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战地传真:欢迎投资,除了犯罪资金


重型机枪在掩体后闪着幽幽的冷光,层层雷区密布在简易公路的两边,一道两米高的铁丝网分开了乌兹别克斯坦和阿富汗。

      表面的平静不时被呼啸而过的xx直升机打破,铁丝网外,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从乌兹别克斯坦进入阿富汗,必然会经过一个名叫"友谊桥"的军事设施——这个位于乌兹别克斯坦铁尔梅兹口岸的桥梁,现在由拥有重型装备的xx管理。除了持有特殊签证的新闻记者、联合国维和人员以及人道主义救援机构人员之外,没有人可以顺利通过。

      不许拍照、步行通过时不许偏离道路中心线,短短200多米的距离,大约十个警示牌一字排开。通过时除了低头走路,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等到终于有机会四处观望时,脚下已经是阿富汗的土地。

      从2001年美阿战争开始,至今五年过去了,很多人就是在这种似乎猝不及防的局面下进入了阿富汗。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路在这里。

      "欢迎来到阿富汗。"当地边防军人说,对某些人而言这是地狱之旅,但也有人确信,只要有足够的胆量,这里将是冒险家的天堂。

      乱局

      阿富汗死气沉沉的冬季,见证了这个一直在战争泥潭中挣扎的国家陷入了又一个经济严寒。2001年10月,美军开始进入阿富汗,与塔利班的战争持续了五年,阿富汗残存的经济体系已经被战争彻底摧毁。

      虽然政府经常说经济正在逐步好转中,但是当每一年的冬季到来时,生活在阿富汗北部的人们总会感受到经济的严寒挥之不去。

      阿富汗北部曾经是{zj1}有经济发展冲动的区域之一,庞大的政府土地储备、具有强大执行能力的集权政府,以及由酋长转型而来、在国会拥有发言权的议员代表们,都是北部地区的既有资源。而且靠近乌兹别克斯坦口岸的地理优势,使得它和阿富汗其他地区存在巨大的不同——北部一直躲在战争的背后,似乎从来没有深入卷进这场战争。

      但是他们还是变得更加贫穷,这似乎跟北部目前的经济结构有关。

      除了一些翡翠、红宝石和盐,北方几乎没有合法的出口。这个地区的食品不能自足;当地的手工艺品很不错,但是没有加以市场化;没有一个中央银行来整合经济;没有财政部门来管理混乱的金融行为。

      而且随着美军的攻势陆续展开,经过北部的陆地口岸也不能正常开放,能够对当地经济起到刺激作用的进口和外资都不见踪影。这里正在陷入自我挣扎的深渊。

      更为麻烦的是,货币体系的混乱仍在持续中。塔利班当政时期,在阿富汗有两种版本几近相同的货币同时流通,北方货币的号码略有不同,但其价值只有塔利班版本货币的一半。塔利班版本可以在北方流通,但北方版本货币不能在塔利班统治区内流通。这既反映出塔利班对外界的警备,同时也表明北方经济状况已经极为糟糕。人们不知道货币从哪里来,政府还要印刷多少。很多人认为,当官员需要更多美元时,就会拼命地印制阿富汗尼。

      虽然这种局面在阿富汗民选政府当政之后已经有了变化,但不同币值的货币在全境统一仍是一个持续而长远的命题。这个问题作用到本来已经极端脆弱的经济体系上,就让一个又一个经济严冬持续到来。

      当地政府说,作为一个经济落后的农牧业国家,阿富汗没有现代化工业企业,人均年收入仅有150美元左右。由于多年的战乱,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牧业——也已荡然无存。而货币体系和商业体系的彻底混乱,让阿富汗不能靠自身的力量重振经济。

      于是媒体说,在战争尚未停息的时候,在阿富汗谈论经济是一个xx的话题。即便是游离在战争边缘的北部,经济也不是一个能够集结在政治命题下的政府概念。当地人士说,当权者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获得更大的个人利益,而不是其他。

      保护人

      持续多年的战争以及不断恶化的经济在阿富汗造就了一种特殊的社会格局:越来越富有的特权阶层,他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间经过英国、前苏联和塔利班的统治,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贫穷。越来越穷困的贫民,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富裕过。

      富贫和穷裕诡异地纠结在一起,相互依存,似乎没有办法改变,也没有人乐意改变。

      于是,一个叫做"保护人"的专属名词在阿富汗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他们负责决定这个国家的去向,能够对政治和经济结构发言,而且他们严格限定这个阶层的准入标准。在当地人看来,当权者就意味着一种特殊的语境:强者恒强。

      当地媒体说,战争摧毁了阿富汗既有的商业秩序,"艰难的经济格局重塑则意味着,拥有发言权的富人们可以决定何种模式能够实施",因为只有这些当权者能够为商业提供安全保障。这可能意味着投资的安全,也可以理解为个人生命的安全。

      这恰恰是来此经商的人{zd0}的命门——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国家发现什么样的商业机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确保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才能实施商业计划。

      因此选择一个合适而且有力的"保护人"就变得非常重要。这是一个公开而且现实的商业选择,想进入阿富汗{zj1}开发利益的商业领域——基础建设投资、电力投资或者更xx的一些行业——必须选择一个在当地拥有庞大人脉的合作伙伴。只有这样,以私人资本为主要构成的投资才能够获得回报,至少会xxx一些。

      现在这种选择显得更加必要。据阿富汗Pajhwok新闻社2006年12月25日报道,阿富汗2006年的安全形势日趋恶化,严重影响投资。负责公司注册的阿投资促进局称,第二季度阿新注册公司数695家,投资金额6.95亿美元,第三季度新注册公司大幅下降到319家,投资金额减少到约5700万美元。

      2006年以来xx式袭击增加,一季度(从3月份开始)阿富汗共发生xx式袭击24起,二季度39起,三季度45起。该机构称,除安全因素外,土地问题和电力紧缺也是阻碍投资的重要原因。

      于是,这构成了阿富汗"保护人"阶层形成的根基——从外国源源不断涌进的投机资本必须选择一个稳妥的投放方向获得回报,只有这些"当权者"才知道哪些领域哪些地区是安全的,而且可以获得丰厚回报。在某种程度上,正是他们决定着构成投资安全的所有要素。

      一位驻喀布尔的美国记者说,在缺少稳定的社会秩序和法律保障的前提下,阿富汗目前的商业机会基本都是投机的机会。这几乎是"前苏联解体之后,中亚和俄罗斯等国所经历的故事的一次重演。区别只在于,阿富汗是一个空白的市场,等待投机资本分割,因为它没有太多国家产业可以私有化,这也意味着风险更大"。

      这位美国记者更乐意将目前的阿富汗形容为"强盗的密室"——在阿拉伯寓言中,这个名词意味着"投机者和掠夺者共生的天堂"。

      投机者

      随着阿富汗冬天的到来,隐藏于东南部山区的塔利班武装也开始进入战略休整期。在阿富汗第四季度,塔利班发动袭击事件的数量相对减少,安全形势稍有缓和。

      据阿富汗安全部门统计,从2006年10月中旬到11月中旬,塔利班武装人员平均每天发起10.5次袭击,而此前一个月每天发动18起。不过塔利班发言人宣称,2007年春季气候转暖之后,将会加大包括xx式袭击在内的各种攻势。

      这是投机者的黄金季节。当地媒体说,阿富汗的投资窗口已经打开——至少在表面上,喀布尔、马扎里沙里夫等大城市已经逐步平静起来。虽然拉贾贾巴德的战斗会偶尔发生,但总的来说,冬天是最合适外来者进入阿富汗的季节,这也意味着,寻找商业机会的人可以在阿富汗大行其道。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也是在这段时间内,修改之后的阿富汗投资法规开始正式实施。当地投资促进局表示,阿富汗欢迎一切外来投资,只要不是"犯罪资金",阿富汗就会确保这些外资能够获得和当地企业相同的自主权,并拥有安全上的保障。

      但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现实是,目前进入阿富汗的外来资本大多是以政府援助为主的国际人道主义资本。很多追随而来的商人们的目的,是如何在这些援助项目中分一杯羹,而不是用自己的资金来发展业务。在这个环节中,投资的安全仍然是一个核心要素。一位中国企业的老板坦言,他{jd1}不会拿自己的钱去阿富汗投资,只不过是看上了众多的援阿项目,希望能通过获得项目赚取援助的钱。

      这也形成了阿富汗特有的商业格局:逐利而来的商人动用种种手段,选择"保护人"在当地经商,但没有带来资金;来自外国的援助项目在某种程度上只能缓解当地的人道主义危机,却无法成为当地经济结构重塑的驱动力。

      阿富汗政府说,这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他们更需要来自民间的直接投资。据称,阿富汗已经吸收了伊朗、巴基斯坦等邻国产业界的投资,但这种投资的规模以及效果,目前尚无法得知。

      与此同时,私人资本对阿富汗政府的相关指责也在加剧。阿富汗建筑商协会主席Abdulla Nadi抱怨说:"由于政府的无能、缺少专业人才以及存在许多过时的规章制度,阿富汗政府才是私营经济发展的{zd0}阻碍。在过去四年半中,我的公司投资了几百万美元的住宅项目。除了数不清的障碍和口头承诺外,政府没有给我提供过任何帮助。因为政府设置的这些障碍,害得我花了许多冤枉钱。"

      这种缺少相互信赖的投资格局在阿富汗短期之内不会有太大的改观。当地媒体说,一个简单的逻辑是,私人资本进入阿富汗是倾向于由阿富汗政府出面提供相应保障,"而政府没有太多保障能力"。这个国家的消费能力极端不足,使资本的进入变得更加慎重。"稳妥的投资没有办法获得收益,这实际上是在变相鼓励投机资本的进入"。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保护人"的{zd0}获利空间——他们掌握着权力和资源,他们乐意看到投机资本进入——对他们而言,正在废墟中重建商业秩序的阿富汗是他们的天堂。而对于更加庞大的赤贫阶层来说,阿富汗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