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麻雀

一只麻雀在马路边的花坛里歪着小脑袋
那圆圆的小眼睛
不是在看天上的云朵
不是在看宝马和奥迪
不是在看油漆剥落的拖拉机
不是看在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是在看
一场车祸
刚刚留下的一地碎玻璃
它什么也不看
花朵之间，花枝之上
或之下，穿梭
跳跃
不时停下来——发愣似的
歪着小脑袋
它就喜欢这样，歪着小脑袋
什么也不看

一辆货车带起一阵微风。一辆货车带起的微风
吹翻它胸前的白羽毛
它歪着小脑袋，一点也不惊慌

2010-7-4

目的

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我爱上一个女人
一个不算太漂亮的女人
我爱她
发自内心
我敢断定
她也爱我
不然她不会偷偷的看我
不然她不会偷偷读我的诗
不然他不会把我写进日记里
我说，我爱你
令我吃惊的是
她向后不断地退缩着
更令我吃惊的是
她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2010-7-4

质询

你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你是一块石头还是一束花朵
你在白云之上还是在水流之中
我常常以为看到了你
看到你在一根大头针顶部闪光
看到你在一部机械内部
齿轮一样转动
看到蚂蚁举着你——
你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看到你口吐火焰
劈开巨树
看到你骑在马匹之上
却不是骑者
你形象众多
你是你们
我从你们中出来
却记不清你们真实的面孔
你们啊
把我抛弃这么久
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在这个被你们抛弃的世界上
我在这个废弃的实验场——
星辰一样自转和公转
星球一样晕眩
星球一样燃烧自己
我说，父啊
你们是不是对我视而不见
你们是不是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2010-7-4

树猴

你让我蒙上眼
蒙上眼我也能爬上树
我有你的基因
我有你的手脚
在一棵大树上
数十条道路似乎都通向你
你躲在某一条岔路口
默不作声
就像我的先人
被黄土封住了口
我故意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故意避开通向你的道路
故意让你暗地里偷笑
故意失一下脚
又失一下脚
就像我在家族的祠堂里
故意失手打落一只茶杯
我多么希望看到
逝去经年的手
把它凌空接住

2010-7-4

吸力大

他的名字叫万顺的时候，每个作业本的封面上
都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好好学习了
但没有天天向上
或者说，他好好学习了，但时运不济
他的名字叫吸力大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块磁铁
磁铁巨大，他把它们放到一起
然后使劲掰开
然后再放到一起
再使劲掰开
每一次都咬牙切齿，每一次都使尽全身的力
每一次都让他似有所失
很少有人能把万顺和吸力大联系到一起
其实从万顺到吸力大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
那年他在外地打工
回来的火车站上
一年的辛苦被一个小偷扒光
趴在运载货物的火车上
身子一会儿滑向左边，一会儿滑向右边
他虽然壁虎一样努力
还是掉了下来——
头部着地，却不出血。后来
他在儿子每个作业本上，都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在他的后半生，只说一句话：吸力大，吸力大

201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