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特羡慕班上的肖小容:她有一头长及腰际的头发,总是整整齐齐的梳着两支小辫,小辫上的花布条隔几天就换一种花色(她的妈妈是个裁缝,那些布条是衣料的边角),真是美极了。我的妈妈太忙,没有时间替我打理过头发,而我自己又不会梳,只好一年到头的顶着一头西瓜皮,每天早上连梳也不要梳的就往外跑。
那时,常在上课时看着前面肖小容的背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留一头她那样的长发,一定要像她那样,在头发上扎上最美丽的花布条。
真的长大了,头发,也真的留长了。
可是,小时常年的西瓜皮却给我留下了后遗症:我不仅不会打理头发,且没养成打理头发的习惯。长大了留了长发的我,只会把头发在脑后用橡皮筋扎成一把。不仅没有在头发上扎上美丽的花布条,有时早上起来还忘记了梳头,就清汤面也似的挂着。好在我的头发也很替我争面子,无论多长时间不梳,一点也不乱,一点也看不出我是个懒女人。
头发长了就有长了烦恼:发尖会分岔,洗起来还特费事,尤其是冬天,洗半天了头发还在滴水。我体质不好,洗一次头通常会感冒一次。终于又怀念短发的好处来,于是在{yt}里走进理发店,下决心要剪去这个烦恼。可当理发师的剪刀卡住我的头发正要往下剪时,我忽然不舍起来,情急中大叫一声:“慢!”几乎把他吓得失手拿剪刀往我头上扎。
再不上理发店,头发太长了,自己梳到前面来,拿剪刀胡乱剪去。
前几年,所有的理发店都在门前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水离子直发、负离子直发什么的,街上几乎从花季少女到半老徐娘,都披着一头直直的长发,很清纯的模样,便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去清纯一把。某天正准备进理发店,从里面出来一直发女人,瞅着我的头发问:“你的头发这么直,在哪个店拉的?用的xxx水?瞧我的头发,花了三百多块,才拉了不到三天,就弯成这个样子了。”回来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头发,想自己的头发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给我省了三百多,心里那个美啊。
陪朋友拉过头发:两块铁板烧红,夹住头发从发根直烫到发梢,只烧得头发吱吱直响,头上冒着缕缕青烟。直看得心惊。想自己虽不曾怎样的精心护理过头发,却也不曾这样虐待过它,这等残忍的手段得来的清纯,不要也罢。
慢慢的,街上又流行烫发、上xxxx妹的一个同事一个月要上几次理发店,先是烫成大波,染成了黄的,过几天又成了小波,颜色也成了酒红,再过几天看到别人的发型好看,又变了,有时甚至为了配一件衣服也去把头发换一种颜色。朋友见了我叫:“咋还是这么土呢?快去染了。”自己嘴里也老嚷嚷着去染了染了,心里却从没动过把头发变色的念头。去给女儿开家长会,班上一百零八个学生,一百零八个妈妈,只有我的头发还是黑的,直的,一个橡皮筋给扎在脑后,在五颜六色的头中显得很是扎眼。朋友的儿子与女儿同班,出来恨道:“恨不得找来颜色当场给你染了!”
似乎是弹指之间,一头青丝,就在样在脑后挂了二十年。
梳头时,女儿叫道:“妈,看你的白头发!”拨下来,白白亮亮的。与妹妹一起上街,她忽然说:“别动,我把你这根白头发给拨下来。晕,好几根呢。”拨完了,不老了吧,嘿嘿。
却是掉得厉害,早上起来,枕头上捡上一小把,梳头时,桌上扫一小把,扫地时,扫把上纠缠不清,更惨的是洗头时,满洗手间黑呀呀的一大片。如此下去,我老了不会白头,那时头发全掉光了,成光头了。
医生说,把头发剪了,你体质弱,上年纪也大了,供不了头发上的营养。
剪了就剪了吧,把头发留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小时的那个长发梦想了。
理发店里,理发师问:“这么好的发质,你也剪?”我说:剪。他叹道:“现在这么好的发质都已经少了。都是发型好看了,发质却是惨不忍睹了。”我说,我正是相反,发质还好,发型却是惨不忍睹。
剪了,剪了,一头青丝落地,我又是当年的那个西瓜皮头。当然,人,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发短发长,发卷发直,发黑发黄。一头青丝,未染铅华,却也看尽了繁华。嘿嘿。
剪去留了二十年的长发,以此文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