬币的习惯,怎么会这么巧呀!他是不是提示着什么?他不是xx的,我想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大声的对在场的“革命者”嚷着,我父亲没有在眼镜盒里放硬币的习惯,这是一句话,对他的死要一分为二,…我还想申辩,可一革命者从我手中夺过了眼镜盒,恶狠狠的说,他就是xx的!......xx?得让我们看看遗体.我们姊妹三人同时提出,”看什么看!你们还不相信?””这是人之常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姐姐请求着,这时革命者们见硬不行, 就换上了一副关心我们的姿态说:别看吧,让你们的父亲给你们留下点美好的回忆,就这样我们姊妹三人在恐惧无助中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挑着父亲的书离开了父亲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学校,也是我们的家……. 我的父亲的生命就在他五十二岁打上了句号,他通过自学精通三国(英,日,俄)语言, ,大半生都站在三尺讲台上,在国难当头时,怒骂国民党伪政府下的教育局不与其同流合污,宁愿在家呆着也不当国民党的时期的中学校长,解放了,你抱着满腔热情奔赴苏区,为苏区的教育作贡献,为党的教良事业沤心历血,正直,善良,知识渊博的父亲就这样消失了,我的父亲呵!你走得好冤,没有亲人送行,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正如父亲生前所说:赤裸裸的来、光溜溜的走,没有留下什么……走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文外音: 1978年xx终结,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师范大学,我{dy}件事就是上诉,为父亲死于xx要求给于正确的评定结论,首先他不是xx,而是他杀,最起码是迫害至死,我一次次的写信到省教育厅直至国家教育部,终于在78年9 月省教育厅给了结论:余庆同志xx中迫害至死,父亲蒙冤过世12年在天堂得到这十一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泪水化作倾盘雨,也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得已安息?1982我重返回母校,想寻找父亲的足迹,父亲住的房间已经易了新人,当然也不只是易主一人,我站在这曾经是父亲的宿舍前,久久的不愿意离开,不信佛的我此时却好想好想父亲灵魂再现,父亲呵,您生前到底受了些什么侮辱和折磨?是谁的皮鞭抽向了您 ,死有完尸吗?您葬在何方?我寻遍了每个角落,再也找不到您半点痕迹,太晚了!16年呵,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您怪我们吗?爸爸!您 可知道你的子女们在这漫长的时间经历的痛苦吗?光是白眼就足让我们死千次万次的呀!这一切您知道吗?爸爸求你原谅我们.如果真有来世,我再做你的女儿.,我深知父亲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的,因为他说过:要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然而是谁对他下的手? 眼镜镜框里放着两枚硬币到底是在向我们提示什么?为什么那些革命者不让我们看父亲的遗体?父亲真是xx的吗?一直困惑着我们,但我相信上苍不会放过这些作恶的人,也许他们已经得到了报应.愿天堂的父亲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