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完成一次拍摄任务，我和朋友小林于2010年5月30日下午来到河北蔚县桃花镇的赤壁堡村，准备第二天从这里登北台然后穿越东台下来。刚安顿好不久，前{yt}下午登台的唐山登山队从东沟淌水回来了，他们下半身全部湿透，说去北台山脊的冰没化，即使他们带了冰爪①也未敢穿越，见我们什么装备也没带，便建议我们直接上东台，如果要拍摄美景，可以走东沟回来。

晚上，旅店老板小赵的媳妇给我找来了棉衣，又准备了手杖、绳子和鞋套，经商量还是请一个向导，并给我们背水和食物，我叮嘱小赵“一定要经验丰富的”。

大雾突袭

5月31号4点20分，天还灰蒙蒙的，三奔子准时从赤崖堡②出发，同行的还有小赵和几个村民，他们要去“一千七”那里挖苦菜。一路颠簸，到山涧口收费站时天已经亮了，三奔子又继续往上开了一段，至一处，三奔子原地直打转，差点掀翻，我们只好下车，司机说，昨天刚下过雨路太滑，不然还能拉我们一段，这里也已经有一千七百米了。正要上路，后面上来一7、8个人的摩托车队，都是赤崖堡的村民，他们也是进山挖苦菜的，但要深入到更远的山里去，其中一个年轻后生接过刘导的大包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说话一耽搁，我们实际徒步登山时间是5点36分。

正档儿5月底，这一带的植被都长得郁郁葱葱，主要是以白桦、青杨、落叶松和油松等为主，再往上还看到了大片的红桦，各种颜色的混交林和略加修整的土石路交织在一起异常美丽。在一处陡坡前我们又与摩托车队重逢了，他们停好车后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到达2200米营地指示牌时，丛林消退，灌木丛和蒿草甸出现，空气骤冷，一道道光秃秃的山梁横在眼前，此时的小五台山xx脱掉了温情，向我们展现它的冷酷。至核心区指示牌处，老乡们要走另一条道去挖苦菜③，就在我给他们拍照留念之际，刚才还赫然眼前的山梁突然被浓雾盖住，而我们即将去往的路也隐匿在雾中，刘导眉头一皱，催促我们赶快上路。

孤途仙境

“刀锋剑背鬼开道，密林丛蒿云揽腰。东西南北五将点，一山又望一山高。”

当你无法看清周围的险境时，就不会感到恐惧。在山梁上行走，大雾填充了两侧60度的大斜坡，我们无法看到谷底的乱石，也无法看清前面还有多少个山头，只是沿着脚下潜伏的小道走，草还是黄的，由于刚下过雨一脚下去都能踩出水来，黑泥巴弯弯曲曲向山的脊背。

雾在山中飘荡，刘导总是若隐若现，我边走边抓拍景致常被落在后面，雾包裹着我，每升高一寸冷都在加剧。至2200米营地时，我彻底被征服，直呼：仙境！实乃太上老君府邸，还是蓬莱成仙阁？雾气缠绕山林沾染了彩色，淡墨勾勒出群山婉约的轮廓，脚下即山崖，四周全被白气笼罩，我们若不是腾云驾雾，怎会登上这人间仙境？“白骨有幸葬青山”，美的{jz}是死亡，面对如此美景，我开始怀疑人为什么要活着？

越往上走雾越大，我是孤独的过客，它是闭门谢客的隐士，既然无缘，又何不享受此刻的安宁？脚步默默而急速，2400、2500、2600、2700、2800，小五台山的魅力不在于纵向高度，而是横向的穿越，五个台子是在群山环绕中间的，需跨过群峰，穿过山梁，没有水源，没有遮阴，没有挡风，一切都暴露在天上，对人的意志力和体力都是极大的挑战。到达北台脚下时，兴奋被疲惫所消耗，我们避在一块巨石后补充能量，脚下就是一望无际的云海，挖菜老乡们的号子从远处浓雾填充的山谷中传来，我们尽全力高声回应。这茫茫的群山，他们要去到哪里呢？能否赶在落日前回来？

{zh1}的82米是径直向上的，我无法看到周围的情况，只是向着顶峰拼命地攀登。“一山更比一山高，只因未到{zg}峰”，10点10分，我们终于登山了东台——河北{dy}峰2882米，“一览众山小”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大雾朦胧着3个玛尼堆，方圆2米外全是白色屏障，刘导不让四处活动因为很可能错步悬崖，风很大，真切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只逗留了5、6分钟的时间，刘导提醒：山上气温多变，如此大雾很可能会下雨。因为都惧怕在东沟的冰水中淌上5个小时，我们决定尝试一下北台的路。而此时，拍摄已经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最坏的结果

如果说南部的山流畅而柔美，那北部的就是刀阔斧痕。去北台的路再也没有山脊山梁，全是在山石之间上来下去，山路泥泞不堪，在斜坡上行走，每一步都可能滑下谷底，必须随时抓住树枝和山石。雾气仍然不散，到{dy}次遇到冰时，也是唐山队返回的地方，一块大刀形的2米多高的巨石立在山坡上，从它与山体的缝隙里穿过，再从一块半米高的石头跳下去全是冰，一旦踩不稳就会滚落下去，刘导的魅力从这时逐渐体现出来，有他的帮助，我们顺利通过，并横下心来要穿越北台。

阳面是在泥泞的山石和大树间穿梭，阴面就是在冰雪中跋涉，去北台路上的山都是犬牙参差的，大雾往往只给露出个山顶，一块巨石向雾中一伸就没了下文，也许刚刚坐着休息那块石头，背靠的浓雾就是悬崖，我们不敢轻举乱动，只能沿着预设的小道前进，直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刘导总是走在最前面，他拿树枝当拐棍，一身农民打扮却经验十足，在攀谈中得知，他参加过从山涧口到东台，再到北台，回赤壁堡路的修建，我不由得暗暗感谢小赵。然而他也低估了这个季节北台的危险。

一路上我总是在问：这是最难走的了吗？我的衣服划破了，手划伤了，脚肿了，北台还是遥遥无期，刘导总回答：不是，罗汉山最难。在一处，2米多高一米见宽的雪崖垂直而下，一侧是平整的山体，一侧是巨石挡住的悬崖，绳子终于派上了用场，幸好冰下是泥路，将绳子拴在树上，一手抓绳一手拿登山杖抵住雪地，趴在雪上滑下。刘导是{zh1}下的，只见他解下绳子，只拿树枝轻轻点着，从雪崖上三步两步就走下来了，我们都看呆了，这不是神仙下凡吗？

路越是难走，风景愈是壮美，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但这美实在令人心惊胆战。冰瀑的到来是对我们{zd0}的考验，比前面的雪崖更窄一些，上面全是光滑的冰，且下去之后仍然有十米多长的雪坡，上面仅有一趟脚印，中间部分有滑下去的痕迹。我们踟蹰了有十分钟，退回已经不可能，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路已经过大半，再前进，估计也不可能有比这更难走的了，{zh1}还是决定下绳子。刘导先顺绳下到冰瀑下方的冰穴上踩实，然后接应我们，小林肥胖的身子对绳子和下面的冰层都是极大的考验，他的顺利通过鼓舞了我：最坏就是掉下去，下面都是树，就是掉下去也没关系。

趴在冰面上，拽住绳子，脚毫无着落，打了一个趔趄，刘导伸手接住了我的脚，直到把我放到冰地上，然后砸断绳子扶我过雪坡。四、五十公分的雪下仍是光滑的冰，匍匐在雪上，只能如螃蟹般横行，两手摁住雪坡，膝盖湿透，每走两步我都要停下来搓手，刺骨的寒气直冲头顶，十米之距竟像是穿过鬼门关，走出的刹那即瘫坐在地上。我不认为之后的路都比这段更容易，而是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将胆打开，横竖都要往前走的。

一直到我们从“两千六营地”往下重新走上山梁，回忆这段最艰险的路时，刘导才说：那就是——罗汉山。

死去活来

14点10分我们登上了北台。神经在过度紧张之后已经不那么兴奋了，对着来时路大喊了几嗓子后，便静静的坐看雾在山间徘徊。跟东台的凝重xx不同，这里的雾轻飘飘的，如烟似纱自由飞翔，远山忽隐忽现，偶尔有阳光洒下金色的丝线。但北台顶上还是浓雾弥漫，根本看不清那个平台究竟有多大。据刘导后来所言，这个台子也叫“菩萨顶”，以前有座观音庙，而为什么建庙于这里，跟山下的“铁灵寺”有很大关系④。

我急切想通过“仙人桥”过去看看，但被刘导和小林死死拉住。“仙人桥”是一条大约一脚宽2米长的窄道，两侧即是万丈深渊，晴日尚可尝试，这样的大雾天一走上去准眼晕，且中间如遇大风，就真摇晃成仙了。天气还是阴晴不定，刘导提示下山还有一段非常难走的路，到家预计还要6个小时，必须赶快上路。

虽然归途路漫漫，但心情还是轻松的，在冰雪道上又跋涉了一个多小时才到2600米营地，迅速补充体力后下山，路越来越好走，雾渐渐散去，眼前一片明亮，万里风光收于眼底。从1700米营地就可直下到北沟，而此时我们的体力已经超级透支了。

19点30分，当我踏出北沟茂密的丛林来到山神庙前，夕阳在眼前展开如火的画卷，就像是一场梦，我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北东台走下来了，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向着对面的铁灵寺遗址⑤和背后的小五台山分别三叩首，就像“阿凡达”中的“心灵树”，我相信我与小五台山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虽然还有一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赤崖堡，但刘导说这段路，他闭着眼也能走回去，到此，我们的警报才xx解除。

注：

① 冰爪，冬季登山或者高海拔登山必备的器械，用来在很滑的冰面或者雪地上站稳脚跟。同属于户外装备之一，像这次登山，我们必须的装备还有：帐篷、睡袋、水袋、登山绳、登山杖、冲锋衣、防水鞋、头灯等等，而我们一样也没准备。这在小五台户外史上是xxxx的，只有当地老百姓这样干过。

②赤崖堡，是北台下的一个村子，属于蔚县桃花镇，去东台和北台的驴友一般选择住在这里。前面说的旅店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小赵在自己院里开的简易旅社。

③苦菜，是一种药草“生麻”的茎叶，也是当地老乡们的主要经济来源，一斤市价约在10元左右，“一千七”那里有很少一部分，小赵等人是去挖了自己吃的，而同我们进山的主要是年轻后生，要挖了换钱，我们去的前{yt}，有一个后生挖了{yt}换了500元。到了秋天还要挖一次，那时是挖根——生麻。

④原先观音庙下有一盘大石磨，当地的传说，在山下的铁灵寺曾经有一个小和尚，非常的调皮捣蛋，为了惩治他，寺院方丈便责令小和尚去北台顶推磨。为打发无聊时光，小和尚每日在山中行走，与飞禽嬉戏，没想到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待到下山时让老方丈惊诧不已。这盘石磨一直到“破四旧”时才被推到山崖下的，至于石磨是怎么运上去的，当地还有一个传说。

为了将石磨运到北台上去，老方丈去附近村子一个养水牛的刘姓人家借牛，刘大爷很爽快的答应：随时牵去用。当天晚上整整下了一夜暴雨，人们都闭门锁户，第二天刘大爷起床看，牛全身是汗，仿佛干了一夜的活儿。过了几天见老方丈没来借牛，刘大爷便上门询问，方丈说：已经借用过了，石磨已运到山上。

⑤关于铁灵寺为什么被毁我得到了两个版本，一说是“破四旧”时毁掉的，和尚都去了山西五台山。一说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鬼子占领，后来国民党防火焚烧，将和尚、寺庙和日本人全部烧掉。 

文/秋水

2010.6

部分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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