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穿上准备好的西装，用来擦干头发的毛巾还披在肩头，云雀闭着眼赤脚踩上红色的天鹅绒地毯，毫不客气地坐进大厅正中最为宽大的沙发里，翘起脚擦头发。
“说吧。”白色的毛巾在黑色的头发上吸着水分。
看着眼前一如往常嚣张的云雀恭弥，迪诺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担心了点。
可是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迪诺就想，自己的担心暂时还没有白费。
所以那个约定要继续遵守。

“几年前你去找过她吧。因为你看到了她传来给我的文件。”
云雀没有答话的习惯，迪诺也只好习惯自顾自地说话。
“事实上，那是她提醒我遵守我们的约定的方式。”
“小婴儿和泽田纲吉也是？”想起那时候的事，云雀插了一句。
“是的。我们三个人，和她达成了一个约定。”迪诺顿了顿，补充道，“在十年前，那个祭典的{zh1}。”
埋在白毛巾里一直在擦头发的手忽然停下。
十年前……那个祭典。
“她用她所能做到的一切，交换我们的一个约定。”迪诺继续往下说着。
“约定的内容是——当你最脆弱的时候，身边不会没有人陪伴。”
心一抽搐，云雀放在沙发上的左手默默地握成拳。
我最脆弱的时候……？
白毛巾下云雀不可抑制地轻轻蹙眉。
你以为这是预订商品吗？
然后今晚，泽田、小婴儿、迪诺，一个不少地出现了？
拳头松开了一点，却又缓缓攒起。

——你既然不希望我孤独，那为什么不亲自陪在我身边？

我不会有那种时候的。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尤其是你。
一个……死人。
一只死后还不消停的草食动物。
左手的拳头，又再紧了紧。

窗外，雪后还是漆黑一片。

“她是没有想到……今天……”说不下去。迪诺看着云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手紧紧地握着。
如果十年前你就知道，{zh1}令他如此痛苦的是你自己，那，你将如何选择？你还会处处躲开彭哥列吗？只为了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即使你尽一切努力不再进入他的生活，可是十年来你最想xx的痕迹，却在今晚变成了蚀心的毒药，穿石的冰刺，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草食动物……”许久，云雀终于开口。“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我，我们。
都不过如此。

他抬头，白色的毛巾滑落到肩上，目光却看向头顶。那里的水晶灯柔柔地释放出暖黄色的光，照不亮一室的黑暗，却足以给与灯下人弥足的温暖。
就这样，和你说再见。
不甘心，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迪诺看着云雀，听着他的话，却无法回答。

尘埃的舞蹈，在这一刻没入暗黑的空间，纵使有灯光照耀，也找不到回归的路。

“Boss，”罗马里奥忽然从角落里走出来，“彭哥列十代的电话。”
看了云雀一眼，迪诺接过了电话。
“怎么了，阿纲？”
下一秒，迪诺的双眼不可抑制地瞪大，整个人仿佛僵直了；却又在{dy}时间挂掉电话，回身近乎是用吼的对云雀说——
“假死状态！！她还活着！！！”

这是什么闹剧？
云雀怔在沙发上，仍旧抬头看着天花上的灯，大脑却已经开始缓缓地消化着迪诺的那一声大喊。
你非要这样捉弄我不可吗，愚蠢的草食动物。
总是要在告别以后，才肯回头吗？
“恭弥！！”看着云雀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样子，迪诺急急地补了一声，“她还活着啊！！”
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云雀站起来，擦头发的毛巾顺势掉到地上。
我不会允许。
走出房间，脚步一步一步增大，步速一点一点加快。
走廊一转，通向病房的路就那样出现在眼前。
从现在开始，你的全部，都是我的；即使是死亡，也要得到我的批准！

“难办啊……”夏马尔拿着烟的xx报告，抬手抓起额前油腻纷乱的头发。
“到底怎么样了？”旁边刚刚带着山本和狱寺跑到的泽田纲吉一脸焦急地问。
“这个……”夏马尔正准备回答，却不期然地听到了脚步声接近。
众人抬头，只看到云雀恭弥径直走过人群走到病房外巨大的玻璃前，双手按上玻璃，微微地喘气。
房间里，心率仪显示着平稳规律的心跳；烟躺在床上，旁边的架子上挂着生理盐水瓶。
她活着。
云雀缓缓地喘着气，双眼盯着烟，仿佛能够看到她在和自己一起呼吸。
“是是是，王子殿下你也来听听吧。”一边吊儿郎当地伸懒腰，夏马尔挠着头用手上的报告单随意地拍了拍云雀，硬是把对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说吧，夏马尔。”Reborn抬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你们先看看这个。”手转了个方向，烟的xx报告单立刻面向众人。展示一圈以后，夏马尔将报告单转向自己，说：“她体内多了很多不对的东西啊。虽然都非常微量，但是那种东西是不可能在自然状态下进入人体的。”
“你的意思是……”泽田纲吉忽然联想到自己很久都没有收到过她传来情报这件事。
再一次抬手挠自己的后脑勺，夏马尔叹口气说出了最接近事实的推测：“被人抓去做人体实验品了吧……啊，毕竟是倾听者，听说她现在已经发展到身体异常敏感了吧……简直就是研究新药的{zj0}试验人体……”

夏马尔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云雀的耳朵里，一声声在他耳道里敲起回音：“……想也想的到吧，体质敏感、不肯配合搜集情报，但是杀了就会浪费之前抓捕成本的人应该怎么处理，才能实现利益{zd0}化——黑手党就是这样的东西，她会被这样对待我一点都不意外……”
云雀站在一边，双眼瞪大着目光悬浮在半空，紧紧攒着双拳，耳边心上全是夏马尔懒懒却不容置疑的推测造出的回音。
……一遍一遍，提醒着他，她的十年，是怎样过的。
眼前一闪而过五年前，以及就在刚才，在她坠落之前，她脸上的笑。
自己居然还以为她不需要……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会幻术的人，都是说谎的高手吗……

你……明明……

“夏马尔医生！”看着云雀脸色不对，泽田纲吉连忙开口，试图阻止夏马尔继续往下说；然而夏马尔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下说：“……她应该是在被xx的时候逃出来的吧，身上有明显的xx痕迹，只是还没有完成{zh1}的xx，所以还有xx残留；虽然现在捡回一条命可是也活不长……”
“你什么意思？”云雀抬头，用双眼毫不客气地盯着夏马尔。
“就是我说的意思。虽然有呼吸，但是她恐怕只会一直那样沉睡下去。”看了云雀一眼，目光从化验单上扫过，{zh1}随便地停在空气里。
“夏马尔医生！！如果是药的问题彭哥列可以提供！！”泽田纲吉连忙上前。夏马尔要是再不识相一点，云雀可能就要爆发了：“所以请你一定要就烟小姐啊！！”
“就是，夏马尔，十代目都那么说了，你就给我识相一点！！！”看着纲吉着急，狱寺自然也安静不下来。
Reborn和山本站在一边，平静地看着夏马尔为中心的几人。
“你想说什么？”泽田纲吉和狱寺气急败坏地求着夏马尔的时候，云雀意想不到地冷冷出声。“不要给我拐弯抹角的，草食动物。”
“云雀学长！！”泽田纲吉承认他感觉得到夏马尔有点不对劲，可是云雀在这个时候和夏马尔为敌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哦~我有什么话好说。”夏马尔慵懒地抬手掏着耳朵，闭着眼睛像是刚刚睡醒：“不过是说你们现在救活她，让她醒过来了也不过是浪费而已。”
“怎么会浪费！！”泽田纲吉急得大喊。
“夏马尔你给我收敛一点！！”狱寺也跟着紧张起来。
懒懒地站直身子，夏马尔将手放下，正视眼前的泽田纲吉和狱寺等人：“现在救了她，然后呢？再让她回去过她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活着比较幸福的吗？”
泽田纲吉一下子噎住了；Reborn在帽檐的阴影下微微动了动嘴唇。
“据我所知，她一直不肯加入彭哥列，却又坚决不接不利于彭哥列的任何情报单子；流离失所却又不愿意向下三滥的家族妥协，宁可自己一个人那么辛苦地到处奔逃，也不屈服于任何势力。”
顿了顿，夏马尔扫了云雀一眼，又继续说：“这样清高自傲的一个女人，你觉得她会因为被你救了，就乖乖接受你的保护吗？”
夏马尔说中了。虽然没有点破，可是那确实是烟的死穴：不想和云雀有交集，但又不能让与他相关的事情陷入危机，更不愿与他作对；所以不能加入彭哥列，更加不能加入对彭哥列有威胁的家族；而她自己本来的清高和善良又让她看不起那群追着她的家族——她清楚自己的力量如果落入不纯之人手中，到底会导致什么结局。
就这样将自己逼进绝路。
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
安静得仿佛病房里心率仪的声音也能听到。
“放弃吧，让她在这里安静地死去，也算是给你们积德。”{zh1}，还是夏马尔开口，“她这样的人，活着是不会幸福的。”
“怎么……”泽田纲吉只说出了这么一句，一道森寒的冷光闪过，几缕头发仿佛顺着那一道白光带起的风飘下；耳朵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看到云雀恭弥冰冷的双拐贴着将夏马尔的喉咙将他架在墙上；拐子的主人无声地贴上身，从还在飘忽不定的黑发下露出了充斥着杀气的双眼。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隐隐的回音仿佛是被说话人的气势压制，“她是我的人。以后她归属何方，幸福与否，我来决定。你这个旁人，只需要乖乖地给我把她救回来就行了。”
“否则，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