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要是减速就会爆炸。”
原来是这样。
亚莉亚所言不假,这起事件又是相同手法。
跟挟持我脚踏车的犯人一样!
‘金次,状况如何?仔细回报状况!’
是亚莉亚的声音。
“跟你说的一样,公车被远距离挟持了。你那边如何?”
‘我找到疑似xx的东西!’
我听到这番话后,朝公车后方垫脚看去。亚莉亚的脚和绳索就在窗外。
她让自己倒吊,以检查车体下方。
‘卡辛斯基β型的塑胶xx,“武侦杀手”的拿手招式。光是用看的,xx的容积就有三千五百立方公分!’{注9:卡辛斯基(KaCNynSh),国际知名的美国xx客,拥有高学历。从1975年5月开始到1995年止,不断寄xx到各大学和航空公司,{zh1}被宣判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目前仍在服刑。这边作者以他的名字来当作xx}
我快昏倒了。
这xx量也未免太可观了。
万一爆炸了,别说是公车,就连电车也会被炸飞吧。
‘我钻进去,看看能不能把xx解体——啊!’
亚莉亚尖叫的同时,一阵震动“碰”地袭击公车。
学生们纠缠在一起摔倒在地,尖叫声四起。
我慌忙看公车的后挡风玻璃外。
有一台敞篷车撞上公车,正好要倒车取出距离。
“你不要紧吧?亚莉亚!”
没有回应。
刚才的追撞似乎让她受创了。
我慌忙从窗户探身,想沿着车顶绕至后方。
一旁突然传来催油门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刚才在公车后方的那台敞篷车——红色的雷诺超级跑车蜘蛛(Renault Sport Spider)——绕到了侧面来。
无人的座椅上,架着乌兹的枪座正对准这里!
“——大家快趴下!”
我朝车内大喊,学生们将头部压低的瞬间——哒哒哒哒!
无数的子弹,将公车的窗户由后往前一口气射破。
“呜!”
一颗子弹打中我胸口,把我整个人推回车内。
多亏身上的防弹背心,我并没有受伤;但受到这股冲击,仿佛中了一记跳膝击。这种疼痛我体验过许多次,不过依然无法习惯它。
这时公车突然异常地摇晃,我转头一看,
“!”
只见驾驶员整个人倒卧在方向盘上。
他的肩头中弹。
他因为要驾驶,所以无法压低身体。
公车慢慢闯入对向车道。
对向车辆为了闪避,碰撞到护栏产生了火花。
——乱成一团了。
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xx没有头绪。“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在有明竞技场往右转。”
地上的一支手机,传来人工声音吩咐道。那是刚才的女生跌倒时掉落的。
更不妙的是公车开始减速了!
“武、武藤!你来开车!别让公车慢下来!”
我脱下防弹头盔丢给武藤,再次把手放在窗户上,同时大喊。
“要、要我开是可以啦!”
武藤拿到头盔随即戴上,接着和其他学生一起把负伤的驾驶员移到地板上后,坐上了驾驶座。
“我上次改车被抓,再累积一点我就要被吊扣了!”
我听着身后武藤自暴自弃的声音,慢慢爬上车顶。
“反正这台公车现在已经开错车道了。太好了,武藤。恭喜你驾照被吊扣。”
“你{zh0}从车顶摔下来!看我开车辗死你!”
在大雨中,公车高速行驶往彩虹桥奔去。
“——犯人想让这种爆裂物进到都心吗!”
我坐在窗边,将上半身露在外面,拼死让自己不被甩落。
在彩虹桥的入口附近,公车一阵急转弯。
瞬间一边的车轮翘起,但总算还是弯了过去。
因为学生们听到武藤的号令,全部往左侧集中,才让公车保持平衡不至于翻覆。有你的,武藤,不愧是车辆科的优等生。
公车急速冲上彩虹桥,桥上没有半台车子。
警视厅似乎已经行动,封锁了道路。
“喂!亚莉亚你不要紧吧!”
“金次!”
我爬上屋顶,亚莉亚刚好也沿着绳索爬了上来,抬头看我。
“亚莉亚!你的头盔怎么了!”
“刚才被雷诺冲撞时弄破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亚莉亚指着我的头问。
“驾驶受伤了,所以我把头盔借给武藤要他开车!”
“你这样太危险了!为什么毫无防备地跑出来!你怎么连这种初步的判断都不会!马上躲回车内——后面!快趴下!你在搞什么鬼,笨蛋!”
亚莉亚突然拔出双枪,朝着一脸铁青的我冲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法掌握状况,回头一看——
雷诺蜘蛛这次停在公车前方,正扣下乌兹的扳机。
子弹朝着我的脸飞了过来。
——我死定了。
我当下真的如此心想。
亚莉亚对雷诺跑车开枪回击,同时——
这一切就像慢动作般,她用娇小的身躯朝我擒抱过来。
啪!啪!
两声中弹声。
我的视野里鲜血飞散。
——但我却感受不到疼痛。
“亚莉亚!”
亚莉亚在车顶上不停滚动,接着从侧面摔落。
她所滚过的地方附着了鲜血,在雨水的冲洗下缓缓消失。
“亚莉亚——亚莉亚!”
我使出全身的力量,拉扯系在亚莉亚身上的绳索。
雷诺降低车速,绕到了侧面来。
惨了!现在如果它开枪,一切就玩完了!
我心想,但对方却没有开枪。
仔细一看,车上的枪座已经坏了。
亚莉亚在那一瞬间的交错下,破坏了雷诺的武器。
‘万一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亚莉亚的娃娃声在我脑中回荡。
“亚莉亚!”
大声呼叫的同时,我把一动也不动的亚莉亚拉回车顶。
看到她这样,我全身发抖,就在此时——
磅!
一阵爆裂声响起。
接着又是一声,磅!
“!”
雷诺在两声声响后开始打转,接着撞上护栏爆炸。
在公车后方化成了一团火球。
仔细看眼前,武侦高中的直升机正飞了过来,与彩虹桥的并行。
机上的舱门大开,蕾姬保持跪射姿势,正用狙击枪瞄准这里。
方才在建筑物众多的台场无法狙击,现在公车开上了大桥,同时也制造了机会。
‘——我是一发子弹,’
无线耳机传来蕾姬的声音。
仔细一看,她正在瞄准公车。
‘子弹没有人心。故不会思考——’
她呢喃,像在咏唱诗句一般。
“——只会一味地朝目标飞去。”
这席话我在强袭科听过很多次。
蕾姬瞄准目标时总是这么说。
那像咒文般的独白结束的瞬间——
蕾姬的枪口“砰、砰、砰”地放出三道光芒。
每当枪口发光,中弹的冲击力就传到了公车上。枪声各慢了一拍,持续三响。
哐!哐啷!公车底部似乎有某样零件掉落,滚落在驶过的道路上。
那是连同车辆零件一起被分离下来的xx。
*(插图074)
‘——我是一发子弹——’
接在蕾姬的话语之后,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打中零件冒出火花,连同xx一起像足球一样飞了起来。
接着朝大桥的中央分隔处落下,直往海里坠落。
碰——————!
xx似乎被远距离遥控给引爆,海中喷出惊人的水柱。
公车逐渐减速,{zh1}停下来。
车顶上,一动也不动的亚莉亚和……
xx派不上用场的我,任由大雨拍打着身体。
亚莉亚被送到武侦病院,所幸伤势并不严重。
这真的只能说是运气好。
命中亚莉亚的两发子弹只是掠过额头而已。
亚莉亚一度引发脑震荡,所以院方替她照了MRI(磁振造影)。脑内并无出血,只受到了一点皮肉伤。
隔天,我向教务科提出报告书,接着到武侦病院。亚莉亚的病房是VIP专用的单人房。这么说来好像有听理子说过,亚莉亚人不可貌相,是贵族的大小姐。
病房内有一个小会客室,里面装饰着白百合,上头一张卡片写着‘蕾姬’。那花是机器人女——蕾姬拿过来的吗?真令人意外。
……啪……啪。
“?”
寝室的房门微开,隙缝中传来奇妙的声音。
我自觉奇怪而朝门缝里窥视,只见寝室里的亚莉亚坐在大床上……
正拿着小镜子看自己额头上的伤口。
“……”
她十分专注,xx没发现门外有人。
额头上的伤口还未消退,依旧赤xx胀。
那两发子弹在亚莉亚的额头上留下两条交叉的伤痕。她平时总是自豪的漂亮额头,也因此失去了光彩。
昨天我问过医生,那两道伤痕恐怕会跟着她一辈子。
永远不会消失。
啪……啪。
亚莉亚噙泪看着镜子,手中拿着平常爱用的发夹,夹了又拆下、夹了又拆下。
这看在我眼里,胸口窜过一道有如针扎的刺痛。
亚莉亚她……很喜欢自己的额头。
现在那里却留下了伤疤,她想必很难过吧。
“……亚莉亚。”
我装作才刚到,稍微离开门边,敲门喊道。
“啊!等、等一下!”
房间里头传来一阵忙乱的整理声。
“……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我进到房内。亚莉亚飞快地把绷带重新缠回头上,然后用工具把弄xx。
看起来有些刻意,她似乎想假装自己在检整武器。
“——你来探病?”
说完,她用不悦的眼神看向我。
“别把我当成伤兵。这种擦伤还要我住院,医生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你是名符其实的伤兵吧。额头上的伤口——”
“伤口怎样?别盯着我看啦!”
“不是,那个……这伤口会留下xx吧。”
“然后勒?我又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好,武器检整完了。”
亚莉亚把xx放到边几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武侦宪章{dy}条。同伴之间要互信互助。我只是遵从宪章而已。不是因为特别要救你。”
“武侦宪章……那种冠冕堂皇的东西,别像傻瓜一样乖乖遵守啦。”
“……你的意思是我是傻瓜啰?区区一个金次。不过……你说的也对。我真的是傻瓜才会救你这种笨蛋。”
亚莉亚别过头。我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拿出便利商店的袋子递给她。
片刻的沉默后,亚莉亚的鼻头微微抽动。
“……桃馒?”
她没有打开,似乎光闻味道就知道了。
亚莉亚红色的上翘眼瞪得斗大,转过头来。
“吃吧!我把架上的都买回来了,有五个。你喜欢吃这个吧?”
我说完,亚莉亚盯着塑胶袋沉默片刻,接着一把抢了过去,把手伸进袋中。
然后开始大口吃起已经有点变凉的桃馒。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喂食受伤的野兽。
“你吃慢一点,桃馒又不会跑掉。”
“吵死了。要怎么吃是我的自由吧。”
亚莉亚的唇上沾着馅料,耍完贫嘴后继续默默地吃着桃馒。
武侦病院的伙食出名地难吃,她在这里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算了……你边吃边听我说。在那之后,警方找到犯人利用过的旅馆房间。”
“……住宿纪录呢?”
“没有,应该说住宿资料被人从外部窜改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资料夹,放到亚莉亚的膝盖上。
“我请峰理子等xx科和鉴识科的人调查了房间。但从结论上来说,犯人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我们逮到他的蛛丝马迹。”
“我想也是。‘武侦杀手’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他不可能会留下证据的。”
“‘武侦杀手’……吗?我原本以为挟持脚踏车和公车的人,是‘武侦杀手’的模仿犯呢。毕竟那家伙已经被逮捕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是错误逮捕。”
我无法反驳亚莉亚的说法。
的确,这几起事件模仿犯那种低水准的犯罪者根本做不出来。
“还有……那资料夹里面,还有我脚踏车遇劫的调查报告。不过老实说,那东西有跟没有一样,因为电动滑板车和乌兹都是失窃品。”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这种资料看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你如果这么觉得,就把它丢到垃圾桶吧。”
我说完,亚莉亚当真把资料夹丢进垃圾桶,让我有些不满。
资料虽然没掌握到半点线索,但好歹也是理子他们通宵调查出来的成果。
“——你出去。已经结束了吧?”
“?”
“你回到强袭科的{dy}起事件,现在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们之间的契约期满。你已经可以回xx科了,再见。”
亚莉亚吃完桃馒后,不屑地说。
“什么啊……你还真是任性的家伙。自己强迫我加入,事情办完了就那样吗?”
“你希望我跟你道歉吗?还是要付钱给你,你才高兴?”
“……你想让我发火吗?”
“我想要你快点离开,让我单独静一静。”
“好,我走。”
我感觉一股血液冲上脑门。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生气,但亚莉亚的一字一句都令我感到难过。
我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病房。
“那算什么……”
手放在门把上的我,身后传来亚莉亚的呢喃。
“我对你很期待……原本以为只要带你到现场,你就会跟那时候一样让我看你的实力!”
“——是你自己爱把期待加诸在我身上的!我本来就没有那种能耐!而且我早就决定不干武侦了!你为什么老是这么任性!”
我下意识地大声回嘴。
不知为何,一遇到她我就无法冷静以对。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真不像我。
“我当然会任性!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是什么话!莫名其妙!”
“你如果是武侦就自己调查啊!跟我比起来——跟我比起来,你不想干武侦的原因,肯定没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
听到这句话,我——
当我回过神来,自己早已情绪激动地逼近亚莉亚。
脑中也忘了对方是女性,差点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但我忍了下来,紧握住双手。
用力、用力地握紧。
“干、干吗……你做什么!”
{dy}次看到我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连亚莉亚也不免惊慌失措。
我把双手撑在病床上,低着头。
没错,现在的我。
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这表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白雪也曾说过,我们远山家代代都是正义使者。
其职业虽然依时代不同而有所改变,但我们凭借“爆发模式”这特殊的基因力量,持续战斗了好几百年。
父亲在我懂事前就过世,生前是从事武装检察官的工作,而从事武侦的大哥也曾经是我的英雄,同时也是人生的目标。
所以我毫无疑问地自愿到武侦高中就读。
在国中时代,爆发模式曾让我饱尝苦头,但总有{yt}我会像父亲和大哥一样驾驭自如——原本,我还能抱持积极的心态去思考事物。
……但在去年冬天,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大事。
浦贺冲海难事故。
日本籍的大型游艇——安蓓丽奴号沉没,船上一名乘客行踪不明,还未打捞到尸体时搜索就宣告终止,是一起不幸的船难事故。
死者是船上的一名武侦——远山金一。
就是我的大哥。
大哥总是为弱者而战,几乎不求回报,不管对方是什么恶人都不曾输过。根据警方的说法,大哥为了让船员和乘客先行避难,所以才会来不及逃生。
但唯恐被乘客控告的游艇活动公司,以及受到其煽动的部分乘客,却在事故后猛烈抨击大哥。
“明明坐在船上却不会防范事故于未然,真是无能的武侦。”
网路、周刊杂志以及当面,对身为遗族的我,所吐出的各种批评怒骂。
直到现在,那些场景我做梦还会梦到。
——大哥为何帮助别人,自己却死了?
——为什么他会变成代罪羔羊?
这些都是因为爆发模式的基因——因为他当武侦的关系!
没错。什么武侦,什么正义使者,为别人奋战却搞得自己千疮百孔,{zh1}连死后都要被人丢石头,根本就是吃亏又不讨好的工作!
所以我决定不干这种蠢工作。
将来我要当一个普通人。
活在世界上,可以畅所欲言地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过着平凡的日子。
我已经如此决定了。
决定了——对。
我抬起头,亚莉亚沉默不语。
和她红紫色的眼眸交会时,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亚莉亚抱有一种黑暗的情感。
——这家伙跟我很像。
同样背负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沉重包袱,在武侦这条道路上与我背道而驰,甚至可说到了悲壮的地步。
我想要逃,而这家伙却想要去面对。
“反正……我不干武侦了。明年开始我就会到普通的高中就读。”
“……”
“你有在听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亚莉亚挪开视线,一个漫长的眨眼。
就像在为无法继续写下去的文章画下句点一般。
“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