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正儿八经热起来,热的整个人粘粘哒哒,提不起神。比燥热更让我挥不去的是娘病前逝后的那些记忆,日里夜里,与我纠缠。)
娘在转到外地就医的时候,突然想我想得厉害,掉着眼泪央爸爸赶紧往学校打电话,找我马上去看她。那时,家真的乱了套,爸请了长假,二班的老师给我们代着课,我的学习已然乱七八糟,适逢考小中专前(那时高中是二选,跳出所谓的农门才是首要的),老爸还是基本同意了我的放弃,由着我跑去烟台陪娘,考试的时候只算是回来走了个过场。
也正是这般闷热的天气,娘一直查不出明确病因,一日重过一日,医院便不想再留治了。大伯在这座甲等医院的四楼病房走廊低声下气的求着医生,几乎要跪了下去。医生也或者是为病患家属经济上考虑,觉着没必要做无为的努力。可这个时刻,被撵出医院,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多么绝望的对待啊。不管已经多么贫困,我们还是愿意留在医院,只要住着,便觉得会有希望。
大伯的努力,终于得了医生的应允,我们继续住下来,象往日一样每天等着医生来查房、下药、挂水。天热,娘又难受,睡不下,只得在病房阳台地上铺下一层小被,让我搀她躺下,躺下上不来气,再扶她坐起,如此折腾,终一晚我困到一头栽在床边睡了过去。醒来,看娘躺在阳台地面上,面相平静,呼吸轻缓。我上前叫她,摇她,邻床的焉叔也赶紧下来帮忙喊,娘悠悠醒转,长出一口气,眼神闪亮:“嫚儿,吓坏我了,我刚以为我再也醒不来了,听见你喊妈,心里清楚着呢,可就是睁不开眼。”
然后吃了无数的偏方土方,忌腥忌辣忌甜忌盐,忌的我的娘想吃个小小的萝卜妞儿都不可以。病到很重的时候,爸终于忍不住,去买了两只大虾,找医院附近的馆子,清水不加盐的煮熟了,给娘吃。两只虾,娘连剥带嚼,吃的有些急,吃完抹一下嘴,对焉叔笑着说:“这辈子终于知道大对虾是个什么滋味,死也不算亏了,呵呵……”半个月后,娘坚决要回家,那时她的心里已然很清楚。娘的腹部肿胀厉害,没法坐车,爸找个大卡车,租了担架,由在烟台做建筑工的前屋安小叔找了几个伙计,坐在货车上用担架抬着我娘,我跪在娘亲身边,绷着神经不时的喊一喊她。车尽量的缓行,四个小时后,娘睁开眼,我们到家了。回家的日子快得让所有人心慌。我愿意踩着窗外的石基边,扳着窗沿,把半个身子探进去,对着亮光仔细看娘,象往常一样逗她笑开来。窗外是爸前些年种下的大枣树,今年终于挂果了。娘也会抻着脖子数枝头的青枣儿,自言自语:“瞧这大马枣,长的真不糙,熟了我得先尝尝,嗯,一定得尝……”
可这短暂的时光啊,总着急,总着急,来吞噬我的娘……
枣儿摆在娘的坟头,我摘的。
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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