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血拆”档案,那些死于拆迁的人们之二_中部博览文摘_百度空间

一代宗师梁思成二战中曾向盟军提出过保护奈良和京都的建议,帮助这两个古都在美国飞机的狂轰滥炸中得以幸存。

然而,战争年代,梁思成能庇护他所痛恨的军国主义日本的文物古迹,却没能在和平时期捍卫住自己祖国的历史遗产。建国初期,北京在盲目的“旧城改造”中渐失千年古都的风貌,梁思成锲而不舍的努力最终以失败告终。

梁思成生前亲眼目睹重重牌楼和牌坊的消失而痛心疾首,悲剧的根源在于他的思想大大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但他无法料到,他去世30多年后,即使保护古建筑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旧城改造脚步却依然没有放缓,北京的胡同正以每年600条的速度递减,直到今年,他和林徽因曾住过的北总布胡同的四合院也面临被拆的命运。

如今,中国这块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每天都上演着拆迁和反拆迁的故事。政治挂帅的年头,一位建筑学泰斗的眼泪不能为高涨的革命热情降温;GDP为纲的时代,众多平民拼死抗争亦无法阻挡商业利益驱动下的强大机器。

当那些民房在激烈对抗中倒下之时,拆迁已经成为了一场战争。

从“牛钉”到自焚

即将过去的这一年,世界经济遭金融风暴重创奄奄一息,中国经济得益于{swql}的投资计划刺激一枝独秀,宽松的货币政策在全国各地掀起新一轮开发热潮,大量资金流向基础建设和房地产业。房价节节攀升屡创新高xx频现的同时,暴力拆迁事件接连不断。

2007年,重庆“xx钉子户”打开煤气罐、挥舞着双截棍,扯起当时刚出台的《物权法》为旗帜,在媒体和网民簇拥下促成了拆迁史上的“一个伟大事件”。铁女子吴苹的抗争既鼓舞了后来者,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在2001年6月修订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埋下的隐患尚未排除之前,她的胜利可以复制。

此后两年的“钉子户”们,不仅搬出了《物权法》为自己辩护,紧闭屋门同楼下的城管叫板,还向楼下轰隆作响的铲车扔下“燃烧弹”,他们甚至点燃了浇在自己身上的汽油,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表达愤怒。然而,如此惨烈的抗争非但没有拿到满意的补偿,相反屋毁人亡或被戴上xx提起公诉。

吴苹妨碍了房地产商开发商业楼盘的进度,同是女性同样刚烈的潘蓉和唐福珍阻挡的却是地方政府的公共建设项目。潘的房子在拆迁后,土地用作上海世博会的重点工程虹桥交通枢纽,唐建房的地皮则用作修建污水厂。

如果说吴苹面对开发商尚能运用法律进行博弈,争到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的话,那么潘蓉和唐福珍在大权在握的地方政府面前则只有无力感,不得不走向“暴力抗法”,甚至将自己的身体作为申诉书。

2008年6月12日一早,发现城管、公安、消防组成的拆迁队伍向位于闵行的祖居开进的时候,潘蓉惶恐无助,她喝下几口威士忌,和挎着弩弓的丈夫一道爬上屋顶,拿着一个电喇叭高喊:“我们是新西兰公民……你代表法院吗?如果有法院的裁决书,我欢迎你们进来,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你就是强盗,侵占我的财产!”但对方喊了声“卖国贼”之后,铲车便推倒了她家的围墙,强拆现场随后变成了战场,潘蓉将燃烧瓶扔向楼下。

潘蓉没想到,她如此过激行为并未丝毫动摇强拆的决心,相反对方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在消防水龙头的掩护下,不到两小时便拿下了她据守“堡垒”。夫妇俩当天即被刑事拘留,送进上海市看守所。

新西兰公民的战斗打响一年半后,2009年最受关注的强拆事件在成都金牛区上演,“自主创业模范”唐福珍走上了“沙场”,不幸的是,她点燃的不是装有汽油的啤酒瓶,而是自己的身体,在医院中痛苦挣扎16天后离开人世。

11月13日清晨,唐福珍在大喊“为了老百姓的尊严”燃烧自己的那一幕,刺痛和照亮了所有人的心。即便如此,她以死保卫的三层楼房,依然没能逃脱被拆的宿命。地方干部在处理唐“以死抗法”事件时自始至终异常冷静,即使她躺在医院中弥留之际亲人想见{zh1}一面时,仍被极力劝阻:“你们要冷静,我要请示领导。”

唐福珍死后半月,面对北京居民席新柱自焚相挟,海淀区拆迁人员的冷静已是让人称奇。席新柱将汽油洒在自己身上,拿出打火机后,戴着头盔的强拆人员还说:“你点啊、你点啊!”拥有美国绿卡的席新柱也许和潘蓉一样,在国外呆得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家乡的规则,将自己烧成重伤。

非绝望的生命不会选择自焚,仅仅用法理来分析该不该强拆似乎不太合适,如果连这种方式也不能触动某些人“坚强”的神经而被谴责,那么这个社会已经不是冷静而是冷血了。

不稳定的种子

2009年的拆迁战争中除了悲剧还有黑色幽默,重庆市奉节老汉陈茂国在见证了史上{zd0}拆迁——— 三峡工程后,家里1200多平方米房屋因修建高速公路被推倒。对赔偿不满,他一气之下,效仿人类先祖,回到自家一棵15米高的桉树树上蜗居三月。吃喝拉撒全在空中进行,必备生活用品也用绳子吊上去。

11月18日凌晨,经当地一家好心媒体出面协调,有关方面愿再支付22万元的补偿费,陈茂国终于下树,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就在当天下午,当地公安机关以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将其抓获,羁押在奉节县看守所。

除个体抗争外,今年的拆迁还在一些地方引发了群体事件。5月30日上午,江苏宿迁市发生一起刑事案件,一被拆迁户在姐姐家中,与上门的8名拆迁人员发生冲突。据当地政府部门通报称,有1人被当场砍死,1人被砍成重伤,其余人等不同程度受伤。

11月21日,昆明下起小雪,昆明螺蛳湾市场上千商户,由于担心在拆迁中倾家荡产上街堵路,{zh1}砸毁了一辆市政施工车辆,向赶来的防暴xx扔掷砖块。警方释放烟幕弹驱散人群,并在事后刑拘了24名涉嫌“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的个体户。

11月30日,这个云南乃至西南{zd0}的批发市场在运行20年后寿终正寝,一万多商户搬迁到远郊的云南省政府重点工程新螺蛳湾商城重新开始。

螺蛳湾关闭的同{yt},贵阳警方通报了一起性质恶劣的野蛮拆迁事件。11月27日,贵州一地产公司对9家住户和8间门面进行拆迁,数十名不明身份人员携带钢管、撬棍和封口胶,破门而入,将正在熟睡的13名无辜群众强行拽上汽车、拖离现场,致使4名群众受伤。随后,两台挖掘机野蛮拆毁了26间房屋。民警赶到后上前制止,拆迁者不听告诫,反而加快速度。在获悉增援警力即将到达后,施暴者迅速逃离现场。

事发后,当天6时30分许,被拆迁住户约30余人不听现场民警劝阻,情绪激动,用红布条和40余瓶液化气罐将道路堵断,采取违法过激行为讨要说法,造成近万台车辆滞留,数万群众上班延误。最终,20名强拆者和4名堵路的拆迁户被采取刑事拘留等强制措施。

强制拆迁不但会在当时引发矛盾,更会为将来埋下不稳定的种子。中国社科院12月21日刚发布的2010年《社会蓝皮书》显示,新中国成立各地对社会稳定和维持社会秩序高度重视使整个社会形势保持了基本稳定,但群体性事件发生仍然保持着多发的态势。其中湖北石首事件,几乎重演了2008年瓮安事件的发展,此类事件为“非阶级性的、无直接利益的群体性冲突”,说明在中国的一些地方,“由于基层财政的薄弱,特别是改革开放30年的过程当中,在加速发展和转型的过程当中,积累了很多历史上的矛盾和问题。比如企业改制、房屋拆迁、土地征用、集资等等,这些事情当中都向群众欠了很多债,这些问题得不到及时解决,造成的民怨太深。”

曙光与未来

拆迁户们拿出《物权法》捍卫自己财产时,地方政府却亮出《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进行回击。中国拆迁史即将翻过2009这血与火的一页时,广大正面临拆迁的公民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唐福珍们的刚烈行为触动了北京大学的五名法学学者,他们向全国人大常委会建议对《拆迁条例》进行审查,撤销这一条例或进行修改。12月16日,部分学者受国务院法制办邀请参加座谈会,研讨《拆迁条例》。

此前,12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人民时评”称,6年前的孙志刚案废除了《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希望“悲剧性的个案最终能推动制度的进步”,让城市拆迁立法融入更多现代法治的文明基因,以避免同类事件的再度发生。

那些在拆迁战争中倒下的人们,能否成为《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的终结者呢?

然而,参与研讨会的学者向媒体直言了修改法规的难度。其实,2007年10月1号《物权法》生效的时候,新的拆迁和征地条例本来也会颁布,但由于遭到“巨大的压力”而搁浅。据透露,这一压力来自于地方政府,触动拆迁和征地条例意味着触动“地方政府的利益”,而这一利益的核心即地方政府的“第二财政”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潘蓉的家是一幢建筑面积480平米的四层小楼,按照闵行区政府政策,她可获得每平米761元的房屋重置补贴,以及1480元的土地补偿,计算下来潘蓉的补偿总共是67.3万元,而今年以来,上海房价每平方米连破2万和2.2万两个关口。

建设公司委托给区政府的征地款是每亩地130万元,整个虹桥机场拆迁总费用高达148亿元,但是政府补贴到潘蓉等业主手中的征地款是每亩地38万元。CCT V的报道提出疑问,那么剩下100万是否由地方政府取得了呢?

地方政府近年出现罕见的拆迁冲动,是因为巨大的利益诱惑,这同时也是现行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难以撼动的主要原因。《物权法》规定,“国家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保障一切市场主体的平等法律地位和发展权利。”“国家、集体、私人的物权和其他权利人的物权受法律保护,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犯。”这意味着,不论是国家、集体还是私人,其合法取得的财产,都应给予平等保护;不论财产是否进入市场,在遭受侵害后都要平等地获得法律的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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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非法拆迁而死……”常州76岁老人邢爱秀留下简短的字条,用一条破布,将自己的人生定格在阳台的门框上。

新堂花园3号楼101室,邢爱秀与老伴相依十余年的房子,她本以为,这里也将是安度晚年之所。按计划,明年4月1日前,新堂花园将夷为平地。拆迁行动如此坚决,即便是令人震惊的老妇之死,也仅让其暂停数日。邢爱秀并未如成都唐福珍一般,经历过与拆迁者的激烈冲突,但同样付出了生命代价后,人们才知晓,拆迁阴云投射在老人心中,是如此狰狞。

不同寻常的遗书

12月7日11时许,江苏常州市火车站北边的新堂花园3号楼,楼长王玉兰正在家中带孙子,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大喊“救命”。她闻声而出,朝楼下跑去。冲到一楼时,发现101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站着好多邻居,混乱一片。

在房间与阳台交接处,仰面躺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上半身在房间,下半身在阳台,两腿呈八字张开,一条破布从正上方的门框处耷拉下来,垂在她暗红色的棉袄上。

101室的女主人邢爱秀上吊xx了。

已经88岁高龄的丈夫梅新范不知所措,呼呼直喘。他有心脏病,上午去医院拿药,回家敲门,老伴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而来,已觉得奇怪;用钥匙打开门,一眼看到老伴悬在阳台门框上。梅新范试图解开布带把人放下来,但悲伤与震惊把他本已不多的力量吸干。对门邻居过来后,才帮着把布带弄断。

王玉兰等人把梅新范搀到桌旁坐下,突然发现,桌上有张横格纸条,写着寥寥数语:“新范,我是为了非法拆迁而死,梅平、梅今不要难过,要好好点生活下去,人中(总)为(唯)有一死……邢爱秀留条”。梅平和梅今是邢爱秀夫妇的女儿,都已各立门户。

“非法拆迁”四个字,使这张遗书变得不同寻常,梅新范让王玉兰先帮着收起来。王小心翼翼叠好,放入上衣内侧口袋。

不久,民警赶到。得知有遗书,民警要王玉兰拿出来,王不给。后来,她和几个业主到外面复印了若干张。交给民警一份复印件。

中午时分,七八名民警来到王玉兰家,再次索要遗书原件。王说,她是受家属之托代为保管,未经家属同意,不能给。

两天后,王玉兰郑重地把遗书交给梅今,并让梅今写下收条,同时附上遗书内容。然后,王小心翼翼地把收条折好收起。

听证挡不住拆迁

新堂花园很多业主手上都有邢爱秀遗书的复印件,因为她的死已非私事,将她逼上死路的拆迁,也折磨着她的左邻右舍。

新堂花园是常州市最早的商品房小区之一,共有11栋楼。1996年,邢爱秀作为{dy}批住户搬入。今年9月中旬,新堂花园业主收到一份常州市建设局下发的告知书,内称常州市土地收购储备中心准备收储开发火车站北广场周边地块,现已提出拆迁许可申请,利害相关人可申请参加听证。

所谓火车站北广场周边地块,包括新堂花园在内,总面积441亩,大部分是城中村,多数房屋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脏乱差。与这些老房子比,新堂花园还是“小青年”,与其一墙之隔的商品小区永宁苑更嫩,交付才7年,共有3栋楼。两个小区总占地48亩。

常州市规划局和发改委签发的相关材料显示,收储这441亩土地,是为改造危旧房。同时,借修建火车站北广场之机,打造新的综合商住区。

修建常州火车站北广场,是沪宁城际铁路的衍生品。2008年7月,长三角{dy}条城际快速客运专线——— 沪宁城际铁路在南京奠基开工,计划明年上海世博会前投入运营。该线与原京沪铁路沪宁线平行,44公里在常州境内,常州设站。借此东风,常州决定修建火车站北广场,把那一带做成展示形象的新窗口,经济增长的新引擎。

新堂花园和永宁苑共600多户业主,绝大多数反对拆迁。理由是:房子还新,不应该拆;既然是用于商业开发,而非为公共利益,政府无权强行征收土地。

常州市建设局、规划局等部门承认,新堂花园永宁苑房屋结构和配套设施较好,单从局部看确有保留价值,但仍坚持划入收储范围的理由是:根据火车站北广场及周边地区整体规划,将有道路横穿新堂花园,并且切割到永宁苑;同时,两个小区外观将与在建及待建火车站地区建筑不相协调,影响整体形象。

换言之,新堂花园和永宁苑将有碍观瞻。事实上,这两个小区只是太普通,不够豪华气派而已。

10月12日听证会上,14名业主代表一致反对拆除新堂花园和永宁苑。但4天后,常州市建设局还是给土地收购储备中心发放了房屋拆迁许可证。紧接着,拆迁公告贴到了两个小区,6家拆迁公司入驻,其中5家在新堂花园。

隶属于建设局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中心一名恽姓负责人表示,是否发放拆迁许可证,主要看拆迁申请人提供的建设项目批准文件等材料是否齐备合法,不受听证会上业主代表的意见左右。

细读《行政许可法》,里面只规定操作程序,并未提及听证效力。按拆迁法律专家王才亮的话说,听证制度是没有牙齿的老虎。

按照拆迁计划,明年4月1日之前,新堂花园将片瓦无存。

何处容身?

拆迁在即,新堂花园业主的生活内容骤然改变。作为当年{dy}批老住户,刑爱秀也被卷进了漩涡。

大伙在小区内拉横幅,到网上发帖子,开博客,给市长写公开信;每天晚饭后,自发地聚在一起抗议。

起初,聚会地点就在邢爱秀所住的3号楼旁,人们高喊“我的房子我做主”、“反对非法拆迁”等口号。11月中旬的{yt},一名大嗓门女业主被叫到派出所,直到次日凌晨一点左右才回家。出于人身安全考虑,聚会地点挪到了小区业委会办公室。话题无非是,今天拆迁人员找谁家了,如何交涉的,大家接下来怎么办。

嘈杂的聚会中,几乎天天都有邢爱秀的身影。按邻居的说法,她积极得很。可以想见,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不断挑战着她的承受力。

“自从知道要拆迁,母亲一直不开心。”梅平说,她和妹妹到附近转了转,新开盘的毛坯房7000多元一平方米,但新堂花园补偿基价只有4428元/平方米。

4428元/平方米是最初的价格,眼见业主不配合拆迁,常州市土地收购储备中心将价格提高至4835元/平方米。该中心称,加上装修补偿、搬迁奖励等费用,实际补偿价格在5800元-6800元/平方米左右。

即使提价,业主仍难接受,“实际评估下来,根本没那么多,骗人的。今年楼价涨得厉害,附近新房都在7000块以上,还是毛坯。再说,新堂花园是老房子,公摊面积小,得房率90%多,而新盖的楼房只有80%多。而政府提供的安置房源,地段差,生活不方便。”

补偿多一点或少一点,对邢爱秀来说意义不大,因为她没有一砖一瓦。

与邢交往密切的老邻居张琴华说,邢原先的私房被拆了,拿着补偿款来新堂花园买房,钱不够,小女儿梅今帮着出了一部分,房子就落在梅今名下。

梅平证实,房子的确是妹妹梅今的。

劳碌多年,邢爱秀并无多少积蓄。张琴华说,邢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做过佣人,退休前在一家街道办的小工厂上班,工资不高。退休后,老俩口每月退休金仅2000元左右,梅新范有心脏病,还装了起搏器。邢整天喊穷,到市场买菜时,总是买一把,临走时再捎带抓几根。她喜欢打牌,输赢只有三五块钱。

76岁的邢爱秀体格不错,但睡眠不好,经常是服药后才能入睡。张琴华说,她本人经常xx,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和邢走得比较近。

邢爱秀还另有苦衷。张琴华记得,她一年前曾委屈地说,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老头子有大女儿愿意要,自己却没人肯收留。

如果没有拆迁,邢爱秀xx可以在新堂花园和老伴悠然走完生命的{zh1}一程。但拆迁突至,她何处安身?

“压力太大了”

拆迁人员有时也放些“白天搞不死你,晚上也要搞死你”之类的狠话,让人感到冷风飕飕。几名业主在业委会办公室接受记者采访时,首先把一块大木板横在窗前,以掩人耳目。

不过,总体而言,与自焚者唐福珍、翁彪、朱正亮狂风骤雨的遭遇相比,新堂花园业主和拆迁人员的冲突算是“毛毛雨”。比较激烈的一次是,邢爱秀xx前一晚,7号楼一张姓业主被拆迁人员敲门,先是用手拍,接着用脚踹,“如果不配合,等着强拆吧。”张妻报警,并推窗向外大喊,“拆迁公司的人来了”,很多业主闻声赶来,聚在楼下。见势不妙,拆迁公司的人离去。

类似的情景是否曾经直接吓到邢爱秀,说法不一。

据王玉兰回忆,曾亲耳听邢爱秀说,拆迁公司的人上过两次门,还到过梅今的单位两次。邢告诉拆迁公司的人,如果非要拆房子,她就从楼顶跳下来。邢又担心,如果不搬,女儿会丢了工作。因为新堂花园内有种传言,业主如果在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工作,往往会被单位领导告知,弄完拆迁的事再来上班。而梅今,就职于一家公立医院。

对于拆迁人员找过邢爱秀一说,梅平和拆迁指挥部都予以否认,均表示因为房子是梅今的,只找过梅今。

可以肯定的是,邢爱秀从来没有与拆迁人员发生过激烈冲突。尽管如此,这名古稀之年的老人已备感焦虑、愁苦。王玉兰说,邢曾经多次问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提起拆迁,一名与邢爱秀年龄相仿的老婆婆泪眼婆娑。她说,她能理解邢的感受。

邢爱秀的xx越来越严重。xx前{yt},她跟邻居陈榴凤说,如果不吃药,晚上根本睡不着。万一真拆迁,老头子可以跟大女儿过,但自己还没有去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压力太大了。”梅平说,母亲已经历过一次拆迁,刚安顿十多年,又要搬家,经济上、心理上、身体上都力不从心。今天听点这个,明天听点那个,受不了了。

邢爱秀所受煎熬之巨,直到12月7日才为人知晓,包括她女儿。“很突然”。梅平说,事发前{yt},还和父母见过面,并亲自把父母送上公交车。当时,没发现母亲有任何异常。

事发当天,吃过早饭,邢爱秀像往常一样出去买菜,路上遇到过陈榴凤,习惯性地打了招呼。10点多,她拎着菜走入家门,自此再也没有出来。

身后事

尽管邢爱秀说自己“为非法拆迁而死”,但家属一直低调行事。

事发一两个小时后,新堂花园业主自发捐款,买来鲜花花圈放在楼下,拉起一幅写有“奠”字的白布。与此同时,永宁苑业主也送来多个花圈。

众多业主一再跟邢爱秀的家属说,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

第二天,气氛突变。据新堂花园业委会委员陈夕明回忆,上午,梅新范出来转,众业主迎上去。刚谈几句话,梅氏姐妹走了出来,说父亲年纪大,身体差,让大家不要跟他多讲,家事他们会处理好的,不用大家帮忙。一听此言,众业主很是失望,计划中的一些悼念活动随之取消。

陈夕明说,事发当天,许多政府人员到过梅家,谈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如外界猜测,政府对梅家的确有所表示。具体金额多少,梅平不肯透露。

梅今本来答应接受采访,随后又婉拒,称自己有难处,关于母亲的死,不想再说什么,只希望记者多关注拆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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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这个词怎么和自焚联系到了一起?

摘要:我没有试过,当然不敢想更不敢试,身上浇上汽油点燃是啥滋味。我想探究,是什么让这个弱女子,如此悲壮、绝望地点燃了自己。

我没有试过,当然不敢想更不敢试,身上浇上汽油点燃是啥滋味。我想探究,是什么让这个弱女子,如此悲壮、绝望地点燃了自己。

倔强的个性,是{dy}想到的性格因素。哥哥姐姐都说,唐福珍的确是一个有主见很干练的人,认准了的事绝不回头,比如她要收养一个女孩,丈夫胡昌明不肯,她依然要收,连姓都要跟着她姓唐。

姐姐还说,这个妹妹很爱时髦,衣服很新潮。照片上,这个中年妇女烫一头黄发,丝毫不显落伍。她特别爱美,洗头从来都不在家里洗,都要到外面美容店去洗。在自焚的前两天,因为怕遭强拆不敢离开,已经很久没去外面洗头的她,愿望是这个事了后,可以好好洗个头。

一个连洗头都要到外面洗,还很爱打扮爱美的女人,怎么能容忍身上沾上汽油,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是什么让她如此不管不顾?我采访到的信息是:这个从1986年以50元钱起家,起早贪黑卖服装,多年打拼积累下的几百万身家,都被她倾注在1998年建起的服装厂了。

印象深刻的是,对于这个工厂,唐福珍以一生事业基础的标准打造:专门花了8万元设计费请人设计,用材都是{zh0}的,要“抗12级地震”,后来还真是历经地震的检验。连哥哥都不理解,骂她是“神经病”。

与唐福珍相比,胶州张永霞就更冤,她基本与唐福珍同期购买土地修建的小洋楼,建成后一年多内,村委会就已经把土地使用的相关证件跑下来,即xx是合法建筑。与唐福珍相似的是,张永霞在合法公民私产上开了家酒楼,因薄利多销而生意兴旺,她也花27万元买了一辆帕萨特轿车,继而又另租赁一处2000平方米的房子再开一家酒楼。

然而,这个被物权法所保护的公民私产,却在2008年遭遇商业开发,村委会以及街道、市要进行旧村改造,张永霞原来的平房和现在的小洋楼都在改造之列,对于平房,的确是一宗划算的买卖,但对于经营着酒楼的小洋楼,张永霞并不乐意要安置房,她想要180万元,这是她的邻居评估之后的价格。

村委会、街道只同意给房子。双方没有谈判基础,随后进入对抗状态。张永霞等{zh1}三家拆迁房的房子玻璃被砸碎,在四川大地震前夜,房子被不明身份的人用挖掘机扒掉一半,去年8月24日晚,一直在房子里困守的他们,想看看与青岛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的北京奥运会闭幕式,但看完的第二天,发现他们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个土堆。

唐福珍在那个清晨,面对着挖掘机,一生的心血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自己的抗争显得xx软弱无力,她可能真的绝望了,她点燃了自己。

在唐福珍自焚前半个月,张永霞同样面对着挖掘机,守护着那个象征着家的那个小土堆,挖掘机冰冷的长臂无情地逼近,也许同样是绝望了,她在身上浇上汽油点燃。

不同的是,唐福珍在孤独地坚持16天之后,在医院里去世,张永霞经过27天xx,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但被xx后身体上的恐怖伤痕,让丈夫不敢给她镜子,怕她会轻生。

相同的是,与最初的抗争一样,面对着强大的公权,两人的自焚没有守住自己的家园。就在自焚后几小时,唐福珍房子依然被拆掉,丈夫和儿子及亲属等八人被以妨害公务罪拘留,真可谓“家破人亡”。张永霞自焚后,那个象征性的土堆自然没有阻止住挖掘机的长臂,现在那里已经挖成一个考古现场一样的深坑,她的家找不到任何痕迹。

两个弱女子以自焚这样的极端方式,虽然引起了舆论的广泛关注,推进对拆迁条例恶法修改,但正如一位专家所言,拆迁条例修改执行{zd0}的阻力在地方政府。

对唐福珍事件中,金牛区一直“底气十足”地宣称,房子是违法建筑,强拆合法,自焚则是暴力抗法。对张永霞事件,除了表态“这种事情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以及“出于人道主义”垫付了张永霞xx费用,没有人被问责,也没有赔偿在谈论。

现在,不少人提到拆迁,都会想到自焚这个词。如果自焚这样极端的方式都不能唤醒地方政府和有关部门反思自己的行为,那人们还能拿什么来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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