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马小羊的理想生活

发表于《古今故事报》1074期

吴保成

爷爷说：人“生”容易，“活”也容易，但“生活”却不容易。

多年以后，马小羊开始体验这句话。作为一个来自大山深处的小子，马小羊是带着朴实的生活理想来到这座城市的。找一份工作，按月领到工钱寄给家里的爷爷，能让妹妹有钱读书，能让爷爷也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能够隔三差五的到七里外的龙家湾赶回集，也割下块肉，打上一瓶廉价的烧酒，在萤火虫似的灯光下有滋有味的抿上几口——这样的场景自从十多年前那场车祸夺去了马小羊爹娘的生命为止，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出现过。马小羊知道，即使自己把工资寄给爷爷，他老人家也不舍得打酒割肉。爷爷会把钱积攒下来给马小羊建一处崭新的院落，娶一房“家小”。久而久之，这也成为马小羊生活理想的一部分。只是，每当看见身边那些打扮时尚的女人时（马小羊这时往往会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出了问题，进城这么多年来他居然分不清女孩儿和女人。）就会想到自己的“家小”问题，继而是这座城市中几近绝迹的绯红在马小羊的脸上升腾。

城市的太阳毒辣的在马小羊的头顶上耀武扬威。马小羊弯下身捡起一个饮料瓶，放进身边的蛇皮口袋。今天的“战果”非凡，马小羊的脸上掠过一片收获的喜悦。

“嘀嘀嘀！”一串张扬的鸣笛声夹杂进马小羊的喜悦之中。

“哎呀！”随着一声做作的惊叹，一个油腻的大脑袋从马小羊身边的“凯迪拉克”内弹了出来，接着刮来的是一股嘲讽之风：“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马小羊吗？”

“是我。”马小羊并不恼火的盯着这个几乎让他破灭生活理想的人——俞得水

“让你说声，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不难。”马小羊仍旧很平静的说：“不过有个前提——”

“前提——”俞得水{dy}次有了想了解面前这个倔强男孩的冲动。

“是的。”马小羊很坦然的说：“前提是，我做错了事情。”

是的，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马小羊并没有错。

{dy}次见到马小羊是在“悦来宾舍”的门前。那天，俞得水陪着一帮生意场上的朋友来避暑就餐。而那个不知好歹的门童看了看他很随便的着装，指着门前“衣衫不整，禁止入内”的牌子将他拒之门外。

他很气恼的拨通了“悦来宾舍”经理的手机。

“你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保住这份工作。”俞得水很霸道地盯着那个门童，看他的反应。

“给俞总道歉！”经理是俞得水的朋友，也在一旁帮腔。

“给我把工钱结了！”门童的倔强令所有人倍感意外。

“那就走人！”气急败坏的的俞得水断言：“除非离开这座城市，否则你在这里将无法生活。”

那个门童就是马小羊。

俞得水并没有说大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小羊再也没有找到工作。

看着面前的马小羊，俞得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马小羊，到我厂里当保卫科长怎么样？”

“谢谢！”马小羊依然很平静的说：“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生活还在继续，城市里仍旧生活着俞得水和马小羊。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马小羊照旧手提着蛇皮口袋出现在城市的街道上。马小羊看到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躺在马路中央，就走了过去。

马小羊没有想到时隔几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遇到俞得水。

被马小羊拽到马路边上的俞得水气急败坏的吼：“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接下来就是俞得水痛哭流涕的诉说。诉说他生意场上的失意；诉说他破产后不幸遭遇。

“俞叔，你现在的理想生活是什么？”马小羊突然一本正经的问俞得水。

“什么狗屁理想？”马小羊的问题刺激了原本就心绪不宁的俞得水：“我都三天没吃饭了，还谈什么生活理想。”

“那么，我请客！”马小羊很大方的拉着俞得水向不远处的一个大排档走去。

那晚，马小羊和俞得水聊了很久。马小羊说自己多年来的生活理想——马小羊说妹妹今年刚刚考上了北京的大学，爷爷现在不仅能够隔三差五的去到七里外的龙家湾赶回集、割肉、打酒，而且用马小羊寄回去的钱在村子里建起了最气派的院落。“至于‘家小’问题——”马小羊不好意思的说：年前腊月里回家时已经订下了前村的一位姑娘……

那晚，喝了酒的马小羊说：“俞叔，其实理想生活也不是不容易。我用双手捡垃圾就捡来了，你说，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