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夏郢,隶属苍梧县的一个大镇,墟市在一不高的小山岗上,在大割“资本主义尾巴”之时,虽然供销社的商店门上贴有“保障供给发展经济》,可除了供应农具、日用品和《毛选》等不多的商品外,别无他物,显得冷冷清清;农村自留地少了,镇“革筹小组”出台的政策,连每家养多少鸡鸭都作出了规定,农民没有多余的农作物和家禽拿来摆卖,但逢农历2﹑4﹑6的墟日还有不少人走动,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习惯,为的是见见面,通下消息,交换听来的哪家婚姻嫁娶,哪家正办白事这类新闻,经常到县市的人回来后也会传递外面的讯息。在农村生活的人群就是实在,他们认为从广播上听到老生常谈的“形势一片大好”,不如在墟市上听到的消息准确,因为他们更多关心的是身边发生的事情,只求满足“身上衣裳口中粟”。
堂叔的家在墟市下,整条街道是一溜的青砖瓦房,屋后有一条10多米宽不到1米深的浅溪,大多时候流水潺潺,但山洪暴发也会“水漫金山”,限制了自留地,因此溪水两旁更种不了作物,王谦带着贺妍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春天,凄凄荒草中不乏散落在各处的白色金缨子花,粉红色山捻花,以及无名的黄色小花,阳光照在溪水上闪烁出碎银般的光芒,摇摇曳曳地向前翻动。
长期生活在都市的贺妍,就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了,看什么都感到新奇,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总是一闪一闪,如同屋后的溪流。王谦回到故乡,因为这里有出身好的堂叔,有父亲的学生,有熟悉的玩伴,一切都感到自然,没有了贺家姐妹的纠缠不休,原始的个性得到了复苏,一扫以往的压抑,有了贺老大的嘱托,他要象主人般好好地款待和照顾贺妍。
一到堂叔家,放下装着几件替换衣物的行李包,贺妍说声“饿了”,王谦随即拿了一把晒在筛子上的红薯干递过去,说“吃”,没晒干透还软绵绵的紫心红薯,粉且甜,入口轻咬,感觉有点弹性,这样玩着吃,贺妍十多年来还是{dy}次。贺妍边嚼着红薯干边拉王谦的手,央求带她到外面去玩,王谦说:“玩着吃,吃着玩,你行呵!吃这种红薯干要喝水的,否则一会儿喉头会干得难受。”吃着红薯干也没阻碍他把话说明白,贺妍瞄了他一眼,心想,从没听他说过这么长的话,也很有条理,这他是怎会知道的呢,今个儿真的“开笼放雀”了?他并不木讷呵。
喝足了水,迫不及待的贺妍在后面双手推着王谦的肩膀,头顶他的后腰笑着闹着出了门,投进了无限美好的大自然风光。
在夏郢镇,贺妍认识了长吊挂在篱笆上的豆角,丝瓜,绵豆;长在矮树上紫色的矮瓜(笳子),番笳(西红柿),知道花生的果实为什么会长在地下……。
北方人称落花生,我们这里叫地豆,那个名字更实际;花生是不是象红薯那样的块根果实,只为了弄清花生这两个问题,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王谦倔强性格尽露,着实让贺妍感到意外,大吃一惊。
西阳夕下,天上的云彩镶上了金边。他们来到清晰见底的小溪,贺妍卷起裤筒只顾自己撩拨溪水,玩意正浓,王谦在岸边裁下了长长的金缨树枝,小心地去了棘剌,绕围几圈,插上了五颜六色鲜野花。他把花环藏在身后,悄然来到贺妍背后,望着她泡在水中雪白的小腿,大叫一声:“螃蟹钳脚了!”突然的呼喊,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慌忙往岸边退,没几步,发现王谦哈哈大笑,知道自己上当了,看着慌张退缩时溅湿的衣服,双手撩起溪水猛往王谦身上泼去。看到王谦湿了身,狼狈地后退,她也大笑起来。青春笑声象男女二重唱打破溪水原来的寂静,无瑕的笑语轻柔地在水面上流淌,漂远……。
“拿着什么东西?亮出来!”贺妍指着王谦命令着。
王谦把藏在身后拿出来,说:“骚虾,送给你!”
“哦,花环!”贺妍接过花环,往头上戴,问:“将来我成家,你做花郎还是做新郎?”
“嚓”的一下,脸皮薄的王谦急急地扭转身。随着贺妍“脸红了,脸红了……”无忌声音,他甜甜地忆想起幼时贺家姐妹的调笑。
不算遥远的童年,艰辛中也有美好的时光回忆。谁也知道,采自苦瓜、黄枝子花朵酿出的蜂蜜也裹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