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的味道(上)_程琪_新浪博客

河曲的味道(上)

——旅行笔记二十一

 

路上的风景

离开五台县城好一阵了,还不知下一站要去哪里。转眼就要到原平,要上高速了,几个人还在游移,到底去哪里啊?你问我,我问你,却又都不急不躁,任凭车轮在那里飞转。

{zh1}还是商定去河曲。就这样,成就了我的第二次河曲之行。

{dy}次去河曲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是经阳方口、神池、五寨,从南路进入河曲的。至今还记得神池泥泞冷清的街道,记得远远望去五寨盆地扯向天边的绿,记得一条狭窄的盘山公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沟壑,沟壑里有一条河,不宽阔,却很湍急,沟壑两边,山石疯狂地扭动咆哮着,像一群奔跑着的狼。我想像中的晋陕峡谷就是这个样子,是它吧?有走过黄河的同伴说,这不是晋陕峡谷,那河也不是黄河。怎么会不是呢?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平缓又浩荡的大河,同伴说,这才是黄河呢。心中豁然,是了,黄河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是那宽阔得近乎辽阔广大的河滩,让两岸的峡谷失去了想像中的陡峭与巍峨。又前行,一个路牌一闪而过,我看见“曲峪”二字,刹那间记起六十年代报纸上出现过的“曲峪大队”,心里喊了一声:河曲!

纯属偶然,第二次去河曲是经平鲁、偏关、万家寨、准噶尔旗、龙口,自北路进入河曲的,与十年前的路线刚好相反。这一去一来,若是放在走西口漫长的几百年间,一定会演绎出许多惊心动魄或辛酸凄婉的故事来吧。

从万家寨吊桥下来,已经下午四点。问路对面卡车司机,说山西这边路不好,走内蒙吧,到龙口,过了桥便是河曲。于是,过万家寨黄河大桥,进入内蒙地界。

车在国道上行驶,国道沿黄河缭绕,时而飘近黄河,时而又远远飞离。这是内蒙么?一说起内蒙,总会习惯地想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可眼前的景象却不见一丝一毫的“风吹草低”。一路上,只见低垂的天空,褪色的路标,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无论怎样的望了再望,依然辨不出与晋西北有什么两样,既没有丰美的水草,也没有成群的牛羊,只有黄土的沟壑,只有灰褐色的起伏,只有干涸的辙印,村庄与村庄相隔甚远,那些相隔很远的村落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孤独寂寞地跌落在这片天地中。想想,又释然,是一条大河把连在一起的土地生生地掰开了,原本就是一个家族繁衍出来的,能不像么?

不仅景象,就连路边的人与事都似曾相识。国道边,常会有“汽车修理”、“打气”、“换胎”的字样在老旧的土墙上歪斜着,一个、两个卸下的轮胎疲惫不堪地躺卧着,还有城市里久违了的农用车,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打盹儿。与“打气”、“换胎”配套的是路边小饭店,也是那种千篇一律的风景,只是门前点缀着的红衣或花衣女子,为这千篇一律平添了别样的婀娜与暧昧。

远远地就看见了龙口,到河曲了,没多远么。嘴上嘟囔着,心里忽然就想起不久看过的一段文字,说1907年曾举行过一次北京至巴黎的汽车拉力赛, 1907610日早,5辆汽车从法国殖民xx驻北京的兵营出发,两个月后,810日,意大利人博格基斯驾驶意大利生产的伊塔拉汽车首先到达巴黎,而赛程中,仅从北京到张家口就走了一个月,因为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要靠人抬着车走。不过一百年,真是沧海桑田呵。

过龙口大桥时已近黄昏,有浓浓的晚雾。远远望去,暮霭将大地与河岸轻轻地拥入怀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这温柔缠绕着你,融化着你,让你觉得仿佛是在赴一个情人的约会。

 

 

     
     摄于2008深秋 ,远处即万家寨黄河大桥

  

大河之上

又站在黄河边上了。对面就是娘娘滩。

先不急着上船。只是站在岸边,东看西看。

已是秋末冬初,太阳却出奇地好,灿灿地铺排了{yt}一地。天很蓝,蓝之上,不经意抹了一笔淡淡的灰,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忧郁。难怪几百年前那场催人泪下的生离死别要放在这样一个清晨——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低了头去看岸边的一湾河水。阳光和蓝天被河水揉成了一片,细细碎碎地在水面上私语缠绵。抬了头朝一旁看去,一片很年轻的杨树林挺挺地立在浅浅的滩涂上,精力过剩地拍打着金黄色的手掌,哗啦哗啦,不知疲倦。远处,有一棵老杨树,一棵很苍老的老杨树独自伫立在水边,虽然形影单只,却并不孤独。老杨树喷薄着秋日{zh1}的辉煌,密匝匝的一树叶子四下里蓬勃着,只是被秋风醉成了黄色。既是醉了,不免话多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大河絮叨天上地下的陈年旧事。

见远处的滩涂上有一条小船,就好奇地用相机拉近了看。船身的红漆已经斑驳,木头的浆还在,踏板也在,旁边还有一段用木条制成的短短栈桥,供人上船时踩踏。这船废弃了吗?不像。但此刻无疑被冷落了,虽然被冷落,却还是不离不弃,无言地依偎着茂盛的衰草与不舍昼夜的河水。它不会朝秦暮楚,也不见异思迁,相比之下,人就自愧弗如了。

上船了!上船了!

又一次站在了摆渡娘娘滩的大船上。说是大船,其实不大,不过载八九人。十年前那次十三四人同行,船自然比这次大许多。那次,是触景生情吧,一上船,我就提起省作协同仁编导的一部专题片《内陆九三》,说“其中就有娘娘滩两集呢”,话音还没落,那位摆渡的艄公突然高门大嗓地接过话茬儿:“是了,赵瑜,内陆九三,还有我哩,我摆的船!”那天,他很兴奋,我也很兴奋。至今还记得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粗砺的脸膛被河风磨蚀得沟壑纵横。这次摆渡的是一位削瘦硬朗的老人,特意问起当年那位老人,听说还在,还在摆渡,竟很宽慰地放下心来。

回过头,向河岸远远地望去,渐渐就望出了些晋陕峡谷的端倪。一道道直上直下的黄土沟壑让人不由得想起舍生忘死几个字,而那一波又一波波高高的隆起,怎么看都像挺立的脊梁。再仰头,苍褐色与蓝天交汇之处,隐约可见长城的断垣与残缺的烽燧。听说在娘娘滩和太子滩上下,曾密集着十多座烽火台,在曾经刀光剑影的冷兵器时代,将士们就是在那里,身披寒风冷月,耳闻羌笛刁斗,警惕着对岸的虎视眈眈。多少年过去了,历史常会被政治家们随心所欲,但残缺的城垣和烽燧却不曾改变,无论怎样的被岁月剥蚀,风骨依旧,魂魄依旧。

从离岸的那一刻起,就有一股大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渐行渐浓,就如大河的魂魄,不由分说地裹挟着你,撞击着你,顷刻间便让你全身上下都饱胀着它了。一时间,你我他,什么都没了,广袤的天地间只剩了大河的魂魄在荡涤,在升腾。那感觉,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我已经不再是我/可是你/却依然是你……

木浆长长地探进水里,一左一右,胳膊粗的两支木浆在老人手中自如地扳动。那天下船时我特意偷偷地扳了一下船浆,纹丝不动,好沉。老人说他今年七十五了,七十五岁的老人还每日里在大河之上来回,真好气力。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说看见了野鸳鸯。

不信。

划船的老人说“是了”。既是从老人那里得到证实,众人便都目光如炬地搜寻起一片片滩涂,后来便都“这边”、“那边”地说看见了。直到返回时,众人的心思还在那些出双入对的野鸳鸯身上。

 

    
        摄于2008深秋,大河之上回望黄土的沟壑,长城依稀可见


 



已投稿到:
郑重声明:资讯 【河曲的味道(上)_程琪_新浪博客】由 发布,版权归原作者及其所在单位,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企业库qiyeku.com)证实,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若本文有侵犯到您的版权, 请你提供相关证明及申请并与我们联系(qiyeku # qq.com)或【在线投诉】,我们审核后将会尽快处理。
—— 相关资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