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洒满阳光的阳台,虽说是长条形的,但是有13平米大呢,不可谓不宽敞。
它曾被我想入非非过。不求饮茶傍香,情调雅致,不求煮酒论文,意兴洒脱,只求慵懒于此安闲于是。如果,白日,窗外是花树环绕,湖水涟漪,我呢,就会在阳台上,手抄闲书,懒散而坐,不知昏晓地读去;如果,夜晚,窗外是云映弦月,虫声唧唧,我呢,就会在阳台上,悠然而立,凭栏仰望,数星辰,赏月亮,迩思遐想……
但,现实情况是,阳台外二三十米处便横着一条热闹的马路,马路上跑的全是愣头愣脑的汽车,大喇叭肆意地喊,小喇叭急躁地叫,日夜不已。扰民吗?民为何物?草木土石也。其境如是,阳台观书,岂不傻帽?阳台观景,岂不可笑?噪音袭来,耳被刺穿,心被搅乱。
于是阳台,也就成了摆设,只装阳光,不装人。阳台阳台,阳光照着的台子,倒也名副其实。我一狠心,把它封将起来,一来隔音,二来隔声,放置没有耳朵的桌椅去独拥阳光吧。再给一长排的大窗拉上白色的纱幔,制造一个梦境的氛围,把一切杂乱隔离窗外。我会偶尔踱上那个阳台,美上片刻,陶醉几秒,自欺一下,便转身背脸。
其实,也不必太过遗憾。
在深圳居住,阳台大多只是个摆设,一年之中大半年时间天都太热,阳光直射之时,人是很少在阳台上逗留的。
但是80多岁的老母来了之后,这个阳台就把作用发挥到{jz}。时值冬日,老母像一只硕大的懒猫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打盹。因了耳聋,她不受噪音之扰,独享阳光之暖。阳台,就是她的暖房。她上午打盹晒暖,下午呆坐看景。马路上跑的汽车,马路边走的行人,她都百看不厌,我眼中的杂乱在她看来都是生活的美景。{yt}之中,她竟有五六个小时都腻在阳台上,而且还总也呆不够。弟媳来看她,说她气色不错,我估计这和她每日晒暖有关,都是太阳公公造的福啊!
可我,总是放不下环境之扰。
楼后的汽车轧死了一个学童,家长们扯起横幅阻拦车辆抗议政府,总算换来了一处红绿灯。人行天桥呢?修修停停,两年了,至今还不成形的趴在那里。两百米外的楼主把他们楼后的马路建了路障,也不见谁来过问。
是平民,是草民,不应是贱民
苏子曾说:“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他说的该是太遥远的事了吧?时到如今你要吹江上的清风,你要赏天上的明月,都得用不菲的钱去买好地段了。有钱人,有权人,当然是不会被扰的。
闷闷不已,我常常自问:
我有能力再去买一所住处吗?没有。
我有能力改变阳台外的景致吗?没有。
我能像老妈一样变得耳聋吗?暂时不能。
那还是想办法让自己高兴吧。
记起一句俗语:“心静自然凉。”
记起五柳的一句诗:“心远地自偏。”
都有道理,都有哲理,都是灌顶的醍醐啊!
于是,我学习着不再总去在意那噪音,慢慢地,那噪音竟也知趣地不再伤我;我不再总去在意那蛮横的汽车,慢慢地,那车竟也达理地不再惹我。看着窗外那三株灰头土脸的高大木棉,我渴望着一场大雨给它们净净身,盼望着一阵春风吹给它们提提神。看着窗外遛狗的女人,带婴儿的老人,上班的男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我知道,谁都在辛苦的讨生活,谁都有自己的快乐与心伤,于是也不再心烦。
“心静自然凉”了以后,夜里听到谁家犹如狼样哀号的狗吠,竟多出了几分体贴,那狗儿是不是病了?“心远地自偏”了以后,听到聒噪的蛙叫,竟也有了几分宽容,它们也是生命,没有鸣叫的权利吗?
是不是有几分阿Q的样子?可是,干嘛要笑话阿Q呢?他何止是聪明,简直是智慧了!如果他不那么傻傻地Q上一下,那破烂的日子怎么过?同样是面对不喜欢的生活,五柳先生潇洒的逃离就受人景仰,阿Q先辈糊涂地自慰就遭人唾弃。岂不知,阿Q的武器也拯救了不少人呢。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也只能时不时地麻痹一下自己,来点伪幸福,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小人物,想开点。
想开以后,再看我那洒满阳光的阳台吧,它竟演绎出几分诗意几分朦胧,有着半醉半醒的空灵了。
想开以后,阳光洒在我的阳台已经不那么重要,噪音闯进我的阳台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田一定要洒满阳光,而且是自己给自己洒,多多的洒,人生太短,别难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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