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倒是让老扁他们好好的见识了一下风雪梅花的意韵。
结伴的老人们第三次去梅园,是初六的那日,他们简直把梅园当作自家的后园了,每天都踏着雪去,披着雪归。从漫山的雪梅里回到宾馆,一进门,宾馆的服务生便给四个老人送了一个瓷瓶,说是经理安排的,祝几个老人新年快乐!老奚捧着那个满是牡丹花的白瓷瓶子,说这个宾馆都成了我们的家了。老扁笑道得一日粮食,且过一日;有几天闲情,暂住几天。老奚说横披是做{yt}和尚撞{yt}钟。老袁对小奚的母亲说,老嫂子,他们要做和尚,我们做什么?他们说笑着进了入住的房间。
老扁和老奚去楼下订餐,房间里剩下小奚的母亲和老袁。空调室内很暖和,小奚的母亲和老袁都脱下厚厚的羽绒大衣挂到衣架上。小奚的母亲心突然跳得厉害,她对老袁说:
感觉有什么事似的。
老袁关切地问:
又痛了?
不痛。只是感觉有事似的。
唉呀,我们都是出来的少了,想家了吧。
小奚的母亲看着摆在茶几上的那花瓶,呆呆的出神。有人敲门,是服务生送来了小奚的母亲的汤药。老袁接过来,那杯子上冒着热气。老袁坐到小奚的母亲身边,说:
老嫂子,你喝药。
小奚的母亲饮了药,眼角滚下一滴泪来,她抹了下眼角,说:
我命真好,遇着你们,是我命好!
老袁握着小奚的母亲的手,说:
老嫂子,我们坐在一条船上。我和老扁过了这一生,遇到这么多风浪,要不是老奚和你嫂子,我们那年也就随儿子一道走了呢。人遇着知心体已的,那才是开心呢。
小奚的母亲把老袁的手拍拍,说:
你会不会唱《一剪梅》?
会。
小奚的母亲就先唱了起来,嗓音极苍老,极低沉。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亮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啸啸,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老袁情不自禁的跟着小奚的母亲一起唱了起来。
真情像梅花开遍,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
老扁和老奚在门口听到房间里传来歌声,老奚有些激动的对老扁说:
老弟啊,你瞧,她们唱了起来。
老扁侧耳听着,会心地笑了,说:
看不出来啊,我家老袁还会唱歌啊!
老奚伸手正要敲门,被老扁拉了回去,两人就在门口站着,直到屋子里的人把歌唱完了,才敲起了门。两个小服务生笑着从他们身后过去时,老奚高兴的问:
没听过老人家唱歌吧?
服务生嘻嘻笑着,说:
没听过。很好听!
门开了,老扁笑着说:
老夫聊发少年狂,西北望,射天狼。
老袁笑他说:
就你{yt}到晚雄心不老,念首梅花词来看看。
这有何难!
老扁说。果真沉思片刻,老扁即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xx,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奚的母亲喃喃道: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没有梅字,算不得咏梅吧?
老袁听得仔细,立马纠错。老扁笑道:
这个词可是你们女人引为骄傲的大词人写的。李清照。李清照的这词,词牌名就是《一剪梅》啊。宋朝周邦彦写有“一剪梅花万样娇”。太出采了,人们就用它作词牌名。这个调子,适宜于抒发真挚的感情。这词是双调,七言与四言相间,平声与仄声相错,有排偶,可叠韵,很美!很美啊!
生拉硬扯的。要咏梅才算。
老袁仍是批评。老奚也添趣道:
我来说一句咏梅联吧——蓼花映月频来鹤,雪片随风乍放梅。
这联好,还是老哥哥说着梅了。
听得老袁叫好,老奚笑了,道:
这是我们家乡莫干山蓼雪亭上的两句联,说得虽然没有老弟的情深意重,但是算与梅拉上了。上联说的是蓼花映月鹤舞山林的夜景;下联写的是梅花傲霜斗雪!
小奚的母亲说:
其实,梅园里也有一句联,你们看到没有?
老扁说:
老嫂子心细如发,看到什么联了,说来听听?
小奚的母亲道:
发上等财,结中等缘,享下等福。后面记不得了。
老扁拍手叫道:
好!享下等福,结中等缘,说得好啊!发不发财,我们老了,无论什么财都是身外之物,不及我们这样结缘享清福的妙了!
老奚也说:
说得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享着这等清福是最惬意的事了!
小奚的母亲说:
只是记不得那下联是什么了,不中了!
那下联好象是——择高处立,就平地坐,向宽处行!
老奚因当时立在小奚娘旁边,也看到了那联,想了起来便接了下句。老袁说:
你俩是个细心人呐。我看了也就忘了。那向宽处行,倒真是对人有大作用!人遇到任何事,都要有这样的心态才活得愉快。
老哥刚才说莫干山的联,倒让我想起曾游过的一个园子,那园子里也有一个联——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
老扁望着老袁说:
我这下算是与梅扯上了吧。
老袁笑,说:
你总不会服输的。
小奚的母亲说:
他怎么会输!
老袁笑着把老扁推了一下,说:
肚子饿了哦。
老扁拍拍手,说:
好了!准备好了,我们下去吃饭!
四个老人下得楼去,在餐厅中坐下,饭菜上了桌子,宾馆里的服务生竟取出一挂大长鞭来,在门口的雪地里燃放了起来。过年的气氛,似乎从那雪花中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