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国军特赦人员的故事- 无言登西楼的博客- 敏思博客

1975年,中共人大常委会决定特赦国民党党政军县团级以上的全部在押人员,笔者在以后的生活中曾认识两位这样的特赦者,回忆至今仍颇具深刻印像。

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夏日,我携不满三岁的稚子乘湘黔线火车由湖南到上海探亲。时值炎夏列车一如既往超员拥挤,两车厢连接处、走道上、甚至厕所间都塞满了人,我们是刚刚中途上车,理所应当地似〞插蜡烛〝样挤在汗臭、焦燥、无奈的人群里。突然,孩子要喝水了,多亏了糟糠妻先见之明为我们备了一壶十公斤的凉茶水,给孩子喂过水后,我这壶泛沉茶叶的凉茶竞成了全场人众目睽睽的贪婪渴望之物。贴我身边的座位上有位坐姿挺直、面色清癯的老者轻声发问:〞同志,你的茶卖吗?〝他说渴了没办法,只有喝每个停靠站都有的窗口递卖进来的啤酒.....

既是出门人,便有关照他人之心。我给众人一一倒上凉茶,诸位谢声不叠之中,老者悄声告诉我坐客当中有位旅客在株洲站下车。株洲,意味着两三个小时就有空座位了,一阵由衷的兴奋。

快到株洲前一刻,老者起身对我谦让说,你带个孩子不容易,先坐下休息一下,我诚恐诚惶,那能坐享老人位置,老者挤挤眼示意眼色,我心领神会。株洲客辞座时,果有骚动纠纷,有位先于我上车、也在〞插蜡烛〝者争执道,此空座应由先来后到的原则。可能有我慷慨茶水的人缘,众多乘客好言相劝息事宁人,说人家带个孩子真不容易。毕竞〞民意〝惟大,先机抱着儿子落座的我竟也既成事实了。

漫长难捱的旅途中,我竟与老人成了忘年莫逆的恳谈者。却原来,老人贵庚七十有五,府藉江苏无锡,离家四十多年首次回乡省亲。又原来,他是75年被特赦的国民党军官,在贵州兴义某监狱坐了二十五年牢,现在定居兴义。

老者一直以平静的口气叙述自己的故事,惟有一次苍老的声音略显激动,他说,他们说我们不打日本人真是说不过去啊!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么多兄弟啊.......
1937年12月南京保卫战他是国军团长,中华门对日军一仗下来他的部下死伤殆尽,被逃难人流裹胁到下关,兵败如山倒、难民如潮,他悲愤欲绝拔枪自戕,卫士一把打掉他的枪,几个人把他拖到长江边猛地推了下去,随后他接住岸上抛来的一截木段子,随万头浮动的江面逃生者向浦口对岸划去。他沿长江北岸向西追寻国军收容单位,在武汉重新被任命为团长,殊死战斗在保卫大武汉的南方{dy}线。在武汉即将沦陷的前刻接到换防的命令,使他再次死里逃生。

当我问他怎么会被共军俘虏的?他无奈地摇头略带苦笑。他说自已是1949年底云南卢汉起义的签字者之一,共军初入昆明城时,对国军起义xx视如弟兄、亲情有加,两支xx的驻地相近为邻,士兵联欢、军官宴请,生怕怠慢成〞来而不往非礼〝之嫌。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某个黎明拂晓,紧急集合号搅乱和谐春梦,原来兵营被几十辆大卡车团团包围,共军士兵荷枪实弹枪刺泛着寒光,全体国军官兵集合点名,点着名的上xx脚镣朝卡车上抛,老者判为无期徒刑,几经辗转最终被抛进兴义某大狱。从家乡带出来的小脚太太对他不弃不舍且随他系狱地而不断迁徙,最终举家偕子定居兴义,与其隔着高墙电网相望相守二十五载。

列车驰过浙省金华兰溪,车窗外,迎目扑来的是阡陌良田、河网纵横、农舍稠密、炊烟袅袅的江南鱼米之乡即景。老者慨然喟叹,一别四十多年终于看到梦萦千回的家乡景像了。他告诉我此遭家乡之行有个愿望,即试行将户口迁回原藉叶落归根饴养余年。贵州高原冬季严寒湿冷,他长年冬日xx不息、且随年事渐高而愈亦沉重,偌长此下去,恐于非命不久矣。我略知点此方面政策,告知老者可到当地统战部门当面陈情申请,按政策归定可有一子女随迁予以照顾。老者神情竟像得到一件心爱至宝样专注兴奋。


另一例的特赦者故事是发生在七十年代末。笔者所在三线工厂家属区某小区出现了一个整日挂着的弥勒佛式笑容的胖老头。时间久了,坊里传说他是铸锻车间邓主任的父亲,还说他是原国民党xx的旅长,并且是位特赦人员。工厂地处湘中小城,那时的拨乱返正、思想解放之风远未吹透此地,我虽与邓主任工作关系相当熟悉,但对其家庭背景身世、及〞旅长〝〞特赦〝之类敏感话题莫讳如深从不提及。

某个厂休日的傍晚,厂区惊传邓主任的父亲在资江河失踪了,工厂漏夜雇了多艘民船用探照灯在江面搜寻未果,次日傍晚,尸体于五公里的下游一个叫高庙堂的漩涡流里浮出水面。

简单的吊唁、发丧、火化等事项处理后,邓家一顿豆腐饭谢过关心丧事的众多亲朋好友。席间,邓主任告诉大家,其父为国军旅长真实不虚,1949年底,父亲川西兵败被俘时儿子才出生几个月,母亲改嫁后他由上海外婆抚养成人,邓参加工作后因〞支援三线〝随工厂搬迁到湘中。上面有特赦政策后,结束关押的邓父惟此一儿可依亲投靠,血脉承传使这对从未谋面的父子亲情依然,一家祖孙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恰巧,工厂离邓父的故土祖茔之地涟源县仅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父亲照例经常回乡省亲探视兄妹侄甥以叙天伦之情。某日,父亲从家乡回来闷闷不乐,察言观色心思细微的儿媳问公爹有何心思缘由,父亲说,这次回家乡被人怂恿劝拉到一个卜算灵验的〞小铁口〝处卜了一卦后事,此等〞江湖骗子〝直言不讳邓父大限在即,并过不了下个生日时辰,并嘱他现在就可备块合适的葬身之地,以发利子孙。邓主任听后洒然大笑,现在是何年何月了?还将那封建迷信信得如此之真?

邓家老伯表面依然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含饴弄孙兴致不减。但他灵机一动,决定提前过生日让过大限之期,兴许阎君地府奈他无何。生日家宴简朴不失热闹,仅浏阳鞭炮、高升〞二踢腿〝长时喧嚣声势就惊得左邻右舍的母鸡一月余不了蛋。
生日过后,邓老伯生活情趣复振,诙谐言笑如常,怕也是验证了一句话:有时侯人的精神因素能决定一切的。

湘中八月,溽暑酷热。〞火南风〝盛行,庄稼灌桨、抽穗、成熟赖于此自然风,而生存厮活于天地间的人、畜则苦热难捱矣。厂休日,人们避过了当空毒日头后,纷纷到资江河水里嬉水纳凉。一时,江面浅滩缓缓流水里,泳装的人们熙熙攘攘、遮阳罩伞毗邻栉次、气势蔚为壮观。尤其是,岸边向江中去约百米处,有一露出江面的鹅卵石长滩洲,其周边水波滟潋、水质清沏、水温微凉,是休闲泡澡者趋之如鹜的好去处。

江边到长滩洲水深过膝或齐大腿部,但水下卵石路坎坷不平,以前,淘金挖沙船在此作业过,机械挖斗过后,有的坑深至涉水者的胸部。但是泳装客还是纷纷双手举衣、拖鞋,或是口叼毛巾包囊,向洲头踽踽涉行而去。

〞不好了!邓老伯不见了。〝不知何时,涉水往洲头去的人们惊呼起来,涉水泳客群里,前不少孺、后不缺妇,惟独夹在当中的老者邓老伯出事了。并且,谁也没看见他有过闪身趔趄、失足没顶之祸。

看不见的就永远逝去了。待到脸庞泡肿、紧闭双目、一袭白布罩身时,已是阴暗二界、天人永绝矣!
叫人疑惑不解的是,邓老伯拂手西去之时正是他真正生日时辰的前二日。
阎王欲使五更去,岂能留命到天明。果真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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