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九问

  本报记者 郑琳

  问:《独唱团》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并且销量火爆,恭喜!请问你本人是什么时候拿到印刷出炉的成品?那时是什么感觉?当时,你身边都有什么人?他们有什么样的表现?出版的当天晚上,你和你的团队是怎么过的?

  答:团队里的人还是让他们来回答问题吧。我虽然很平静,但比要出版新书的时候更忐忑。我很担心大家只想看我编了一本通篇批评政府的杂志,又接受不了那么文艺,导致恶评如潮。

  问:你是主编,主要为《独唱团》做了哪些?作为主编,你对编辑团队有什么工作要求?有工作作息要求吗?

  答:没有作息要求,弹性工作制,只要完成任务。

  问:能透露一点下一期的亮点吗?《独唱团》是约稿为主还是投稿为主?你如何在选稿中,体现“独唱”的价值与标准?

  答:三分之一约,三分之二选,其实这个标准已经很困难,因为在公布了稿费标准以后(他的稿费标准是1000-2000元/千字,一般的文学杂志稿费标准是100-200元/千字——编者注),虽然有一些好文章,但也有很多人把这里当成了被退稿件的彩票xx点,我们工作量很大。约稿的把握更大质量更高一些,做杂志的都知道,这是不变的道理。但是我们依然会将来稿和新人作为以后的主力。

  问:和最初定稿的《独唱团》相比,我们看到的《独唱团》可以打几分?少了什么?多了什么?

  答:我不会给他(原文如此,可能韩主编觉得它是个男性 ——编者注)打分,打高了是我欺骗自己,打低了我如何向提供给我稿子的作者交代?我觉得很好,但我会争取更好。

  问:据说封面在下厂印刷后还修改了。为什么要修改?

  答:因为原来封面的封底一副漫画中的人物手臂上很不显眼的地方刻了“爱日”两个字,书上没有发现,因为太小,直到印刷成海报放大了以后才被发现,这个漫画当时是有一个故事的,这个人喜欢乱搞,所以在他的手臂上纹了自己的爱好,但是后来这个漫画没能上,所以我们单独拿出了一张做海报和封底,可是疏忽了这个。失去了上下文的联系,这两个字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为了防止讨厌的假爱国者的骚扰,我也不想让《独唱团》的读者和作者受到影响,我销毁了两万份海报和前期印刷的书,50万个封面,损失了近百万,推迟了一周上市,所以{dy}期估计依然亏损。

  问:是否有人拒绝你或你的团队的约稿?

  答:没有,大家都很给我面子,但是其实后来的稿子不是很好约,因为一直没有出版,所以大家都想等{dy}期出版以后看看再写文章,很多人觉得它再也出版不了。

  问:请举例一个你非常想放进《独唱团》却没有能放进去的作品,并对作者说几句话。

  答:对不起,我为此努力了半年多,我已经尽力了。

  问:这一期里漫画比文字和摄影作品更尖锐。以后会给漫画更多空间吗?

  答:嘘……

  问:《独唱团》终于出版,走过这一路以后,你自己是否有什么思想和认知上的转变?

  答:文艺一直在。我了解很多人想看重口味的杂文、时评,但是一本双月期刊是不能去登时评的,你想看这些,网络上高质量的很多,杂文你看128页也肯定接受不了,没有哪个政权是被杂文给写垮的,但文艺能慢慢的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要相信文艺。

  韩寒:要相信文艺

  接受本报记者专访讲述《独唱团》诞生片断

  怀胎一年多,《独唱团》终于出生了。杂志出生前,给韩寒打电话约采访,他拒绝。他有他的理由,并且说得很真诚。他与记者相约,《独唱团》上市后谈。

  韩寒如约而来。

  这时候,《独唱团》上架不到三天,卖了50万册,很多报摊卖断货。

  50万册,这是热销的概念。

  不少拿到这本“书”的人都先被那个除了牛皮纸和铅字什么都没有的封面震了一把:“独唱团”三个字,写得好看!据没有经他确认的消息,那是韩寒本人的手迹。记者的一个朋友下班回家在报刊亭{qg}到{zh1}一本,乐滋滋地跟我说:“捧着《独唱团》去菜场买菜,好装13啊!”

  “咪蒙”(她是谁?请参见本期阅读周刊)在博客里说,《独唱团》能让想一秒钟内看到爆点的人急死,让读惯了微博(http://t.sina.com.cn)的同学们累死。真的,本报编辑部里的人翻开《独唱团》,都要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楚排得那么密密麻麻的字,挤得那么结结实实的漫画。更可怕的是,因为这本杂志,记者要在{yt}之内采访那么多人……好久没那么累了。

  这一切的 “罪魁祸首”都是韩寒。而他接受采访了,但他不跟我们确认,这是不是他的“团”顺产后的首开尊口,但他在向记者承诺的时间前给予了回复——他信守诺言。当记者昨天早上打开邮箱,看到韩寒发来了两封回信,一封的发送时间是2:47,另一封的发送时间是6:54。其实两封回信的内容没有很多不同,仅仅修改了个别措辞,以及把《独唱团》临阵撤换封面的故事细节补充完整。

  韩寒没有回答记者给的他所有问题,他的执行主编马一木更是回避了大量敏感的提问,在我发去的采访提纲中留下一片空白。他们对下一期的内容讳莫如深,不愿透露有关另一本《合唱团》的任何信息,对某些问题,韩寒用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嘘……”。

  这个“嘘”很让人感慨。就像韩寒在采访中有限的爆料,克制的风格,谨慎的诚实一样,提醒读者在读《独唱团》的时候,用眼睛去看能看的,用脑子去想不能看的,并——相信文艺。

  他们伴着《独唱团》出炉

  他,给韩寒当执行主编

  作为韩寒《独唱团》的执行主编,马一木为这份杂志鞠躬尽瘁。记者昨日专访这位年轻的主编,他有保留地回答了提问,“你的问题都很好。但有些问题我这边不方便回答。我挑选了几个回答,非常感谢你们对《独唱团》的支持。”

  问:韩寒是何时、如何邀请你做《独唱团》执行主编的?你出于怎样的考虑愿意与他合作?

  答:他是一块磁铁,如果你体内有“铁”的话,很难不被他吸引。我和他都想着怎么让一本杂志有所不同,所以会合作。

  问:给《独唱团》当主编与之前的杂志主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答:区别在于,以前是要把明星弄到杂志里,现在是和明星一起弄杂志。

  问:韩寒是个怎样的BOSS?据说他很苛刻?

  答:不是苛刻,我觉得是专业上的挑剔,在这个方面,他是《独唱团》面对的{dy}个敌人,沸点特别高。

  问:你们有过意见分歧吗?有吵过架吗?如果分歧了吵架了,{zh1}是如何解决的?

  答:分歧肯定会有,但不会吵架。有分歧的时候,我们会在阳台上聊聊女人,聊聊世界杯,或者去踢场足球,暂时把问题搁置,这相当于足球的半场休息时间,接着继续温柔地讨论。他是个很温柔但暗含杀机的男人。

  问:《独唱团》想要培育怎样的新人和创作者?

  答:当莫奈画伦敦的雾的时候,很少人知道伦敦的雾是紫红色的,他甚至被称为“伦敦雾”的创造者,先有了他,然后才有了伦敦的雾,这就是文艺的力量。我们希望看到更多人不盲从于既定概念、不迷乱于喧嚣,更多xx自己的内心、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我们所推崇的创作者,就是能把他所知道的、想知道的、不知道的以文艺的手法告诉我们的人。

  问:为什么诗歌作品只有一首6岁小朋友的《风在算钱》入选?

  答:我个人认为,王子乔这首诗是中国近年来{zyx}的诗之一,属于现实浪漫派,够现实够浪漫。下一期我们会选更多优秀诗歌,它们也许不是来自专业诗人,而是来自所有人心里诗性的部分。

  问:《独唱团》下一期预计在什么时候出版?

  答:如果一切顺利,下一期会在9月和大家见面,我们希望保持2月一次的出版周期。        本报记者 郑琳

  他,目击了《独唱团》的成型

  “韩寒,作为一种文化创造力,是多侧面、多元的,除了犀利的博客韩寒,也可以是优美的、幽默的文艺韩寒。《独唱团》让韩寒用文艺的方式介入生活,他让我们看到,文艺也可以是阳光的、硬朗的。”作为浙江日报报业集团红旗出版社重组筹备组成员,钱江晚报副总编鲁强之前审读过《独唱团》里的稿件。

  在鲁强的办公桌上,记者看到厚厚三个牛皮大信封装着的《独唱团》初稿,“今年3、4、5三个月,我们一直在和这些稿子打交道。可以说,我们目睹了它的成型。”

  在《江南》杂志主编袁敏的帮助下,浙报集团红旗出版社重组筹备组的采编人员深度参与了《独唱团》的编审工作。但由于重组中受出版社出书范围所限,他们{zh1}遗憾地和《独唱团》擦肩而过。

  在前期的合作中,鲁强深深感到韩寒这支年轻团队的创造力。“他们这个团队,青春,有效率,对社会、对常识有使命感,对先锋精神有热爱。”鲁强露出赞赏的神色,他举了个例子,《独唱团》团队会为一个想法熬夜讨论,他们热情涌动,为追求明快、干净的杂志质感,一个星期就能拿出全新的版式编排,等于将杂志重做一遍。“与追求先锋个性相映的是,他们善于沟通,真诚,他们对经历波折的编辑工作,乃至《独唱团》具体文字,其实有清晰的判断。他们够努力够不易了,需要鼓励。”

  几番深度交流下来,鲁强觉得生活中的韩寒和博客中的韩寒一样醒目, “这一次,他实际上做的是一本青年文艺书。他有那种强劲、粗粝的创造力,这使得他和同龄人办的那些刊物从质感上有比较大的区别,他xx的东西绕不开现实。”

  虽然有的读者拿到《独唱团》后会失望,失望于没有看到期望中的“博客韩寒”,但鲁强却认为韩寒的定位非常准,“懂文艺的韩寒明白,生活有很多侧面,一本文艺杂志有时未必能承担那么多社会意义,多一个侧面,多一个功能。”

  鲁强说,飞快运转的这个社会有许多焦虑和无奈,年轻人生活中需要一些俏皮的、幽默的目击者,而韩寒,正好从文艺上找到了一个出口,“就这样去看《独唱团》吧,这是它能提供的。”

  因为审读过一稿又一稿的稿件,鲁强体会到《独唱团》的不容易。“几易其稿,编辑团队体现了坚持和毅力,最初较多稿件集中于边缘生活,但后面变得越来越丰富。”鲁强说韩寒是个很聪明很可爱的人,他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创意,他对文字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标准,“他也善于通过文艺,追求一种平衡。”

  不管怎么说,鲁强认为韩寒通过《独唱团》这样文艺类的途径来和年轻读者互动,传递这一代的审美,是有价值的,“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跟韩寒合作,因为他体现了年轻人的阅读美学。”

  本报记者 王湛

  从《三重门》到《独唱团》,他变了

  从《三重门》到《独唱团》,韩寒走过了十年。

  不经意间,一个17岁的中学生作者,已经成为能够聚集众多思想者和写家的刊物主编。这些年,韩寒写作、赛车、出唱片、拍电影,做什么成什么,并总能出彩,但恐怕最让人xx和无法不面对他的,还是他在博客上发出的颇具思想的声音。

  假如说和他几乎同时出道的郭敬明是一个颇具时尚气息的商业奇才,那么韩寒可谓是一代青年的“意见{lx}”。他的尖锐,他的睿智,他的敢言,他的幽默,他的忧患意识,他的草根情怀,让他和一批从新概念作文起步的青春写手拉开了距离,走在了别样的潮头。他有意和商业化、娱乐性较劲,不愿同流合污,但他很难百分之百保持{jd1}独立。

  《独唱团》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保留了韩寒的个性和追求,让我们看到尽管艰难,尽管不易,但他还是{zd0}限度地保持了自己。因为他有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所以才会不断思考并发出声音。而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更愿意沉醉于物质和娱乐,韩寒和这样的潮流背道而驰,显示出了他的可贵之处。

  韩寒曾一再对他的粉丝和拥戴者说,不要对《独唱团》期望值太高,这话我相信他不是随便说的,《独唱团》无奈地经受了在多家出版社的游历和搁浅,心气和激情或多或少会在过程中耗散。

  愿望和现实常常相距很远,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又不丧失自我,很考验韩寒的心智和耐力。我不知道这一切对《独唱团》会不会有磨损,但我相信韩寒希望读者降低期望值的“预防针”是他过人的聪明使然。

  据媒体介绍,《独唱团》首印50万,珍藏版卖到180元一本,我不敢断定这是主编韩寒个人市场号召力,还是《独唱团》刊物本身具有的魅力,但刊物最终能如愿出来,毕竟体现了社会的开放。《最小说》之类的青春读物确实有它固定的受众和如痴如醉的粉丝,但《独唱团》提供的思想层面的阅读可能会让年轻读者觉得,仅仅娱乐,时间久了或许会乏味和空虚。

  《独唱团》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坚持。相信韩寒能走过风雨十年,必然也能迎接风雨二十年、三十年,以致更多。   袁敏

  (袁敏——资深出版人。《江南》杂志主编。2000年,她独具慧眼,出版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韩寒的{dy}部小说《三重门》,因此被认为是“发现韩寒的伯乐”。)

  本报专访《独唱团》部分作者

  我们这样给韩老师写作业

  本报记者 郑琳

  作者丁:我欣赏韩寒,写稿让我随意发挥

  本报记者 郑琳

  作者甲:写金圣叹的时候,联想到韩寒

  咪蒙 《好疼的金圣叹》作者、南都编辑

  《独唱团》团队向我约稿的时候,让我千万别想着是给韩寒写的,一定要按自己平时的风格想写什么写什么。我平时就是写历史的,这个金圣叹是我非常喜欢的历史人物,是个可以多重解读的人。很多读者说金圣叹让他们联想到了韩寒,有人说不知道是金圣叹穿越到了现代,还是韩寒穿越到了清朝?

  的确我最初在写这个人的时候有联想到韩寒,他们同样高于自己所处的时代,对教育体制的反叛和对社会的反思等方面也有局部重合,文中对金圣叹的部分判断也是可以适用于韩寒的。但我还是希望摆脱简单的一一对应关系,至少我们不会希望有相同的结局。

  至于穿越搞笑的文风,这个原本就是我擅长的。我喜欢古典文学,也喜欢肤浅的东西,还喜欢八卦。读者希望看到的一定不是上来就板着脸的文章,他们希望看到光鲜的衣服而不是严肃的制服。

  《独唱团》是这个时代的反义词。它反商业,没有一毫克商业广告,哪怕广大商家红着眼想往里面砸钱;它长得旧,牛皮纸封面成功让大家实现了一场低成本的时空穿越;它不浮躁,它不取小标题,不给你画重点,想一秒钟内看到爆点的人,急死你;它节奏慢,登了大量需要细读的文字,读惯了微博(http://t.sina.com.cn)的同学们,累死你。

  2天50万本xx,xx可以期待之后的销量可能改写出版史。有人说,买到《独唱团》运气都变好了,这杂志成了吉祥物;有人拿它当奖品炒作自己的微博,承诺要抽奖送给粉丝;连《独唱团》黄牛党都出现了。这本杂志不一定能制造文艺复兴,但它确实重新刺激了常年性冷感的文艺G点。

  作者乙:6岁儿子歪歪扭扭的诗走红,xx没想到

  王子乔 《风会算钱》作者,由他的母亲,作家毛尖代他接受采访

  “谁也没有看见过风,不用说我和你了,但是纸币在飘的时候,我们知道风在算钱。”写这首诗的时候,王子乔还不到6岁。其实这首诗的前两句也是名作了,那时候是幼儿园老师给孩子教的诗歌,在课堂上念了,然后儿子回来就说:“我也会写诗歌”。他把后两句改了,写出了这首《风会算钱》。王子乔父亲把这首写得歪歪扭扭的诗贴到微博上,作为成长记录。没想到立刻被转载了,上了开心网,又上了电视。后来连《独唱团》也来要稿了,这首诗的稿费是1000块,真没想到6岁的儿子就赚稿费了。不过他自己xx没概念,还问我 1000块能买多少瓶饮料?

  我们平时工作很忙,也没时间给他念故事,他就只好自己看,遇到不认识的字才来问我们。他也爱自己写字,还写日记,去了世博会都会记下来,如果写不了就用画的。这些东西都有贴在微博上。《风会算钱》这首诗能那么红真是xx没想到,上了《独唱团》以后xx度更高了,我今天就接到了3家媒体的采访。不过这真是一次无心插柳,我们没有打算刻意培育他成为作家诗人,一切顺其自然。

  《独唱团》这本杂志我才刚拿到,前两天去买都卖完了。粗翻了一下,大致的感觉是它很文艺,包括里面的摄影作品,就像第六代导演的电影。

  作者丙:能在《独唱团》诞生时掺和一下,开心

  擦主席 《奶溪漫画》作者

  给《独唱团》画漫画就和我平时创作xx一样。我一向喜欢画荒诞的东西,我的作品题材也都来自现实,这次画的“超级屁股”歌唱比赛海选也是一样。人们都说艺术是生活的夸张,其实我倒一直觉得生活中的荒诞远比文艺作品中的精彩很多,把现实放到作品中只需要再次加工一下。很荣幸我的作品能登上《独唱团》,它的姿态是很独立的,不迎合潮流。能在这样一部杂志的诞生过程里掺和一下我很开心。

  欧阳应霁 《贴地快感》作者,香港漫画家、作家

  《独唱团》向我约稿很荣幸,因为我一直以来就很欣赏韩寒,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超级粉丝(笑),他的所有作品我都看,我很欣赏他的为人。创意总监和我沟通细节的时候,也并没有给我特别的要求,让我随意发挥。于是我就想写一写香港,写一些现在的香港人,以及内地人心中对香港社会不甚了解的一面,一些他们尚未看到的角度。

  我还没看到《独唱团》这本杂志,听说内地火爆,很难买到。我只在今天香港的报纸上看到一些评论,但我还是想亲自看看,希望创意总监可以尽快寄给我一本。

  虽然我知道未必所有人都能达到韩寒的水准和境界,但我仍然希望中国能有多一些韩寒这样的年轻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