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不知道同学们喊了多少口号,他们说些什么,我的眼泪顺着脸庞卟卟往下流,尽管我努力控制着自己,莫大的侮辱加恐惧和对未来的不可测我只能让眼泪滚滚而下,心里在问苍天我有什么罪,为什么?为什么?我才16岁呀!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眼泪无声的控诉着这{yl}氓运动。 当姓谭的男同学读完报纸上的文章后,那位品行本就不端的刘同学恶狠狠的说: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余小芳今天就放了你,不过你等着,总有{yt}跟你算帐! 谭同学再次阻止他说:不能这么说。她也是可教育的团结对象。因为运动办此时的负责人是学校运动前指派的,负责我们班的苏老师是我班班主任也是语文的老师,才从师范院落校毕业来我们学校工作不到三年的年青教师,运动前也是十分尊重我的父亲的,还是我的同乡人,虽然此时他不能直接站出来为我说话。但他悄悄的把姓谭的同学喊到教室外面,替给他一张报纸并要他阻止我们班的这种做法。姓刘的同学虽然是红五类子弟,但因为此时他还不是我班的负责人,我们班这场把矛头指向我的批斗在班主任和谭同学的阻止平息下来。 但此时的我怎么也不明白这是一场什么运动,怎么我一个16岁的孩子居然也成了批斗的对象,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呀,这些平日相处的同学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残忍,特别是刘同学{zh1}抛出的一句恶狠狠的话总响在我的耳边,他凶神恶杀的眼神在我眼前晃动。整个晚自习(其实是批斗)两小时,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的,我决定用我的生命阻止这样的流氓运动,下晚自习的铃一响,我就冲出教室,跑到走廓,闭上双眼,使出全身的力量往下跳……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死了,我重新投胎到一个革命的家庭.不再受这般侮辱!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我已经被两只大手牢牢的提起,怎么也挣不脱,当我再次站定时,是班主任苏老师,微弱的灯光下,我分明看到苏老师眼里含着泪花,哽咽的说:别这样,孩子!你不能这样呀.接着他说:现在你的父亲也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名师呀,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是反动的,更别说是反动学术xx呀。即便是这与你没关系的,你还是孩子,然后他又讲了刘思扬烈士的故事,说他也出身不好呀,不也是革命者吗?苏老师的一席话让我很感动。这时平日里与我在学习上是竞争对手的女同学谭鹤群随后走来,还有那位姓谭的男同学,他们都走过来劝我;别这样,他们对我说: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刘为什么这样做,他是在利用运动来报复你呀,你怎么能这么走了.他的一席话让我想起初中的一件事来。刘与我同学五年,其实在班上也没有几位与我同窗五年的同学,他出身高干子弟,也许是高人一等的出身要他养成了跋扈一世的习气,虽然他长得还算英俊但却是让人见就恶心,梳着大分头,还抹得油光光的,穿一双大皮鞋,那个年代能有皮鞋穿的全年级只有一人,他从不平视看人,也很不像学生,课堂上经常捣乱纪律,他的桌子里放着闹钟,提前5分钟闹钟就会响起,他要老师下课,老师没敢不听的。因为他的玩劣。虽然长得很高大,老师把他排到靠墙跟的{dy},或第二个位置。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那高傲的目光看到我就变了许多,含有一种说不清的我不喜欢的眼神,我读初二进入这个学校的,在读二年二期时开始,几乎每堂课姓刘的同学都回头看我,可对他的表现我很反感,我根本不理睬他,记得读初三时的有一个晚自习时。还正是星期天的晚上,我写日记时,翻开笔记本就看到一张纸条,是约我去烈士公园的,当时他并没有签上自己的名字,但从笔迹上我已经断出是他所为,我真没想他有如此的想法,我还是初中生呀!我愤怒的一拍桌子,大声的说:谁写的!全班同学一片哗然,当我说要告诉老师时,他悄悄的走过来,说让他看看,并让他处理,因为此时他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可我明知是他所为,怎么会给他哩,于是我把纸条交给了班主任,那时学校对这种事处理很严,他受到学校的严重警告处分,同时也撤消了他的学生会主席的职务。那时我年龄比他们小,又是埋头读书的孩子,也不知道学校会给于他这么大的处分。这件事也许得罪了他,他的报复应该说是积存很久了,考入高中后碰巧又是同班,64年的形左实右,又让他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他利用手中的权利几次找我谈话,我都不理睬他,我知道他不会安好心。由于我一直表现很好,他一直找不到报复的机会,没想到这场xx给了他机会。我明白了,我不能就这样轻易的低下头.细想我并没有做错,只是一个纯朴的孩子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遇事找老师解决呀.他也确实行为不端呀,小小年龄怎么会有约会的想法,而且又谁能知道他想干什么呀!是的我为什么要怕他, 但想他那凶神恶杀的眼神,让我更替我父亲担心,如果我死了,父亲怎么能承受呀!一旦这样,苏老师与谭同学就会不再是运动办的负责人,会换上刘同学,他要是进了运动办,我父亲和老师就更遭了.但我也不能在学校呆下去,这时谭鹤群同学要我去她家,苏老师说如果你想回家看你妈妈也可以,这样我就去了谭鹤群同学家,而且准备第二天回到老家攸县. 文外音:四十三年过去了,我的班主任苏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还健在,当然会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在哪个时候能尽自己的良心保护我,我很感激他,祝他和家人幸福,快乐! (九) 我一边哭一边跟着谭鹤群向她家走去,她家就住在城关镇,平日里我很少出门,也没有去过同学家,因为是晚上,没有路灯,但天上有月亮,本是快到放暑假了,天应该很热,但我感觉到特别冷,一个原本对未来充满着理想的我感觉到仿佛已经走到了末日,我不知道这场运动还要进行多久,还有我的父亲能逃过这一劫吗?越往下想越是恐慌惊悸,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鹤群的家,在一片昏晚的灯光下,我首先看到鹤群的父亲,鹤群的父亲也是与我的父亲同一个学校的地理老师,只是他是教初中的,初中的学生比我们高中的学生纯洁的多,因此还没有揭批老师的事发生,更没有把矛头指向学生的。接着鹤群的母亲也出来了,他们十分热情的向我走来,并安慰我。鹤群的父亲说:别哭,孩子你爸爸是好人,是一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好人呀,你别怕,在我家呆着,我就不信,他们拿我怎么样,我家祖宗三代赤贫。她的母亲也许估计这些天我没有吃好,还给煮了一碗面,面里居然放了三个荷包蛋,这是茶陵人对客人最隆重的礼遇,我感激涕零的看着鹤群的父母,善良正直的老人,在这么紧张的形势下能这样精心呵护着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鹤群的父母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把一大碗面吃下去,然后,鹤群引我进了她家的阁楼,帮我开好床铺,她说:到我家你就放心吧,没有谁会来的。你放心的睡。然后她下了楼。她走后,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在班上挨批,如果知道他会有什么感受,明天姓刘的同学会不会发动同学们去整我的父亲呢?我仿佛看见父亲被姓刘的同学用皮鞭抽打的情景,我的父亲能受得了吗?他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呀!想起自己近十天没有去看父亲,也不知道他的行动是不是受限了,…..一晚,我碾转难眠,就这样我熬到亮,一大早起来,我告别了鹤群与她们一家人,向学校跑去,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我要去看看父亲。但当我走到教师宿舍时,拿梭标值勤的“革命小将”让我止步,我是不能这样闯进去的,要不又要连累父亲。我围着教师宿舍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小将是低年级的同学,他们应该好说话些,但我用什么样理由才能进去呢?我想起我们寄宿生吃饭的饭钵是编着号的,是的,我唯有将自己的饭钵打了,才可以找父亲要钱买钵子的理由进父亲的房间的,于是我快步到食堂,找到我的饭钵,草草的把早餐吃了,然后去洗刷饭钵,故意不小心把钵子打碎裂.然后拿着碎裂饭钵向父亲 的宿舍走去,我跟门边站岗的小同学说了见父亲的理由,他看看我手中碎裂饭钵,就也没有阻拦我,我走进父亲的房间,父亲从睡椅上腾的一下站起来,惊惶失措的看着我,连连的重复着说:小芳,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天了!我的父亲,双眼xx着,看得出是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的,眼里布满红红的血丝,xx不像我曾经的充满着智慧与朝气的父亲了,我们四目相对,父亲也许也看到了我xx的眼睛,他似乎想说:孩子呵,爸爸对不起你.不能呵护你们.这时门口一个拿梭标的小将出现了,他在警告我赶快离开,我向父亲说明了来意,父亲看看我手中碎裂饭钵,给了我10元钱,我悄悄的跟父亲说,我要去攸县,父亲点头同意了,他说:去吧,看看你的母亲,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你妹妹在攸县也不容易呀.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去看看吧.我还想给父亲说点啥,可小将已经不耐烦,舞动着手中梭标,我只好与父亲告别……但没有想到这是我在父亲有房间里{zh1}一次看到他,没想到在这间曾经给我父爱,充满温馨的小屋是我与父亲{zh1}的一次相聚. 下午,我告别了我的第二故乡茶陵.这里是我度过少年的地方,这里有过我少年的梦想,有我与父亲度过的快乐的时光,我坐在开往攸县的车上,心里在说:父亲你保重,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很快…… 我离开学校后,没过多久校运动办的负责人全换了,不再是运动前学校指派的老师与同学了,而是那些造反小将们,我班的那位刘同学成了校运动办的总指挥,听同学们说,他上去以后,学校校园里就出现了批判我父亲的大字报,全是他写的.也许父亲是教外语的,没有当班主任,与同学的关系也不错,因此除了他写的大字报空喊余庆是资产阶级学术xx外,几乎没有别的同学跟着写了,也没有其它的帽子给父亲按了.加上这时已经是8月份了,很多农村同学都要回乡下双抢,学校运动处于停顿……我真为父亲高兴,心想这一关父亲能过去,可我根本没想到一场悲剧正等着我们一家人. (十) 车到了我的故乡攸县城关,这一个与茶陵相邻的县城,似乎比茶陵山城更热闹了许多,因为它离省城长沙更近,各种消息传得更快,只见满街的大横幅标语,“炮打司令部,深挖,深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横扫牛鬼蛇神!”“要反对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大街上有穿旧军衣军裤,腰扎宽皮带,臂戴红袖标,戴军帽的外地青年学生,这些人很神气,个个是头往上昂的,好像这世界是他们的,他们大都在刷大字报,有几个扎着刷子辩儿的女生拿着小广播声嘶力竭喊着“造反有理,造反有理!”街上乱哄哄的这情景在茶陵山城还没有看到的,我顾不得看热闹,也没有细看那些外地学生袖章上是写得什么字,心想有这般人在折腾,还不知道妈妈,妈妈学校会是什么样!我急急的往母亲的学校---攸县一中跑,母亲的学校离城五里路,当我跑到学校时,已经是旁晚,太阳就要下山了。学校除门口有几张横幅在余辉下晃动外,到还安静,有几个学生背着跨包从学校里走出来,步子很急的样子,看来是去城里做什么,妈妈和妹妹正在收晒在坪里的衣服,看见妈妈与妹妹平安着我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地,心里在说:还好,母亲平安着。母亲看到我的出现也不惊奇。顺手接下我手中的网袋,然后轻声的问:你爸爸还好吧?我不想告诉妈妈我在班上挨批的情况,也不想告诉妈妈爸爸已经失了自由,只是说:还好。母亲也没多问。 不觉得在母亲身边一晃就六天了,这六天是xx中我度过的最安静的日子,我也暂时忘记了许多烦恼。九月六号,父亲突然从茶陵回来了,这让我特别高兴,父亲似乎很轻松,进门就说茶陵的运动已经快结束了,并且不解的问妈妈,这攸县城里怎么还乱哄哄。妈妈回答说:管他,反正学校还好。估计外面也乱不了几天了,应该结束了。我听到父母亲的对话心里也很高兴,爸爸,妈妈终于挺过来了。心里更感激帮我度过难堪的同学与老师,也为自己那天的草率行为未果而暗庆幸。好在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班里还批斗过我。 七号早上妈妈从接官亭里买来一斤多肉,还有几个鸡蛋,说是庆贺一下将要结束的运动,也是弥补一下近几个月所受的惊吓。午餐时爸爸还饶有兴趣的呤起了李白《关山月》中的句子来,特别是父亲在吟念;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父亲扬起他额头正视右前方,做了一个手势,看得出父亲很轻松了,根本没想到8月31日第二次到北京去的红卫兵已经返回,一场更残酷的针对知识分子和当权派的斗争正风雨未酬的走来。 七号旁晚,晚霞格外的红,落日的余辉将半边天染得如血般红,淫红的云中分明夹杂着丝丝黑色的云彩,让整个天显得分外凝重,像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开始。大概六点刚过一点,一路身着黄绿色军装,腰扎宽皮带,臂戴红袖标,戴军帽男女学生喊着“造反有理!”的口号走了进来,我站在母亲的房门前,看着这一路人昂首阔步从我身边走过,仔细看其中有些就是我前几天在街上看到过的人,这下我也看清了他们的红袖标上写的字“首都三司红卫兵”还有几个只写了红卫兵特别脸熟,他们就是母亲学校的学生了。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北京xxx接见过的红卫兵,但知道他们的革命行动已经得到了最xx的认可,xx运动并没有过去,背脊梁一阵阵发凉。父亲站在我的后面看到这阵势,情绪一下子就跌入了深谷,他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喃喃的自言自语的说:要遭秧了! 七点钟刚过,广播响起,要全校在校老师到大会议室开会,母亲晚饭都没吃完,就放下了碗筷去开会了,母亲走后,父亲待我们吃完饭,不声不啃的将碗筷洗刷干净,我和妹妹也默默坐着发呆,我更多的是恐惧与担心,只是不懂事的小妹妹怎么会这样沉默,是不是她小小的心灵也感觉到了有一恶梦正向我们走来?她还不到十岁呀。我看着小妹在折着手中的纸片,像是折飞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她折了一只又折一只,不时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扫视着父亲,也不时看看我,我坐在父亲的对面,看着父亲,父亲情绪很糟糕,他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起,在小小的房间里不安的来回走动,我深知父亲在为母亲担心,也在想茶陵,茶陵一中有没有首都三司红卫兵进驻呢?运动到底还要搞多久,运动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我反反复复想着这些问题,想到那个批斗我的晚上,还有姓刘的同学,他会到攸县来抓我吗?我该怎么办?他也一定也被接见,此时的他一定会更目中无人,手段会更残忍,他会向父亲下手吗? 不知道过了多小时间,母亲回来了,妹妹已经睡了,我也在朦胧的梦中,我听见母亲跟爸爸说:首都三司的红卫兵说学校的阶级斗争的盖子没有揭开,说什么这是保皇派掌握了运动的方向,学校运动办的人得全部换下来,说一定要下死决心把阶级斗争的盖子揭开,要彻底砸烂原学校的班子,深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与学术xx……母亲一口气讲了很多,还说红卫兵要他们老师自己做顶高帽子,准备接受批斗,谁也不能有侥幸的心理,只有老老实实接受红卫兵的批斗才是{wy}的出路.我听到父亲在说这将是一场{swql}的残酷斗争,会没有头,也无法结束的内战……在父母长短的叹息中我也慢慢的睡了. 十一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晚,今天一醒来就是8点多钟,这时母亲已经出去了,我睁开眼就看到父亲正坐的睡椅上发呆,眼底又布满了血丝,看来父亲昨晚是没有休息好,他眼睛看着窗外,也不是知道此时的父亲在想什么?我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见,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父亲告诉我妈妈已经去早集会去了,就在前面的礼堂里,我悄悄的走到门口,门是关着的,透过门缝隙,我看到母亲和学校的老师们分8排站在xxx像前,几个凶神恶刹的红卫兵拿着花名册点名,点到一个就得站在最前一排,此时我看到最前一排已经站着三个人,王校长,尹老师,杨老师,。王校长是位老校长,虽然出身地主家庭,听说解放前是一位老革命,是攸县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的负责人之一,尹老师是一位数学教师,数学教的特别好,但她出身不好,历史上加入过“三青团”,在解放后几场运动中都是首当其中的批斗对象,杨老师是教语文情形与尹老师差不多,小将们还在继续点着名。一共点了七,八个人,然后是一阵阵口号时:“xx资产阶级学术xx!”“xx反革命分子!”“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反革命分子不老实就叫它消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坚决xx黑帮”、“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xxx”、 “xxx万岁万岁万万岁”。{zh1}对着全体老师大声吼着:这是我们初步模出来的反革命,败类,你们当中还有,我们还要继续深挖,决不会放过一个牛鬼蛇神,你们时刻准备着接受我们的审查,说话间七,八个人红卫兵上来把站在前面的那八个老师用绳子捆绑起来,然后将他们自已做的高帽子戴上去,王校长背后还加插上了一根长长的标签,上面写着“黑帮大头王××”,在一声声震天口号下,这八个人被拽下台,押送到早已经为他们设的“牢房”,其它的老师个个吓得脸如土色,恐惧的颤动着呆如木鸡似的站在那儿,看着这些红卫兵走了好久,还不敢离去。 好在母亲平安着,母亲回来了,母亲看着父亲四目相对,很久没说话,看得出母亲也吓着了,脸色苍白,父亲问妈妈一个曾经与父亲是同学的周老师又没有被抓,母亲说还没有,因为周老师出身贫民家庭,可能一时半会不会触接他的,母亲说着,然后爸爸,妈妈都不说话了,妈妈收拾着房间,父亲也一边帮着把书排放整齐,擦着桌椅……,这时一个红卫兵走进来,说是桑子痛,要母亲给点甘草片润润桑子,他无意看见了父亲,就喝斥道,你不是在茶陵一中吗?怎么样跑这儿来了,想逃避运动?父亲想作解释.但知道解释也没用,就说:我明天就回学校去.这个红卫兵从母亲手上夺过一瓶甘草片,也不等母亲记下名字就扬长而去,末了还恶狠狠冲父亲吼着:警告你赶快返回你的学校,接受红卫兵的审查! 这{yt}时间过得很长,爸爸.妈妈几乎不说话,他们各自做着准备,父亲 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到一个布袋子里,母亲用报纸粘贴着一个高帽子,因为红卫兵说了每人都得做好准备随时都得接受他们的审查,小妹妹出奇的安静,不吵不闹也不再折纸鸟,只是静静的看着妈妈和爸爸,也许她已经感到她是{zh1}与父亲相处的时间,而我也感到运动的捉摸不定,父亲,母亲能不会被整吗?他们会遭到批斗吗?还有那个可恶的刘同学会用什么方式来报复我. 就这样爸爸,妈妈,我,小妹沉默的熬过这分分秒秒,到晚上七点钟时,校园广播再度响起,要老师们到大礼堂的xxx像前集合,当老师站好后,一批红卫兵押着早上被绑捆的几个老师,我仔细的数了一下,发现又多了一个,是九个,而且他们都已经换了形象,所有的人头被剔了半边,包括那位教数学的女老师,王校长手被什么抹得黑黑的,每个人的前面都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王校长与女老师,以及新补上来的那位老师挂得牌子{zd0},好像是铁制的,粗大的铁丝套在脖颈上,可怜这些平日拿书本与粉笔的秀才们,青筋暴露着,红红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淌,染红了他们穿的衣领,刚刚站定,就被后面的红卫兵用力一推并喝令跪下。王校长与新补的老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被后面的红卫兵用皮带猛抽了两下, 单薄的衣服。在皮鞭子抽下去时马上渗出了殷红的血,看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有一丝丝寒气逼来,冷冷的,我打了一个寒战,再定睛一看新补上的居然是我父亲的同学周老师,妈妈早上还说他出身好,不会揪斗他的,怎么不到几个小时就被揪出来了?我正在怀疑时,只听到站在主席台前的红卫兵带头高呼口号:xx现行反革命周××!谁不老实就将谁消灭!然后他嘶哑着桑子,吼着: 现行反革命周××居然将我们伟大的{lx}肖像贴在高帽子上,这明明是有意侮辱我们伟大的舵手,发泄他对xx运动的不满!是个反动到顶的家伙!我们要誓死保卫xxx,谁反对就砸碎他的狗头!着他的声嘶力竭的讲话,站在他背后的红卫兵又将皮带高高举起向周老师猛抽下去,只看到周老师倒下去,身后的红卫兵再次把他揪起,还边骂他装样,紧接着又是一阵阵口号:xx现行反革命×××!,随后这位红卫兵对老师们大声的嚷着,从今天开始要早请示,晚汇报,任何人不得缺席,老师们不得离开学校半步!父亲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有些愤怒,他说从来没见这样的恶劣做法,从古至今,即使是秦始皇也没这么做呀!太残忍,并说谁要是这样对他,他就以死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一场本可马上就要结束的运动,不知道什么原因, 随着几万红卫兵第二次进京接受捡阅,被再次推上高潮,原本将要平息的大字报毁击人的尊严,演变成从人格,到身体的暴力殴打和侮辱,残暴之极,让人不寒而栗.觳觫惶恐。对我这刚涉世未深的少年来讲,感到人性的残暴.我极度的恐惧与惊慌,不知道会有一场什么恶梦向我走来. 十二 如果人真能预知明天,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多好,世世代代的人在努力着,可人总是不能战胜自然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寻常老百姓的命运被大自然折磨的同时还要被生存的环境即社会所限制,而大自然的灾难也许还能想办法逃过,而社会的动荡,人为的阶级争斗,却人人不能逃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许这点伟人是说对了,而最不能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每一次这样的争斗牺牲了的是普通老百姓,统治者用无数老百姓的鲜血铸筑他们的天堂。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历史上一次次残酷的斗争善良的人们不能从中记取教训,愚昧着,肓动着,狂热着,疯狂着向他人开刀,也在断送自己的前途与生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史上最残酷,最愚味,最疯狂的xxxx的运动。 时间进入该诅咒的66年9月9号,阴沉了几天的天更阴沉了,狂风肆虐着大地,整个天空阴云像野马狂奔着,9月的天居然让人感到风是冷嗖嗖的,父亲拎起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手提袋与母亲和我们告别,临走时,母亲问他你还丢了什么东西没有,父亲莫名的回答:“我赤裸裸的来、光溜溜的走,没有留下什么…..”我们谁也不曾想到这是父亲留给我们{zh1}的一句话,我跟着父亲走到门口.父亲突然回头问我,你也返校吗?可我想起那晚被批斗的情景,连忙说:”不!”父亲并不知道我在班上被批斗的事,就说:也好,你先在你妈妈这儿呆着,也许这儿安全点,因为妈妈是校医,平日与学生没有恩怨的,加上妈妈出身贫民,爸爸这么说着,然后向我们挥挥手走了,我站在门口看着爸爸不再挺直的背影消失.此时有一种隐隐如失之感涌上心头,我向天祷告,佑父亲平安,就在这时母亲学校的广播响了,我知道老师们又要早汇报了,我赶紧走进母亲的房间,母亲低着头走出来,并示意我关上门,母亲也许不想让我们看到那残酷的场面,她不知道我们昨晚就目睹了这一切.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母亲的房间,倒睡在母亲的床上,用双手捂住耳,我不想再听到外面的红卫兵那嘶哑的叫骂声,也在心里诅咒这些不得好死的红卫兵,我心在说:人在做,天在看,总有{yt}上苍会惩罚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人. 不知道过了好久母亲回来了,她说今天又揪出了好几个人,跟你爸爸一起拉京胡唱京剧的老师无一人幸免,还好你爸爸走了,要不看到了会更气愤,并说这运动越来越残酷了,还不知道有些什么老师被揪出来,还告诉我周老师昨晚两次xx未果,今天看到他好可怜,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这死不能死,生不能好好生,他现在就像一个捆紧的包裹般任红卫兵拳打脚踢,甩来甩去,他都不发出一声xx,这人怕是活不了几天了.母亲边说边哽咽着,她看看我说,我很担心你的父亲,他这辈子一直受人尊敬着,要是这样的事真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会受不了的.孩子你明天还是回茶陵,这样至少身边有个孩子,他会感到有个家庭在支撑着.我说好,妈妈现在就走,因为去茶陵的车有上下午两趟,于是我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往城里赶,可当我跑到汽车站时,开往茶陵的车已经开了,正向河边行驶,我跟着车后跑,,可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仍然不甘心,我想到车子要摆渡过江的,在那儿也许会停顿几分钟,于是我向河边跑去,可是当我到河边时,摆渡的船已经载着开往茶陵的车离开了河岸,此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心空落落的,像有千万只手在撕扯着我的心,看着离我远去的船载着车慢慢的游向对岸,我的心很沉,似乎感觉到什么,无名的恐慌,心悸占居了我的心,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母亲的学校的,只记得在路上遇到母亲学校的王老师,一位教数学的年青老师,从师范大学毕业不久,他看到我失魂落魄样子,主动的喊我,我都没有理他,后来这位老师;也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又因为他结婚的时候,用报纸糊墙不小心将伟人的像倒糊了,尽管他发现了,但厚厚的浆糊又让他不能撕下来,只好另用一张白纸盖住,但还是没能逃过火眼金睛的红卫兵的眼睛,硬说他是有意的,将他打成现行反革命,被整得死去活来,好像还被打断了右腿。一位英俊伟岸的青年老师成了瘸子。 文外音:这位老师好在年青,xx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当地优秀的数学教师。
十三 当我跨进母亲的学校正是老师们晚汇报的时候,迎面走来两队(近20人)挂着黑牌子的老师,他们个个被捆绑得像粽子一样,头上戴着两,三尺高的帽子,呵,只有三天的时间就有这么多人变成黑鬼,我{dy}次如此近距离亲眼目睹那些平日里平易近人的老师一个个被整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一下子我的心就被恐惧、害怕、惶恐占居。我不敢想像父亲的情景,心中唯有一个愿望,明天快来,我要去看父亲。 10号中午,我达上了去茶陵的客车,或许是近几天在母亲学校的白色恐怖中的压抑的原因,当车行驶在通往茶陵的公路上时,我向窗外看去,宽广的田野,金色的稻谷随风荡漾,远处山像水墨般镶嵌在天边,我的心情渐渐的好了许多,车在继续往前开着,我好希望车就这样在山水间行驶,别把我带上目的地---茶陵,可我又想车快点跑,快把我带到父亲的身边,父亲好吗?父亲你平安吗?学校没有外地红卫兵进入呀?姓刘的是不是已经回家,我寻思着,也向上苍祷告着……突然车身猛然一刹,我差点被甩离车座,好在我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扶栏,”怎么了?”车上人互相询问着,我向窗外看去,只见黑烟滚滚,前面的路被烟雾阻挡了,车停了下来,也就在这一刻,我的心像跌进了深渊,特别的难受,眼泪居然滚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更想父亲了,爸爸你不会有事吧,我的心在呼唤。 车到站了,我一路小跑起来,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可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快!快!当我跑到学校时,一进门,就看见外语组的尹老师(与我爸爸同一办公室的年青老师),我习惯的向他问好,他并没有回应我,只是用眼光扫了我一下,他脸上布满了阴云,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涌上了我的脑际,我更加快了脚步,向爸爸的住房走去,门紧锁着,此时正值吃饭的时间,我还认为爸爸吃饭去了,只好到寝室去,往日欢歌笑语的女生寝室变得格外安静,当同学们见我走进寝室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最要好的女同学佳芳向我走来,她红红的眼睛告诉我她哭过,我的脊背阵阵发凉,这是怎么了? 佳芳说:你怎么才来,知道么你父亲死了!什么我父亲死了!?不等佳芳再开口,我一切都明白了,我的头炸裂般轰响,冲出了寝室,我想哭,但不能,我想喊,但不敢.,嘴咬得紧紧,直到流出血,佳芳用她的手绢给我擦拭着……这时,我耳边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你父亲是畏罪xx!我猛抬头一看,姓刘的同学手执梭镖、神态冷淡,严肃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真想为父亲辩解,但我不能…..。我仰视苍天,心在呐喊: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到哪里去?又该怎么办?此时我想起了在城郊工作的姐姐,姐姐知道吗?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向姐姐的工作单位跑去,姐姐此时正在写大字报,边写边自言自语的说要我自我反省,省什么我还是未成年人,我父亲是老师,不是里通国外的特务,我们家没有人在国外……看来姐姐并不知道父亲死了,而她单位却在整她,姐姐见我来了,一边还在说我有什么罪,我父亲又有什么罪,要我写什么反省,“姐姐,父亲已经死了!”,当我告诉姐姐时,姐姐一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反反复复的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昨天还看见他的,他不会死,他不会这样离开我们。”“是真的。”我真想抱着姐姐痛哭一场,可不行,姐姐工厂的革命者和尾随我而来的学校红卫兵已经站立在我们的眼前,他们脸无表情催促着我们去学校把父亲的东西搬出来,我们不明白父亲遗体都没有看到,怎么就让我们把父亲的东西全搬出来,姐姐对他们说,总得让我们看看父亲吧,可很快被他们拒绝了。怎么办?还有在茶场的弟弟,得告诉他,我与姐姐平生打的{dy}次电话,就是将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在茶场劳动的14岁的弟弟,弟弟的茶场离城里也有近70多里路,我不知道弟弟是怎样摸黑赶到城里的,弟弟到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在一帮革命者的注目下,我们姊妹三人相视着麻木着,心在滴血,欲哭无泪,跟着这些“革命者”还有红卫兵向学校走去,我们无助着,心在纳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不顾呀!爸爸你为什么不等一下女儿呀,女儿已经到你的身边了!我不知道是怎么走进了没有父亲的房间,小小的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曾经充满着我们的欢笑,家的温馨,父亲的温暖,而现在父亲你那儿去了?我好想找到父亲给我们留下片纸只字,可什么也没有,因为父亲的房间早已经被红卫兵抄了,所有的痕迹都被擦去了,只剩父亲的书稿,眼镜盒,我下意识的打开父亲的眼镜盒,我发现父亲的眼镜镜框里放着两枚硬币,一分,两分从左至右,每个镜框里一个,这不是一分为二嘛,我心里腾了一下,马想想到这句话。父亲从来没有这种放硬币的习惯,怎么会这么巧呀!他是不是提示着什么?他不是xx的,我想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大声的对在场的“革命者”嚷着,我父亲没有在眼镜盒里放硬币的习惯,这是一句话,对他的死要一分为二,…我还想申辩,可一革命者从我手中夺过了眼镜盒,恶狠狠的说,他就是xx的!......xx?得让我们看看遗体.我们姊妹三人同时提出,”看什么看!你们还不相信?””这是人之常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姐姐请求着,这时革命者们见硬不行, 就换上了一副关心我们的姿态说:别看吧,让你们的父亲给你们留下点美好的回忆,就这样我们姊妹三人在恐惧无助中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挑着父亲的书离开了父亲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学校,也是我们的家……. 我的父亲的生命就在他五十二岁打上了句号,他通过自学精通三国(英,日,俄)语言, ,大半生都站在三尺讲台上,在国难当头时,怒骂国民党伪政府下的教育局不与其同流合污,宁愿在家呆着也不当国民党的时期的中学校长,解放了,你抱着满腔热情奔赴苏区,为苏区的教育作贡献,为党的教良事业沤心历血,正直,善良,知识渊博的父亲就这样消失了,我的父亲呵!你走得好冤,没有亲人送行,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正如父亲生前所说:赤裸裸的来、光溜溜的走,没有留下什么……走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文外音: 1978年xx终结,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师范大学,我{dy}件事就是上诉,为父亲死于xx要求给于正确的评定结论,首先他不是xx,而是他杀,最起码是迫害至死,我一次次的写信到省教育厅直至国家教育部,终于在78年9 月省教育厅给了结论:余庆同志xx中迫害至死,父亲蒙冤过世12年在天堂得到这十一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泪水化作倾盘雨,也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得已安息?1982我重返回母校,想寻找父亲的足迹,父亲住的房间已经易了新人,当然也不只是易主一人,我站在这曾经是父亲的宿舍前,久久的不愿意离开,不信佛的我此时却好想好想父亲灵魂再现,父亲呵,您生前到底受了些什么侮辱和折磨?是谁的皮鞭抽向了您 ,死有完尸吗?您葬在何方?我寻遍了每个角落,再也找不到您半点痕迹,太晚了!16年呵,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您怪我们吗?爸爸!您 可知道你的子女们在这漫长的时间经历的痛苦吗?光是白眼就足让我们死千次万次的呀!这一切您知道吗?爸爸求你原谅我们.如果真有来世,我再做你的女儿.,我深知父亲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的,因为他说过:要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然而是谁对他下的手? 眼镜镜框里放着两枚硬币到底是在向我们提示什么?为什么那些革命者不让我们看父亲的遗体?父亲真是xx的吗?一直困惑着我们,但我相信上苍不会放过这些作恶的人,也许他们已经得到了报应.愿天堂的父亲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