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每家的院子里生活的人不同。
小莫和小奚大年初一就离开了，老奚家的院子里重又平静了下来，鞭炮过后四个老人围着炉子边吃边看电视，电视里宋英杰穿着中山装手捧长鞭在中国地图上指点着，长鞭指点到石城时，宋英杰说长江中下游地区，今明两天晴好，预计大年初四，会有大雪。几个老人一听到大雪，谈论的话题突然有了一个主题，就是乘着小奚的母亲心情好，身体暂无大碍的时候，去无锡梅园一游。他们反复论证，小奚的母亲甚至连死也不避讳。老奚倒是对小奚的母亲说的那个字提了个建议，说春节呢，不要说这个字。老袁说老嫂子都想开了，你就不要再说了。大家继续探讨，直到初二下午，小奚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带溪石回家，大家才想起来，他们这个计划得跟女儿女婿说一声。老奚在电话里跟小奚说，你们暂时别回来，我和你妈还有干爹干妈准备到无锡去一趟。这话，小奚听过，但是这大过年的，老人们决定的事，还是让她感到很突然。小奚说，要不要我们一道去。老奚说你就与小莫好好在公婆家住一阵子吧，小莫也累了好长一段日子了，现在你们就放松一下。我们四个人一道去，三个照顾一个，行。你和小莫放心。老奚并不知道他那么说时，小奚突然流下满面的泪，小莫接了电话去，老奚劝小莫好好在家里住段日子。去无锡，不远。你和小奚不要牵挂。小奚的母亲又听了溪石含糊的声音，便挂了机。
老奚和老扁准备了出行的物品，带了xx包，后半夜又看了天气预报，预报明天天气睛和，便于出行。初三一早，鞭炮声还零星的在镇子上空回荡时，四个老人从家里出发了。
初四小奚去上班，小莫带着溪石原本还想在父母家多呆几日，他上班还要到十五过后。小奚不想在那儿多逗留，她怕人家问溪石的模样长得像谁的问题，她也因为此，把白眼送给小莫的姐姐，送给周围的邻居，把气压在肚子里，她难受。况且，老莫就这一个儿子，她看公公婆婆也有点怪，好象公公婆婆也总在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跟小莫说：
你跟我一道回去吧，溪石在这儿也不方便。
小莫看小奚冷着脸，也不好多说。再说，春节，他也该在自己的家里呆些日子，他自己的家一个春节还只放了一挂鞭炮。小莫就抱着溪石跟着小奚回了家。
初四日暮时分，天降大雪。雪花先是絮团般大小，一小块一小块的下，落在院子里很快就化了，但雪是越下越密，大大小小的雪花铺天盖地，瞬间把地上下了厚厚的一层。小莫从院子里走向厨房吃饭时，院子里的积雪已有寸余深了。为了弥补，小莫吃饭前也放了一挂长鞭，初四的鞭炮声是有的，但都已是短章，小莫家的这一挂长鞭炮声却使这个雪天的年味浓了点。小奚抱着溪石，小莫一个人斟了杯酒，酒清洌洌的倾入玻璃杯中，小莫概叹道：
这才像自己家的样子。
小奚笑，这时的小奚真漂亮，小莫好长时间没看到小奚笑得这么开心，看着小奚，深情的说：
看着你笑，才觉得家有多么幸福。
真得？
真得！家里有笑声，有安静平和，就是大幸福了。
我也这么想。
厨房里很安静，火锅边上偶尔有火焰上窜，中间是呼呼的气泡发出的破裂声，很响，小奚抱着孩子，眼睛却是看着窗外院子里的雪，喃喃地道：
要添个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小莫听了，手中的杯子举到嘴边停住了，向着另一面向着池塘的窗外看了。池塘的水碧青碧青的，已经爆了芽的柳枝梢儿也很柔和的垂在池面上，雪花无声的消失在池中，水与雪的交融，跟缘定似的那么默契。小莫呷口酒，搛块香肠，对小奚说：
这香肠真好吃，就是有点咸。你吃吃看。
小奚夹一块放入口中。溪石把小眼儿定定地瞧着抱他的人。小奚说：
你也尝一口？啊，我们的溪石也想吃肉了。
小奚把溪石换了个姿势来抱，夹了块肉肠递到溪石的嘴边。小莫说：
不能吃。
小奚把香肠放在溪石的嘴唇上抹了抹，问：
香不香？舔舔。
溪石张开樱红的小口，一口咬住了香肠。小奚往外拉，溪石竟咬得很紧，不放。小奚笑说：
你还真咬啊！
小奚弯下腰去，嘴对嘴的扯下半块来，溪石把那半块吞进嘴里，在嘴里磨着。小莫看溪石翕动的嘴，笑起来，说：
小牙还真管用了。
他们吃完饭，回到正屋里，给远在无锡的老奚打了电话。无锡那边也在下着雪，小奚的母亲很兴奋，说{dy}回坐火车，{dy}次看到这么多的梅花，而且，{dy}次看到这么多梅花开在雪花里……小奚知道母亲精神愉快，身体也没有什么反应，放下心来。问她妈妈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小奚的母亲说等雪停了再说吧。老奚说难得你妈妈高兴。小奚的母亲说下雪天，上下班注意点安全。小奚说你也注意点，衣服都带够了吧。小奚的母亲说都带了。你干妈什么事都考虑到了。扁婶在电话一边说还是有个女儿好啊。
小奚对小莫说：
妈妈在外面兴致高得很呢，还要等雪停才回来。
小莫抱着溪石在大床的被子里塞进一个热水袋，说：
人出一趟远门，就换一个心情。
是吗？
小莫把被子整好，将溪石放入被窝里，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新年的气氛仍是浓烈，只是当地的新闻里，多了一条交通事故，镜头前的出租车司机无奈的说雪太厚了，这条沟都填平了。小莫和小奚依偎在火桶里，小奚听了咯咯笑起来，说那车子大概跟野鸡一样，喜欢往雪沟里钻。小奚的双腿上盖着溪石的布垫子，小莫把手放到布垫子下面，伸进小奚的大腿之间，手在下面极不老实，惹得小奚又一阵笑声。小奚的笑声过后，他们都朝床上望了一眼，溪石睡得很香。这个孩子不哭不闹，让他睡觉，他就很安静的入睡，有时睁着眼睛，只看着天花板，到了喊爸爸的时候，肯定是要尿尿了。现在小溪石睡着了，小莫把手伸进小奚的裤带里，嘴贴着小奚的嘴。小奚迎候着小莫，温热的下体潮湿了。
雪已下了整整两天，塘埂外的田野里，雪有几公分深，真是出奇的天气。
初七是小年，小奚到上午九点才出门。雪虽是小了，但仍在飞。小莫抱着溪石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消失在屋角的小奚，想喊却不知要说什么，终没喊出来。院子门外到巷角路上只有小奚的脚印，很深，小奚每踩一步，身子都往下一陷。池塘边上结了层冰，愈往中间，冰愈薄，最里面一大圈未冻结的水面，因吸了雪的缘故，水面似有饴糖融化了一般，又跟呈了果冻一般，象是神的仙品。
小莫返回家中，把小奚放到童车里，拿起一把锹先将院子里的雪铲出一条路来，门口的雪里夹着炮竹的红屑，雪里藏着一段烟逝的过往，原本很有味道，只是小莫嫌那红屑在雪中乱七八糟的碍眼，便把院子里的雪一股脑的铲到院子外面去，累了一身的汗。累是累了，小莫却干出了瘾，他拿着锹到院子门外，从门口直铲到巷角。留着小奚脚印的雪，都翻到一边，路底下积压成冰的雪，踩上去，有点滑，小莫往回走时，差点摔了一跤。小莫坐在地上想小奚要是这样，一定会坐在雪里大喊，直到小莫出来把她从雪里抱出来，她才会站起来。小莫笑了，爬起来，拍拍屁股，索性用锹往下砍，把砍碎的冰雪撬起来。小莫铲出一条路来，帽子和衣服已披满白雪，双手交相拍打，地上落了一层。他搓着双手，双手冻得跟包子似的，手心里却红红的，热乎乎的。
小莫换了内衣，坐在火桶里喝着热茶，手机响了，一个同事请他去吃饭。小莫说今天真得没时间，老婆还在厂里加班，他在家里带着孩子，真得没时间。解释了一番，同事总算体谅了他。眼见着午时，雪依然在下，小莫望着院子上面的天空，自言自语的道：
天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