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
离天三尺三。
               ——xxx《十六字令三首·其一》

《巴以生死日记》32:狭路相逢勇者胜

2000年11月6日,星期一,加沙

今天上午,我送走了帮忙10多天的小辛。有这位能干而勤快的小老弟在,我的确轻松了不少,不但活少干了很多,而且晚饭还吃得不错。不管是他动手还是我掌勺,总是有心思弄点饭吃,也的确有时间弄饭吃了。

到了拉法海关,由于进入海关的人数还没有凑够,拉人的出租车开不了,小辛还得再等等,他让我先回去,并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注意安全,少出门为好。他这一去我孤军奋战的日子又要开始了,但愿不要持续太久。小辛曾冒着生命危险与耶分的楼坚到约旦河西岸的伯利恒、拉马拉交火现场进行采访,连夜撰写的两篇立意、行文都不错的中文通讯却被处以极刑,使他感到初战不利,颇有挫折感,也多少有些寒心。我安慰了他几天才缓过劲来。

我再次沿4号公路北上进行例行巡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以军的装甲车和xx吉普车还是守在各个主要路口,每当定居者的车辆驶上公路时,所有巴勒斯坦车辆都必须靠边行使,不得超车或者跟得太近。自己的土地上横行霸道的却是别人,这就是巴勒斯坦被占领土的事实。

拐进加沙城南尼茨萨利姆定居点的东路口,沿途照旧停着两辆以军装甲车。由于几天来我频繁往返这条路而且一度下车拍照,装甲车上的以军士兵差不多都认识我了,当我路过他们的驻扎地点时,他们都友好地向我挥挥手,个别士兵还对我打起表示胜利的“V”字手势,让我看了颇为尴尬。大名鼎鼎的以色列国防军如果把手无寸铁的巴勒斯坦平民当作对手,以碾平农民的庄稼地为胜利的话,岂不有损其“战无不胜”的神话?

转眼间,我的吉普车已超过许多巴勒斯坦车辆来到加沙城东卡尔尼检查站前的小坡下。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坡上岗楼顶端飘扬的巴勒斯坦旗帜,这说明岗楼在巴勒斯坦人手中,也说明坡上没有冲突,不会有以军在那里截断道路。

我这么想着,脚下一踩油门继续前进。一上坡才发现形势不妙:眼前乱哄哄的,一场冲突正在这里进行着。4辆以军吉普正从右侧的树林后向公路冲了上来并同我形成犄角之势。停车已不及,掉头也晚了,怎么办?多次的观察经验告诉我,以军在驱车转移的过程中是无法开枪的,如果等他们停下来,我这没有标记的巴勒斯坦牌照车会不会遭到他们的射击?我只有赶紧就着前进的惯性冲过去才是上策。于是,我一踩油门,跨下的柴油2800CC吉普车像怒吼的野马脱缰狂奔,在几秒时间内前行近30米,赶在以军吉普到达路口前冲了过去。

眼前,两名巴警正抬着一名被打伤的示威者向后转移,更多的示威者潮水般地往后跑,让我看得眼晕。小辛带来的xxx因为是总分社的财产而不能留在我这儿,我已经是没有护胸防背的铠甲,又忘了挂国旗,简直紧张死了!

我已经顾不上注意道路两边的情况,一边通过反光镜盯着身后刚刚到位、散开的以军,一边设法躲开眼前杂乱而到处都是的石头、瓶子、路障和燃烧的轮胎向前“突围”,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别撞着、碾着那些紧张、兴奋而到处乱窜的示威者就行了,至于轮胎会不会被地上的石头、玻璃茬割破就顾不上了,反正我这是越野吉普,今天此处就是它的用武之地!

我终于逃出了硝烟弥漫、弹石横飞的冲突现场,一直扎进旁边的一个子弹够不到的小巷子才缓缓停下,长吁了一口气。我当时的狼狈肯定像曹操西征反被被马超追杀时弃袍割须蒙面落荒而逃的窝囊相。

不是我天生胆小,而是太可怕了。冲突至今已经有20多名当地和外国记者在现场被打伤,其中多数是以军子弹的受害者,包括我在冲突之初认识的法国《巴黎竞赛画报》特派摄影记者雅克·波尔吉耶。

波尔吉耶当时对xxx的笨重颇为反感,不屑一穿,我曾一度被他视枪弹为等闲的英雄气概所汗颜,但是,子弹不张眼,更不会拐弯,他在10月21 于拉马拉采访时被以军子弹打成重伤,被人抬出下他守侯的工作岗位,{zh1}因伤势较重而转回巴黎进行xx。这件事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什么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前几天又轮到CNN的本-魏德曼倒霉。此外,巴勒斯坦通讯社记者阿齐兹·特奈因伤势严重已于10月中旬遇难,成为近几年来{dy}位在巴以冲突现场殉职的记者。

今天下午,几家中国新闻单位要来加沙采访阿拉法特等巴勒斯坦领导人,我还得去接他们。上午的遭遇依旧历历在目,我依然惊魂未定。但愿加沙城北去埃雷兹检查站的路上不要再发生冲突,否则,我只能要求他们打道回府,因为,我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保证他们顺利通过什么都可能发生的火线。

(补记录:4天后,即11月11日,美联社26岁的女摄影记者尤拉·莫纳科夫在约旦河西岸城市伯利恒采访时被以军的达姆弹击中腿部和骨盆,造成多处骨折。我们是在采访加沙机场开放时相互认识的。虽然交往不多,但是这位秀丽、文静和纤小的保加利亚女性因身穿xxx、肩负几十公斤摄影器材造成了巨大反差,因此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的遭遇并将可能面临的瘫痪使我感到悲痛和惋惜。惺惺惜惺惺,谁让我们是同行。以军事法庭事后就这一事件进行了认真调查,确认两名官兵对尤拉的受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宣布了对他们的处罚。这是巴以冲突爆发后以军官兵首次因伤害记者而受到调查和处罚,也是仅有的以军官兵因胡乱开枪导致不必要的伤亡而受到处罚的案例之一。

尤拉出事的当天,外事局的张忠英大姐特意打来电话,说总社有关部门立即研究并同意了我购买xxx的申请。张忠英大姐曾随先生李红旗创建新华社耶路撒冷分社,经历了4年的巴以冲突,而且在加沙受到了巴示威者的误击,汽车玻璃被砸碎,因此非常清楚我的工作环境,她代表总社和她自己再三嘱咐我安全{dy},身体{dy}。这个电话很让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