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风水

    

     大山的深处，坐落着小村。

    村子的西侧，从后面的山上流出一股泉水，按照文化人特别是诗人的标准，流到村子这儿，该叫“溪”了，但村民们谁也不是“诗人”，“文化”不起来。至于“河”这个古老的称呼始于何时，村民们没有胡适先生们的癖好，根本不去青灯黄卷地考证。知道后山上的老祖坟，是按照辈分一辈辈排下来的——已经有五六行六七行再不就是七八行了罢——就行呗。河水一年四季流淌，水大时淹没大石头，水小时淹没小石头。河水总是那么“哗哗哗”地流着——冬季倒不“哗哗哗”了，上面覆盖着厚得发绿的冰，但流还是照样流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村子里的人们还喝河水的。——至于上溯能溯到哪朝哪代，则没谁理会了。一年三季，村民用上水头的水，牲畜用下水头的水。冬季，村民凿冰取水，牲畜被优待，在家等着喝挑回去的现成的水。牲畜虽说是“哑巴”，但村民不漫待它们。

　　后来，水迅速地减少了；再后来，河就落下河床——沟了。在这段历史时期内，村民们由河水时代过度到井水时代，由喝地表水“改革”为喝地下水，家家安上压水井，或者潜水泵，往上压或者往外抽。

　　也是，暂不说地下，单说空中。小村的上空，与我的祖国的万里长空一起，各式各样的电线如蜘蛛网般密布起来，再想“小国寡民”，决不可能了。

　　这不，小村的风，此时也不再顺河谷刮过来，而是顺着电线和新时代一起，有时听起来是“呼呼”有时听起来是“呜呜”地过来了。顺着河谷过来的，风就是风，夏天是热风，冬天是冷风，春秋是温和的风，冷的可以割耳朵，热的可以到五脏，温和的夹杂着草木特有的味道。而顺着电线过来的，自然也有温度，但变化{zd0}的，是成分，不再是单质了，越来越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化合物。——不过，其中有一种不说也明白，那就是沙尘，昏天黑地的沙尘。

　　哎，对了，说小村坐落在“大山的深处”，不确了。山不大了，被一条公路一分为二；自然，深处也不深了，公路就纵贯于小村的身边。飞奔而来的车辆们，将远方的风带过来，将小村的风带出去。

   蒙太奇似地，小村裹挟在时代的潮流中，转瞬间，自古而今。只有后山上的老祖坟，看不出怎么“今”来，黄土还是那堆黄土，衰草还是那片衰草。——不知先人们居住的九泉，风是怎样的风，水是怎样的水了，反正后人给他们孝敬的钱币，不再手工制造，而是“机器”印刷的了。甭说，帮村民耕作的，也是机器，而不是牲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