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鞍子山 在成纪故地,有一道由成纪河冲积形成的约五十里长的川,也称广爷川。广爷川东西两端有两道石峡,东头是铁门槛峡,西端是鞍子山峡。鞍子山以形似马鞍而得名,同时,也以流传着许多神奇的传说而远近闻名。 鞍子山是黄土高原上十分罕见的石山。在造山运动中,从地壳深处涌出的溶岩,冷却后形成了坚硬异常的岩石,使山体冷峻而陡峭。几道石质的山体挨挨挤挤,交错层叠,穿行其中,真有“一山放过一山拦”之感。走在峡中向上看,山形险峻欲动,似有扑面压顶之势。悬崖如刀削斧劈,抬头只见天空浑若一线。由于长年累月的沙尘气候,坡度较缓的岩石上便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很难想像,就是在这么干旱贫瘠的地方,竟会生长出其它地方非常罕有的奇花异草。据老人们说,鞍子山原来长满了各种树木花草,也生长着许多名贵药材。丛生的灌木中时常有野兽蛇蝎出没,使人难以通行,除过一些游穴的方士和探险的猎人,很少有人敢进到鞍子里来。于是,这里就有了良好的植被,春兰秋菊,晨岚夕霭,神秘的山峰,掩映在升腾不断的雾气中,留下了许多神奇的传说,使鞍子山顿生神秘之感。 从成纪川向西进入鞍子山,{zx0}看到的是一座红土山,山上白石如星罗棋布,尤其是雨后新晴,红白分明,远远看去,恰似一群群绵羊随意在山坡上吃草。这就是有名的鞍子山{dy}景——“雨后红山白羊”。在进到鞍子山口,有一座巨大的岩石,站远了看,酷似一只伸直脖子打鸣的金鸡,这就是鞍子山的第二景——“金鸡报晓”。最为流传的是第三景,即“三枝蜡滩”,走进峡谷,在峻峭的石峡环围中,竟有一块椭圆形的小盆地,低于山崖,高出河滩,绿草如茵,杂花丛生,滩上并排着三根巨大笋形的石柱,经过岁月剥蚀,顶部残缺,恰似燃烧过的蜡烛,烛泪流注,十分逼真。传说鞍子山每到晦日的子夜时分,三枝蜡便会自动燃起,照得整个峡谷亮如白昼,这时,山门便訇然打开,山门内更是金碧辉煌。于是,就会有一匹金马驹嘶鸣几声,推动一盘铜磨,磨盘上就是闪闪发光的银豌豆,随着磨盘的转动,山里就会发出隆隆的响声。山门边有两位仙童拿了麈尾守候在那里,时不时的还会有仙子飘然出入,饮酒品茶,对弈手谈。每到三更时分,金鸡一啼,声震峡谷。于是,山门悄然关闭,一切恢复于黑夜,回归于寂静。 童年时,听老人们讲述这个传说,我们根本不相信。因为当时正在破“四旧”,除迷信,讲这种传说无疑是散布封建迷信,可是,当时内心也很矛盾,因为从一个儿童的愿望来说,还是更愿意相信鞍子山藏宝的传说。更何况,这个传说曾一度还真引得一些盗宝人频频光顾,还有一些背着骨石匣子探穴的方士,也慕名而来,想把祖宗的骨石埋在鞍子山的风水宝地。但许多人却入山后一去不返,山中那白森森的死人骨头,据说就是一些探险者留下的遗骸,那头盖骨上深深的眼眶空洞地看着天空,不知在企望着什么?据说,留下遗骸的大多是被野狼所吃,而有些进去的人连骨头都不会留下,据说,大峡谷深处还蟠踞着两只大蟒蛇,蟒蛇出山饮水寻食时会喷出毒雾,人如遇上,那就会被毒雾迷倒,再整个被蟒蛇吞噬下去,毫无踪影。我们小时候对这些传闻又害怕又向往,也曾大着胆沿河而上,去寻大蟒蛇饮水时留下的踪迹,但都无功而返。 当时,全国正在加紧割资本主义尾巴,自由贸易都被称做黑市,为了生计,村里的许多大人都要摸夜出去搞些集市交易。当他们半夜三更从鞍子山旁穿过走捷径赶集时,常常会听到从山里传出的奇异声响,如山崩即来,似暴雨骤至,宛若闷雷从远处滚过,又像地震从地心传来。大家都怕得了不得,有好几次,大伙儿走了一个晚上,到天亮却还在高高的鞍子山峡边的山崖上转圈儿。听人说,当地人说这是遇上“xx子”了,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鬼打墙”,后来,又有不少人都遇上了这奇异的“鬼打墙”,就连最胆大的几个人也都怕了。慢慢地,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去鞍子山了;渐渐地,不要说赶集,连探宝寻胜也没有人去鞍子山了;淡淡地,大家都差不多忘却了关于鞍子山中藏宝的传说。 后来,村里住进了一帮说着普通话的人,说是国家地质勘探队的,每天带了铁锤、钎子等工具到山里去,至夜方回,说是在山里探矿。探了一段时间,又来了一大批,带了重型钻探机住在鞍子山峡里,用发电机发电,拉起灯泡,照亮山峡,日夜钻探。村里也只有当时住村的工作组才能接近他们,他神神秘秘地对村里人说,鞍子山峡里有贵金属矿,如果开采出来那可了不得,到时候,只怕全村的人都要转成工人开矿去。这消息一传开,把全村人高兴得睡梦里都笑醒了,可大家都不敢乱说,因此这是保密的。所以,有好一阵子,大家特别带劲,见了面都互相笑笑,个个都是一副深藏不露、心照不宣的样子。再后来,进去钻探的一个工人得神经病了,犯病时,直吐白沫,口说胡话。于是,就有了话悄悄传出来,鞍子山的宝可不是轻易能弄出来的,这不,出事了!这时候,钻探队的人似乎也知道了关于鞍子山的一些神秘传说,于是,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出面给大家解释:不要迷信,鞍子山峡是有些异常,但都是有科学道理的,因为山底下确实有矿藏,电波信号就会被屏蔽了,所以山峡里就收不到收音机信号。“鬼打墙”也是由于地质原因造成的,因为有地磁影响,夜深人静时会影响人的脑电波使人的判断出现错觉,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鬼神。至于,山里面半夜会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那也是一种地磁现象,请大家不要惊慌!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使人相信鞍子山确实非同凡响,也使鞍子山更显得神秘莫测。 鞍子山的神秘是被大炼钢铁彻底打破的。当时,全公社的精壮劳力都被集中在后峡里,把山上的树木柴草砍下来,把山下带有金属斑点的石头架在土制的高炉上锻烧。结果可想而知,冶炼的温度上不去,{zh1}只烧出了许多黑石头,但动静搞了这么大,总得有个交代吧,于是收集了一些旧的农具、烂铁,烧铸到一起,放了个炼铁多少吨的“卫星”了事。后来的勘探证明,鞍子山下面确实有贵金属矿藏分布,但矿层很深,藏量也不是太大,更加之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暂时不能开采。于是,全村人转成工人的美梦就这样破灭了,大家郁闷了好几天也就渐渐地忘记了这桩事,因为大家心里对转成工人本来就没有多大指望,因而也没有太多的失落。 鞍子山还是那样沉默着,要说以前的沉默是一种原始状态的蒙昧,而现在的这种沉默在人的心目中有了特殊的意义。鞍子山成了一个铁骨铮铮、昂然挺立的汉子,成了一个胸怀宝藏、深藏不露的贤哲。试想,世界上越是宝贝的东西,便越是藏得深厚,俗语说,财不露白,就是这个道理。鞍子山就像一个深藏不露的哲人,把最宝贵的矿藏埋进神秘的石峡之中,埋在地层深处,连现代化的钻探也只能望而兴叹。这种城府,怕不是地面下一二米就埋着一大堆煤炭的土山所能相比的,也不是有地下有冒冒眼儿地上就长满青草的山塬所能相比的!这种底蕴,就像一个积淀深厚的贵族之家深藏着最珍贵的传家宝一样,只有等到非用不可时才会拿出来;也像一个国家最基础的储备,只有在最紧缺最关键时才会紧急起用。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村的人就是拼着当不成工人,倒宁愿守候着这深藏山底的宝藏,希望永远不被开采! 又有{yt},宁静的鞍子山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鞍子山上坚硬的石块被炸得满天飞,人们向神秘的鞍子山进军了!几乎全成纪川的精壮劳力都被组成突击队,调到了鞍子山建设水库。山里的树木柴草几乎一夜之间就被砍伐得精光,我那时已经记事了,看到满川的民工车拉驴驮,把木材和柴草弄回家去作柴火,鞍子山在几个月内就变成了一个得了毒疮的癞头,光秃秃的非常难看。山中的狼狐失去了栖身之所,逃到有树林的地方去,就连野兔都被炸石头的人追得无处逃身。老鹰也离开崖顶的石窝,在天空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一阵炸石的冲天炮响,打断了老鹰{zh1}的幻想,老鹰凄厉地叫几声,倏忽远去。人们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号召中,改天换地,建起了鞍子山水库。鞍子山在往来如潮的人流中,变得光光秃秃,山不藏物,峡不惊人。于是,鞍子峡谷中有了以往所没有的洪水,我们都称之为发大河,每一次山洪暴发,我们都在河岸上追着河头跑,河头的洪水,裹挟着泥沙,席卷着树木,宛如直立的崖壁,咆哮着轰然前行,真正使人一下子领悟什么叫做排山倒海,什么叫波澜壮阔。洪水下来,良田被冲刷,有些地势较低的村庄也会罹难,几乎每次都会有人畜伤亡的传闻。一些胆大的人,用长杆前面装了钢筋的弯钩,在岸边打捞“浪渣”,这“浪渣”有时是柴草,有时是树木,还会有木料家俱,有几次还有人捞上了牛羊猪鸡,可以想见上游遭遇了多大的灾害。这些捞“浪渣”的人便可轻易地少劳多获,一次发大河,便能捞下一年的柴火。不过,这种小收获没过多久,我们庄里也开始频繁地遭受雷雨冰雹的袭击,冰雹有时竟有鸡蛋那么大,那么热的天,第二天还能从地埂下找到冰雹。每次浓黑的乌云从鞍子山方向涌起,大家都知道便是一场巨大的浩劫,炸雷一响,暴雨一过,庄稼被打得平铺在地上,房屋上的瓦片有时都被打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村民们守田间地头哭声震天,看到大人们那么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我们幼小的心灵也被深深地震撼,于是,也跟着加入号哭。哭过后,大家都认为是那被炮声赶得失去栖身之所的黑蟒蛇在报复,于是偷偷请了道行了得的喇嘛来制服,喇嘛没有制服蟒蛇,倒是自己在一次作法中被雷电击中,按照喇嘛临终时的吩咐,他被埋在了鞍子山的{zg}处,那就是有名的“喇嘛坟”。说也奇怪,自从有了这座喇嘛坟,我们这一带的雷雨冰雹竟然奇迹般地少了。每次乌云起处,都会绕喇嘛坟而过,喇嘛坟被作为当地人庇护和福祉受到村民的膜拜。 其实,今天想来,这看似迷信的现象,却有深刻的科学道理。随着鞍子山水库的建设,伐树砍柴,放炮炸石,破坏了生态,也冲击了云层,那继之而来的雷雨冰雹就是大自然对人类“战天斗地”那种违背自然规律做法的惩罚。也正应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谶语。 去年,鞍子山峡开通了公路,全县的{zh1}一条断头路被打通了。峡谷里,巨石如虎踞,公路似龙蟠,大小车辆,来往穿梭。出去拉着富士苹果,回来载着液晶电视,一路欣喜,一路欢歌。鞍子山敞开了胸怀,无论是开车还是乘车,谁也再不会害怕在鞍子山遭遇“鬼打墙”;无论是游山还是玩水,谁也不会再担心在峡谷里碰到“黑蟒蛇”。 鞍子山依然神奇,但鞍子山不再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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