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走失的饭盒

  一只走失的饭盒

  王国军
  我都习惯吃母亲送的饭了,从少时读书到现在工作,每天中午,母亲会固定在十二点钟将饭准时送达。
  转过两条街,一座桥,母亲和我就住在一座靠江的小屋里。那个承载着我多少儿时梦想的小屋,一直是我记忆里最引以为自豪的地方。
  我一直佩服母亲。不管是贫穷的年代还是奔小康的岁月,她总会变戏法似的弄出一盒菜来。不管是韭菜炒蛋,辣椒炒肉,还是红烧鱼,母亲的菜像撒了魔法一般,令我如痴如醉。
  同事说我是个严重恋母的人,我不反驳。我甚至希望,就这么一辈子陪在她的身边,在尘封的岁月里慢慢终老。母亲敲着我的头,说我读书读呆了,都快30岁的人了,一点都不成熟。也许真怕我陪她不娶,母亲开始替我张罗着对象。
  母亲人缘好,又热情,风声一放出去,上来说媒的人真不少。我不忍心违逆她的意思,说一个,我就见一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要和母亲一直住在一起。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终究没能坚持住,搬了出来,为我喜欢的燕。
  燕来我家的{dy}天就说:“一个太恋母的男人不会是个好男人。”母亲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朝厨房里走。
  好几次,我都特别想把母亲接过来,我怕母亲一个人太孤独。可燕说什么也不肯,她说除非她离开。
  燕说:“我给你做饭。”吃了几餐,总觉得索然无味。有时我在想,并不是我贪图那些美味佳肴,只是现实太残酷,我需要一份亲情挚爱。
  或许是燕嫉妒,或许她从小没有母亲,无法理解母爱,也或许是她害怕母亲抢走她在我心里的地位,每次回家,母亲做的菜,她几乎都不动口。
  我工作的地方离小屋并不远,于是,我便悄悄地让母亲给我带一份中餐。但不知怎么,燕突然知道了我和母亲的这个秘密,接着她去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事的。我足足等了两天,母亲都没送饭过来。
  因为出差,我没能赶回家,一周后,我再回来,母亲的小屋里空无一人。我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到燕的公司,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然后拖着她的手,到处寻找受伤的母亲。
  好不容易逮个熟悉母亲的邻居,他一脸惊讶地说:“你母亲不是给你送饭去了吗?刚才我还和她聊着呢。”然后指着前面的一条小路说:“就是朝那边走的。”
  那是通往江边的小路。我的头上顿时冷汗直冒,甩开燕的手,我拼命朝前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到江边的,那一刻,我只有一个信念,我绝不能失去这{wy}的亲人了。
  江口上,两块石头,两个饭盒,一个老人正边吃边念着。
  那正是我的母亲。
  我的眼里忽然噙满了泪水。父亲走得早,自我懂事起,母亲就操持着这个家,把所有的心酸和泪水都咽在自己的肚子里,无怨又无悔地付出着。而如今,多年劳累,她已疾病缠身,虚弱得只剩下一个心愿,那就是不被我们淡忘。
  可我终究选择了淡忘。我忽然举起了手,燕在旁边吓得面无血色。
  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是的,我不怪妻子,我只恨自己无情,无能。
  母亲被我吓住了,良久她才说:“傻儿子,你在干什么啊,不要担心,我没事,你们快回去吧。”我快步跑到母亲对面,拿起那个属于我的饭盒,我说:“妈,我陪你吃。”
  母亲怔住了。燕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她哭着说:“妈,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母亲叹口气说:“你没有错。只是给儿子送了15年的饭,忽然叫我不送了,我不习惯啊。”没等我开口,燕又说:“妈,你也给我准备一份吧,以后我也吃你做的饭,好吗?”
  那个晚上,燕主动把行李搬回了小屋。燕说,以后她下班后,就回来帮妈妈做饭,再给我送过来。
  从那以后,我想,燕和我才真正明白,母亲的那小小饭盒里,承载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美味菜肴,而是一份晶莹剔透的爱,那才是我们生命的营养所在。

《长春晚报》2010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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