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晌午他回家吃饭,才知道父亲被民兵带到大队部了。
一听到父亲被民兵带走了,他的头轰地响了一下。他问了问脸上还挂着泪珠的母亲,母亲也不知究竟发生了啥事。昨天大队开社员大会时,他们果树队的社员没参加,所以他不知道大队在追查七队着火的事,但他知道大队在礼堂开会、、、、、、
母亲看来是吓得够呛,她的大脑已不好使唤了,呆在炕沿边发楞,家里饭也没准备,乱七八糟的不像样子。
此时,村里都知道他父亲被民兵抓走这事。联想起七队发生着火事件,及昨天听人讲的大队开会的事,联系父亲被抓的事,他心里明白了,父亲肯定受连累了。他一想到父亲这几年遭的罪,心里就难起来。
父亲到现在没出来,看来问题挺严重的。他该怎么办?一时,他也没主意了。是去大队看看父亲呢,还是先不去、、、、、、
如果中午一点钟父亲还没回来,那么大队会派人来通知他家,告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家里人送饭,不然人会饿坏的。
他心情烦乱地走到院子。这时,弟弟一生放学可来了。一进门,一生就喊肚子俄了,又掀锅盖又找饭吃。
这孩子调皮得很,家里的事对他来说再大也是小,他不会往心里去。
弟弟从盛干粮的篮子里找出一块饼子,又在饭橱里找出点小干鱼,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拿着,大口吃起来。
此刻,他哪里知道母亲还有哥哥的心情呢。
孟文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外面。他能责怪弟弟玛?他现在还小,什么事也不懂。假如弟弟到了他这个年龄,或许他就不会这样了,甚至比他还要懂事。
他的心情糟透了。外面,有人趁晌午从老米家的水井往家挑水。场园上,曹利民正在大汗漓淋地和泥,他跟前还放着泥板和托炕砖用的模子。
“吃啦孟文。.。。。。”他和孟文打着招呼。
“吃啦,你托脊啊?”他说。
曹利民说他家的炕有好几年没拆了,有几块泥砖快断了。他先把炕砖托好,之后再把炕撤掉,按上新炕面子。
龙舟农村睡的都是土炕。一般每两至三年换一次炕面。换下的炕面是极好的肥料。捣碎后施到庄稼地里,保准有好收成。炕面则是用泥砖做成的,泥砖是有一定尺寸的,大约是二寸厚,七八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一般是把草泥嵌进事先做好的模具里,用泥板抹平后轻轻托起模子,泥砖就做成了,干后就可以做炕面用了。
“你爸还没回来?”曹利民边和泥边问。
“没、、、、、、”他小声说。
“听说是为七队着火的事吧?”他点点头。曹利民又问了些什么,他不愿和他说下去了,那样他的心情会更坏。
他心烦意乱地往东走去,穿过了那条通往县城的南北马路时,他自已都没察觉。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以便客观地想一想问题到底有多严重?父亲这次是隔离审查半月呢,还是审问完了就回来?他不得而知。再往东走二百来米,就是七队井房了。这机井房建在土崖上,下面是与土崖落差将近十米的一大片平川。站在机井跟前,能看见大队一片果树,以及清亮的珍珠河。土崖南边三百米的地方,就是七队饲养棚了。
盂文在烈日下木然地站立着。他只穿了条短裤,上身是一件背心。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即使不做活,身上的汗也是不断地涌出。
此刻,他身上的汗就已经把背心湿透了。
父亲的事在他年轻的心灵激起了巨大的感情波澜。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他感到迷茫和困惑,也替父亲着急。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父亲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么,是谁做了这么缺德的事,让父亲受牵连呢?他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因为连大队都没查出是谁呢。
父亲被带到大队部接受审查这件事,无疑会给他的生活增加一些压力,使他在做人方面抬不起头了。他甚至想每天在他去果树队上工路上,是否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看,他父亲又被民兵专政了。这样他觉得无颜见人了,这滋味确实让他受不了。可是现实生活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苦恼的孟文似乎总也摆脱不了命运对他的束缚。他垂着头,又从土崖上返了回来。他走得很慢,眉头紧锁着,好像在思考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路上,不时有蚂蚱从身边的草丛中飞到小路中间,有一只蚂蚱竟然撞到他的身上、、、、、
他回到家后,弟弟一生已吃完饭上学去了。母索仍坐在正间叹气,见他进来,颤声问儿子:
“你说该咋办昵?”
他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一样也行不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他能去找刘培业,让他把父亲放了不成?
尽管他觉得大队对他还算不错,并没有歧视他的意思,还让他负责果树队的技术工作,但毕竟父亲是右派分子,而且大队要追查这事,必然从村里的被管制分子入手,他在这个时候去找刘培业,岂不是自讨没趣?这时,他看见母亲正悄悄地用毛巾擦泪。每遇到这种情况,母亲总愁得没辙,实在想不出办法就掉眼泪。
他难受得把脸转过去。他想像父亲这阵子大概正低着头站在那里,接受王金福的审问呢。
快到下午一点多钟时,大队才来人通知让家里入去给父亲送饭。孟文知道,送饭这事只有他去了,弟弟上学了,母亲在精神上又受到了这样一次打击,身体精神也快挺不住了、、、、、、
他xx了一下情绪,让母亲准备了一点吃的,他就用一个包袱包着,给父亲送饭去了。
父亲被关在大队后院的东厢房里,门旁把岗的是当民兵的吕殿后,孟文和他认识,他也不好说啥了,只跟殿后点点头,就进去了。
看到父索愁眉苦脸那个样子,他的内心非常难过。
不过从父亲各方面情况看,好像他没怎么受拆腾。简单说了几句话后,父亲叹口气说:“回去告诉你妈,让她不要挂着,就说我在这儿没事。”
他担心孟文妈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特意让孟文回去告诉一下,说没啥大不了的事,只是审查一下,很快就会回去的,让孟文妈放心。
孟文心里清楚,即便父亲不这样叮嘱自己,他也得想办法安慰一下母亲。哪怕现在父亲被批斗得很厉害,他也要对母亲说父亲没啥大事,他{wy}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一点了。
回来后他尽量显得很平静的样子,把路上想好的话告诉了母亲,这样好让母亲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下。
因为下午还要去果树队上工,孟文跟母亲打个招呼后就往果树队走去。一路上他的心里像着火似的,本来天就炎热,加上心急,赶到时浑身都汗淋淋了。
这天是锄果树下的杂草。孟文锄了几颗果树的杂草后,再也没有心思干活了。他在这{yt}里,心情是可想而知了。果园里,那些套种的豆类以及花生、地瓜长得都很旺盛,花生也已开出了淡黄的小花,地瓜蔓把墟沟都遮盖住了。不时有蝈蝈清脆的叫声,它们大部分时间是爬在豆棵或地瓜叶上,一有动静就停止鸣叫。东边那条通向珍珠河的沙土路上,常会见到去河里洗澡的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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