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早的白燕来到公司。
员工还没来,她坐在办公桌前,一遍一遍地给夏冬打电话,可是每次都是“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她发呆地坐着,突然电话铃大作,她一把抓起来,连忙问“是冬冬”吗?
电话里是个男人,他叫白燕“白老板”,说上个月的那批订货,由于格鲁吉亚方面取消订单,他们也只好取消这批活儿。为了弥补白燕由此而发生的损失,他们把一批乌克兰的金银首饰的加工,给白燕……
乍一听对方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叫她“白老板”,白燕以为是放xxx的那个姓黄的,听着听着才明白,这是新疆的客户。
新疆的客户说,他们正好有人在深圳,问白燕哪天方便,他们的人过来取石头,顺便带回新疆。
白燕浑身冒冷汗。
新疆的客户把话说完,白燕说她正在外地,三天后回深圳,到时候请新疆的客户过来取石头。新疆客户说“好”,就放了电话。
三天啊,如果三天小汪的父亲不能把钱送来怎么办?她抓起电话想问问,又一转念,昨天晚上才说的,今天早上就催人家,不合适。
外面有动静,接着被称作“大管家”的那个中年妇女探头进来,“白总,这么早就来啦?”
“老李,来、来、来,正好要找你。”白燕说。
大管家坐下,白燕问账面上还有多少钱?大管家说还有五、六万。
“怎么,前天不是刚进四十七万吗?”
“是啊,有二十万要付‘兰娇’的加工费,这个季度的水电费要七万。”
“那还有二十万呢?”
“白总,星期一要发工资啊,十四万八。这不,还剩五、六万。”
“这样,工人的工资不动,不发他们、他们该闹事了。你打电话,和‘兰娇’的皮老板商量商量,他的二十万加工费,咱们晚付几天。”
大管家困惑地看白燕。
有员工陆续来了,白燕起身关上门,把小汪和新疆客户准备过来取石头的事情说了。
大管家立刻要去给“兰娇”厂的皮老板打电话,白燕叫她就在她这里打,白燕在旁边侧耳听着。
电话打通,大管家把意思说明,“兰娇”厂皮老板说,这样是不可以的,这笔加工费,按协议应该在十月付的,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还等着这笔钱给工人发工资。
“白老板在吗?我来和她说。”皮老板问。白燕赶快挤眼睛,大管家说白燕不在。“好,我给她打电话吧,这样做是不好的啦。”皮老板说完挂了电话。
“工资能不能晚几天发?”白燕问大管家。
大管家说晚几天发问题不大,但是不能超过三天,超过三天,工人就可能去匿名举报,劳动部门要是查下来,得几倍的罚款。
“那就扣住皮老板的二十万,等他来电话我和他说。”白燕说。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来电话的是高忆兰,她问夏冬有消息没有?白燕说还没有夏冬的消息,雪上加霜,新疆客户又要过来取石头。高忆兰问她怎么办?白燕说正在想对策。高忆兰劝她别急,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叫她把情况告诉韩跃进。
要不要告诉韩跃进?白燕正在犹豫,手机振动了两下,一条短讯出现。打开看,是儿子的。夏冬说,他现在在广州,下午就回去。
孩子总算平安,白燕长长出了口气,回信“知道了”。又觉得不够解气,又回信“回来和你算账”,加上三个惊叹号,想像冬冬准是和那个女孩子一起去的。
将近中午也不见“兰娇”厂皮老板的电话,白燕正在纳闷,皮老板推门进来了。
“白老板,我来取钱来了。今天取不走钱,我就不走了。”皮老板完了往沙发上一靠,仰头看天花板,面目冷峻。
“皮老板,我周转有些困难,你给我三天时间好不好,今天二号,五号我保证给你……皮老板,喝茶。”
“白老板,你不要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这里出了事情。”
“谁告诉你的?!”白燕一激灵。
“哈哈,现在是信息时代,什么可以瞒的住啊?”
“没有啊,我这里没有出事情啊。”
“我不管你这里出没有出事情,你把钱给我我就走。”
“皮老板既然不肯帮忙,老刘——”白燕叫大管家,“去,看看账面上还有多少钱,凑凑,把皮老板的钱付了。”
大管家开出支票,皮老板倒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说这些钱等着开工资等等。白燕往外送皮老板,说实在对不住,还要皮老板亲自来取。
电梯到了,门打开,兴隆金店的王老板出来。都是同行的人,相互都认识,皮老板和王老板打声招呼,就下去了。
王老板胖胖的,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他和白燕寒暄着往办公室走,白燕感觉凶多吉少。
进了办公室,王老板说他们那批活儿,暂时先不做了,他想把料取走。
“为什么啊?我们合作这么多年。”
“不要误会啊,白老板,没有别的意思。现在行市不好,这你知道。最近金价又跌了。”
“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王老板?”
“没有——没有啊。”
座机响了,白燕拿起来,里面横呛呛地说:“是白燕吗?我是物业小林,你们该交下个季度的租金了。”
“租金不是得二十五号交吗?”
“不行!听说你们公司要破产。”
“胡说!”白燕叫起来。
“反正经理让我给你打电话,十五号之前你们必须把明年一月的交上来,不然就停电。”物业小林说完即挂上电话。
王老板和同来的年轻女子相视一笑。
白燕颓废地倒在办公椅上。
门一响,一个高个女人笑盈盈地进来,叫白燕“白小姐”。看见兴隆金店的王老板,她先一愣,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
“怎么,田姐,你也是来逼债的吧?”白燕冷冷地问。
“哎呀,俺们那噶瘩儿这些日子货走的不好啊,那批活儿我不做了,你把料给我吧。”被白燕叫田姐的人说。
座机又响,白燕拿起来,里面的人说找白燕,白燕说我就是白燕。来电话的是扬州给他们供货的章经理,章经理问白燕怎么还在办公室,他听说白燕贪污公款,已经被抓起来。
白燕苦笑一下,物业公司说自己要破产,到了千里之外的扬州已经变成老板自己贪污自己,看来不能再瞒了,再瞒下去,事情盖不住不说,反而越说越悬。她慢慢地对话筒说:“我自己能够贪污我自己的公款吗?章经理,您也不想想。是这样……”她把小汪的事情大概其说一遍,说着用余光观察田姐和兴隆店王老板。{zh1}白燕说:“章经理,咱们合作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你要是相信我,就把原料给我发来;要是不相信我,就算。反正小汪的爸爸三天内,也就是五号,就把钱送过来。我和小汪是老乡,我哥哥是县公安局科长,说抓他就抓他,他不敢不把钱送过来。”
章经理说研究研究,挂断电话。
白燕看着田姐和兴隆店王老板,诚恳地请他们相信她,一定能够圆满处理好这些事情,不会叫他们受损失。
田姐和兴隆店王老板都哭丧着脸听,完了谁也不说话。
“走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白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晓得你白老板的为人,讲信誉——”兴隆店王老板说到这里看田姐,田姐连忙点头,“可是我今天的的确确是为生意上的事情来的,与其他的没关系、没关系。小汪我见过的,他怎么能够这样呢?”
“是啊,白老板,今天真是凑巧,怎么……怎么就这么巧呢,偏偏碰上这些事情。白老板,这么着,这批活儿我肯定不做了,说话到冰雪节,我正在谈着两笔,都七八十万,我都给你。”田姐说。
……
电话铃响,韩跃进看着案卷伸手拿起电话。电话里白燕有气无力地说:“韩哥,你能够过来帮助我一下吗?我已经焦头烂额……小汪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都来和我要钱、退单……”
“好。我马上到。”
韩跃进进了白燕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七八个人,有面善的、有面凶,但是一律都气哼哼的准备打架。当然田姐和兴隆店王老板都在里面,这时候他们有了援军,表情远不是刚才一副受气包样儿。
“怎么啦?”韩跃进大声问。
“他们都知道了……”白燕讲述情况。
韩跃进用眼睛扫视这些人。擒贼先擒王,韩跃进盯住兴隆店王老板。
“这位先生,看您面熟啊。”韩跃进朝王老板笑。
“我不认识你。”王老板严肃地说,不看韩跃进。
“大家知道‘920枪击案’吗?”韩跃进忽然说。
众人面面相觑。
“各位,‘920枪击案’里面为钟狗牙辩护的律师就是我!”
“啊——”一片骚动。
“啊,你是韩大律师?认识、认识、认识你,一进门我就看着面熟,比电视里年轻啊——刚才不好意思啦。”王老板抓住韩跃进的手,揉馒头似的在手里揉。
“各位,白燕是我的朋友,她现在遇见点麻烦——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天钱就会送到,一切照旧。她又没破产,又不欠债,只是助理出了点事情,何必大惊小怪?”韩跃进手伸进怀里,“各位都是白燕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对不对?今天认识大家很荣幸,我愿意和大家做个朋友——”韩跃进开始给大家发名片,“大家今后遇见什么麻烦事情,找我!大到经济纠纷,小到家里的内部矛盾,打官司,找我,价格优惠。如果对白燕谁还不放心,我用我的信誉和事务所财产作担保,怎么样?”
“韩大律师我们还不相信吗?哈哈。我就在东门步行街,希望韩大律师光临小店,我是非常荣幸的啦。”王老板说。
“韩大律师,给我签个名吧。”田姐笑嘻嘻把韩跃进名片递过去,韩跃进写上自己的名字,“韩大律师,您这个签名的名片,今后就是文物。”田姐说。
大家听了田姐的话都把韩跃进送的名片往韩跃进眼前递,要他签上名字,还自觉排好队。
“咚——”门被撞开,郭晓洋满脸大汗的进来,喊道:“不好了,冬冬出事啦!”
六
早上高忆兰从白燕家回到自己住处,洗了澡,给白燕打个电话,问问夏冬的情况,就上床睡觉。
电话铃响,她还以为是上课铃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伸手把手机抓过来,说话的是韩跃进,问她能不能现在到白燕家来,马上来。高忆兰本能地意识到出事了,她问夏冬回来没有,韩跃进说夏冬被绑架了。
白燕情绪比刚才稳定多了,不再那么嚎啕大哭。大管家和韩跃进、郭晓洋把白燕送回家,高忆兰赶到时,白燕脸色煞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住地抽泣。
高忆兰坐在床边,攥住白燕的手。白燕把高忆兰的手捂在脸上,又哇哇大哭起来。
高忆兰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好。来的路上,她一个劲儿骂自己,昨天“算命”把事情给耽误了。
“高姐……你不是说不会出事吗……这是这么回事啊……怎么都让我碰上……”
“白燕,你是好人,相信我……冬冬肯定不会有事情的。”高忆兰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坚持到底。
“菩萨保佑我啊……菩萨保佑我啊……”白燕不断的念叨。
郭晓洋的手机响,他到外屋接了电话又回来,主动说是公安局的,问“那边”又有电话没有。
高忆兰用眼睛询问地看郭晓洋。已经没什么可瞒着白燕的了,郭晓洋说,下午他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夏冬在他们手里,要郭晓洋准备十万块赎人。接着夏冬的声音在电话里出现,哆哆嗦嗦,带着哭腔。他管郭晓洋叫“哥哥”,说先跟郭晓洋借十万,“出来”保证还郭晓洋,骗人是“扑街”;还嘱咐别告诉他妈妈,别报警……
这样的事情能不报警?现在警方正等绑票的电话,在什么地方交赎金,以便行动。
“我知道是谁干的。高姐说的没错,不会出事。”郭晓洋说。
大家都看郭晓洋。
“昨天下午,我看见那几个小子了,流里流气的,贼眉鼠眼,瘦猴似的,我一个人能打他们十个。”郭晓洋说。
“那你怎么没抓住他们?”高忆兰埋怨他。
“我说姐姐,他们只是在门口转悠,我凭什么抓他们?”
“倒也是。”高忆兰朝郭晓洋笑笑,脑海里浮现昨天和他见面的情景。
“抓他们还不容易?我是‘绿带’。”郭晓洋说,“跆拳道‘绿带’,六级。”他怕大家不明白又补充,带着点得意。
大管家和大家告辞,他们都拜托大管家多费费心,大管家说她现在就回公司,怕那边有什么事情。
白燕情绪进一步稳定,他们四个商量对策。韩跃进说待会儿绑票的打来电话,谁也不要出声,尤其是白燕,一定要控制住情绪,先不要和夏冬说话,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夏冬。白燕同意,但是要求不要躲着她说话,她要听听冬冬的声音。
“那边”的电话终于过来,郭晓洋举着手机,四个人都把耳朵凑过去;高忆兰抱着白燕,怕她失控。
电话里的声音奶声奶气,说明天早上四点在广深高速公路和107国道汇合处交钱。郭晓洋假装低三下四地求他们,说没有那么多钱,能不能少给点,两万行不行?还没等打电话的人说话,郭晓洋就听见里面有别的人喊“至少三万”。郭晓洋马上说“好好好”,又提出和夏冬说话。夏冬在电话里喊“哥哥”,听声音比{dy}次好。郭晓洋说妈妈现在很好,叫夏冬不要乱说乱动。
夏冬电话里喊郭晓洋“哥哥”的时候,白燕紧紧捂住嘴。
郭晓洋很兴奋,“就是一帮孩子,三万。”郭晓洋伸出三个指头,“正好一人一万嘛,哈哈。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同学在广州公安局,我现在就去广州。”
“我说没事就没事。”高忆兰心里一块石头就要落地。
白燕急忙下床,握住郭晓洋的手,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流出来。
事先警方已经规定,白燕是不许去现场的。韩跃进也要走,白燕送他们俩出门,然后吃饭、洗漱,高忆兰拉白燕聊天,一人一把折椅坐到阳台上。
话题自然从夏冬说起,说一阵子又说到下午韩跃进在公司为白燕解围,说着说着又转回到夏冬身上。白燕说还是单身好,要不然就结婚不要孩子,省得操心,难怪发达国家人口负增长。高忆兰点头,说{zh0}连婚都不要结,就是同居,高兴多待,不高兴分手。白燕感叹现在人真是解放了,不要说大城市,他们县城像高忆兰说的同居,也不在少数,有家庭的也找情人……
白燕已经离婚七年,高忆兰想问她有没有情人,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没有说这些的气氛。
“韩跃进韩律师这回真给你帮忙。”高忆兰说。
白燕脸上掠过一片红霞。
“我都嫉妒了。”高忆兰噘起嘴。
白燕还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只是用脚踢一下高忆兰的脚。
“白姐,‘一块钱’算命还真灵。你再给我算算,看我们俩能不能成。”
“你还真信啊?”
“算算吧。”
高忆兰坐着没动,略微沉思了一下,抬头那样地看白燕。
“怎么了?”白燕感觉出她神色不对。
“白燕,昨天咱们去他办公室,我发现一件事——也可能是我多心,总感觉他有些……异常。”
“什么?!”
“昨天你在他办公室不是给小汪打电话吗?我们俩坐着,有那么一阵子,我们谁也没说话,我看他两眼发呆,眼神特别不正常。那表情吧……有点什么呢……有点凶。”
“他爸爸是当官的,他又当过兵,脾气小不了,干部子弟。”白燕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心里有什么事,叫他很生气,好像和谁怄气。”
“奥,和我吧?”
“怎么可能是你?不是对着你,要是对你来的,今天他也不会那么热心帮助你。好家伙,拿自己的事务所做担保。”
“那是为什么?不会是……高姐,现在我特担心的是,他已经有了朋友,是不是他的新朋友惹他生气?”
“根据我的直觉,我感觉他还没有新朋友。他离婚几年了?奥,你说过,他老婆病逝的。他老婆‘走’几年了?”
“xx年了吧。”白燕回答。
“哇,危险啊,没新朋友、也得有情人。”
“我是得赶快出手了。”
“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是,挺好,我看挺好。”
“什么挺好?”
“你的助理这么一闹,再加上——”高忆兰想说“再加上夏冬被绑架”,忽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好,马上收住,“再加上……啊,坏事变好事,这么一闹腾,在困难中、磨难中,你们发展了爱。”
“发展了爱?这两天我哪里顾得想这些。”
“脑袋里没想,潜意识里想呢。等这些事情解决,瞧着吧,火山爆发。”
白燕腼腆又带些苦涩地笑了。
“高姐,认识你真好,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这个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高姐,你条件这么好,你也赶快找一个吧。”
“我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了,怎么找?再说啦,今年我都四十一啦,过了这个月就四十二。还找什么啊,再过几年更年期了。”
“你有心理障碍,高姐,我说你别不爱听,你有心理障碍,别看你是教心理学的,就跟大夫一样,看的了别人的病,看不了自己的病。”
“是吗?”
高忆兰低下头,沉默下来。
“高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没有,我在想你的话。其实我也意识到这点,可是心里创伤太大,人,往往容易接受情绪化的东西。”
“高姐,你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我真的不是骗你。”
“可是小时候我身上就有味儿。”
“我说现在,现在你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
“心里已经有了创伤。小时候,我爸爸妈妈,都不把我的尿垫子拿出去晒,都放在暖气上烤,屋里骚烘烘的,都不敢让客人来。他们这样做,是为我好,怕我难堪,其实,现在想,对我的伤害更大——心灵深处的。那时侯,每天表面上我很阳光、高兴,但是都是装的,内心很痛苦,生怕别人知道。”
“其实这是病,怕什么?”
“是,放开了,坦白说出去,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我就带着‘尿不湿’来了,有什么啊。”
“就是,我想,爱你的男人,不会计较这个。”
“唉——”高忆兰深深叹口气。
“怎么,有人计较?”
“没人计较,是我自己计较。”
“怎么讲?”
“和你说说我的故事吧。在大学,我交了一个朋友,一米八大个,西安人,高鼻梁,大眼睛,黑黑的眉毛,像阿拉伯人,其实是汉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有{yt},我们出去玩,他说有什么怪味儿。巧啦,那天晚上我尿炕了,但是不多。你知道吗?大学四年,我就尿过一次炕,就那次。中午一过,我就不喝水,晚上没尿,不知道那回怎么就尿了。他一说有怪味儿,第二天我就不理他了,找个借口和他吹了。”
“啊?!多可惜啊。”
“唉,那时侯虚荣、胆小。”
“那你再找啊。”
“有了{dy}个,后来再找,总以他为样板,不达标的,我就不要,坚决不要。就这样,一年一年耽误了。”
“那他肯定是个帅哥了?”
“当然。”
“多可惜啊。现在呢?你再找他去。”
“现在他在法国,再说,他已经结婚,娶了个波兰媳妇。”
“太叫人伤感了。我不会写,要不然可以写部长篇小说、连续剧。”
“后面还有伤感的呢。他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拒绝他,他几乎疯了。去年,他回国探亲,特意来深圳看我,问起我原因,我说了,他……”
高忆兰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白燕拉过椅子靠近她。
用纸巾搌搌眼睛,高忆兰说:“我说了原因,他哭了……然后……然后……然后他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嘴巴。”
“啊!高——姐。”白燕轻轻叫。
“不说啦,人啊,活着是幸福,也是痛苦。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这些,痛苦,眼泪。那天晚上我没让他回宾馆,我——”高忆兰高傲地看着远方,“我把我的‘处女’给了他。”
(未完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