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成〕埃及十日谈9: 神庙的生命符号与尼罗河的博奕
10.2.25 去阿斯旺途中
1、伊德富的神庙EDFU TEMPLE:生命符号与男人和女人
从卢克索到阿斯旺有200公里路程,没有高速公路,开车得花4个小时左右时间。我们之所以没有选择坐飞机或游轮,是因为旅行社已在沿途安排参观两个神庙。因此,阿米娜小姐领着我们在那天早上9点出发,下午5点多钟才赶到阿斯旺。
从卢克索出发沿著尼罗河东岸前行,这条路似乎与铁道并行往南。在椰树和田野中穿行,不时掠过一片村落,常常看见穿灰色长袍的埃及人三三两两聚在路边闲聊,小毛驴悠闲地依在人群边。也见到不少练摊的小集市,青菜、土豆、大青椒、西红柿、橘柑就堆在地上,下面垫了一块塑料布。这些集市和路旁似乎都是穿长袍戴头巾的男人的天下,很少看见女人。铁道旁的树杆上靠着一些自行车和摩托车,这是交通工具的交响。路上的汽车并不多,偶尔看见一些大货车和破旧的客货两用小轿车,跟中国1970年代的农村景象如出一辙。大约走了2个小时,车上了一座尼罗河大桥,我们从东岸来到西岸,这里就是距卢克索108公里的伊德富小城。
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有一、两万人的小城镇上,也有不少烂尾搂,跟埃及郊区所见相同,大约也是先占地皮再说的城市化现象。城镇路上车也不多,也多是一些小型货车,与马拉车在路上并行。这里也是旅游点,街上也有载客马拉车,虽然没有卢克索的马拉车豪华。穿白长袍的车夫驾车穿行在路上寻找游客,其实这些路上基本没有旅游的散客。我们的面包车忽然慢行下来,这条路人多起来,特别是包白头巾穿灰色长袍的小姐、大婶多了起来。我看路边的建筑,像是一些简陋的伊斯教堂。姑娘们聚在一起说话和行路,她们没有穿花衣戴花头巾的,但白头巾遮了一大半的美丽脸蛋却绽放着青春嬉戏的笑靥,粗糙灰暗的布袍也难掩那些豆蔻年华少女们窃窕腰身的性感。这让我想起当年颇有红色宗教情怀的“xx”时,中国人不分男女老少清一色蓝布衫或黄布衫,但我们仍在那时候度过了宝贵的青春年华。
伊德富有一个xx的何露斯神庙Temple of Horus,何露斯是伊西丝女神的女儿,是太阳神等诸神的合体。这座神庙是托勒密王朝时代修建,前后修建二、三百年时间,{zh1}由埃及艳后克丽奥特佩拉七世法老完工的,它是全埃及保存最完好的一座神庙。我们下了车,很远就看见神庙巍峨的塔门。我们在卢克索看过卡尔纳克神庙和卢克索神庙中的许多塔门,但没有一座塔门是如此完整耸立的。雄伟的门塔大约有62.6米宽、30.5米高。尤其值得提到的有两点:一是巨大的塔门门墙有精美的浮雕,内容是何露斯诞生和毋亲伊西丝神哺乳,因此,这座神庙也是当地人求子必拜的圣地;一是塔门前踞守的两尊黑色花岗石鹰隼塑像,其中一鹰隼胸前还立有一人,据说这就是何露斯作为保护法老的鹰隼神造像。许多游客争相在这座鹰隼神像前合影以祈神灵佑福,我们也是参观结束前离开塔门时才轮空与它拍了合影。
我们在卢克索看见的神庙,其实仅仅是神庙的大立柱或石墙,屋顶基本上是没有的。而何露斯神庙却有屋顶,所以建筑物内的所有内部房间漆黑一片。这些土大小小的圣殿没有一扇窗户,尤其是圣殿的核心区域至圣所黑洞洞的。至圣所正面是xx的灰色花岗岩巨石圣幕,据说基督徒们曾把这里当做厨房使用,烟火把这里熏得黑糊糊的。
何露斯神庙曾是一个香火旺盛的庙宇。圣殿的四周有一条通道,它既是进入13个小圣殿的通道,封闭的外围墙形成了一个完整圆周,它叫“神秘走廊”。 阿米娜小姐领着我们从黑糊糊的至圣所出来后,又让我们跟着她在这里转了一大圈,给我们耐心地讲解墙上浮雕壁画。我在阳光下细心地浏览浮雕壁画,这里有一些圆括号,里面尚未添上法老的姓名,在长达二、三百年连续的劳作中,不知道这座高墙会落成在哪一位法老的手中。但这里有一个符号,雕刻在各种画面中,特别引人注目,这就是生命的符号“”,这些溶入各种场面的各种形状的生命符号。何露斯神庙就是生命的源泉,生命的信念在此繁衍,一代又一代。人类的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种宗教信仰,任何一位统治者或民众,都不能抛弃生命之源。也许,在经历了300多年的希腊人统治之后,又经过600多可罗马人统治,又经过1300年阿拉伯人统治,这座寺庙仍然较为完整屹立在这里的原因?
对于生命的另一种阐释,就是男人与女人。在中国的绘画里,男人与女人的区别是描绘得非常清晰的,穿什么衣服,有没有胡须是表现性证的主要手段。但是在雕塑里,特别是浮雕里,男人与女人的性征却非群模糊。换一句话说,浮雕造像几乎分不出男女,因为它并不注意性征。在何露斯神庙的浮雕里,男人与女人{zd0}的性征区别就是乳房。在那些单色和浅浅的凿刻人体上,古埃及人把女人的乳房表现得如此袖象、简洁和如此美丽、性感和动人。在神庙各个角落里,这些满柱满壁的浮雕壁画中的人与神,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也不管这个人像雕刻大小和做怎样的动作,或者头上有什么装饰,你一眼就能区分出是男人或者女人,因为它总是如此巧妙和动人地描绘出女性的乳房。女性的乳房,既是男xx抚迷醉的性器官,同时又是母亲哺育子女的生殖器官,是女人与母亲的统一表征。这个爱与生存的性征塑造,是最终的也是{zj1}象的生命的符号。这在禁欲主义为主流的中国传统绘画、风俗雕塑、佛教和道教绘画、雕塑中,这种性征表现是要忽略不计的,是艺术家羞于启耻的。当然,除了唐代的敦煌壁画和后来的不能见光的淫秽xx画除外。是的,只有如此优美和阳光气派的敦煌飞天半裸美女,才足与古埃及神庙壁画的女性描写相媲美!这大约也是敦煌飞天美女如此珍贵与如此时尚的缘由吧?饶宗颐先生说过,“不要低估古人的智慧”。我想,眼前这些两千年前到五千年前的古埃及艺术所达到审美致高点,是足以令今人惊叹和汗颜的!尤其值得提到的是,这些美术品并非是某个画圣、塑圣传世的孤本,而是在数以千年计的时代中古埃及工匠群体手中的“普及本”,在今天的古埃及遗存中比比皆是。
在何露斯神庙中还有一景十分有趣,就是古埃及的水文站。在我们即将参观完毕时,我们来到神庙的外墙下。阿米娜小姐指着一个通向地下室的阶梯告诉我们,这是尼罗河水位观测站。我和女儿好奇地往地道砧,其实这不是地下室,而是通向一个水池。阶梯黑洞洞的,只是远处可以可以看见一泓潭水,这大约是石墙外的阳光照亮的。哗,我在行进中一脚踩入冰凉的水中,溅起一簇水花。我不由倾倒一下,扶住墙跟退了回来。我知道了,这就是尼罗河水当下的水位。我顿了顿浸湿的皮拖鞋,离开了何露斯神窗,一路仍在回味着古埃及人的智慧:尼罗河水位与这些神庙有什么神秘的关系呢?
2、考姆翁布神庙KOM OMBO TEMPLE:被尼罗河大水摧毁的巨石神庙
汽车返回尼罗河东岸,几乎与铁道平行着向南行。大约一个多小时车程,我们到了考姆翁布小城。这里距今天的目的地阿斯旺只有不足50公里了,来这里也是为了参观一个神庙。
穿过考姆翁布这个比伊德富更小的小城,汽车行驶在尼罗河边。神庙建筑在尼罗河东岸的一座山头上,尼罗河绕膝而北去。这里说是一个神庙,其实是两个连在一起的神庙:一为何露斯鹰隼神所建,一为索贝克鳄鱼神所建。说是神庙,其实只是一堆神庙遗址的巨石。阿米娜小姐告诉我们,这是一处被尼罗河水摧毁的巨石神庙。我们下了车,沿着尼罗河边的坡地来到神庙前的广场。根据我的目测,神庙主体建筑前的广场坡地地面,距离尼罗河水平面大约在15米左右。我站在神庙外围墙的台阶上,一边歇息一边眺望碧蓝而平缓流去的尼罗水,心生一个疑问:尼罗河水怎么就能把这两座巨石建筑的神殿彻底摧毁呢?这两个神庙都没有留下塔门,当然分不出是一个还是两个神庙建筑。我们步上一个面向尼罗河的台阶,台阶右首有半爿残垣,大约就是当年的塔门所在。进了这个“门”,便是一个大广场,广场靠后的部分,立着高高低低一大片大石柱。这些刻满象形文字和纹饰的大石柱,想必就是当年神殿的栋梁。如此温柔的尼罗河水,竟然像拦腰斩断似地冲击这些栋梁,将神庙的这些栋梁连顶掀翻摧毁。
下午两三点钟炎热的太阳,在这些残垣巨石上反射出强烈的光浪,我们寻找一些超大石柱和断壁之间的阴凉处,一边观赏浮雕,一边乘乘凉。我们这些全套短打还嫌热死人的北方佬,当然不能体会仍属冬季的埃及的阿米娜的气温感。阿米娜一点不怕热,她戴着厚厚的头巾,穿着两三层的体恤、套衫和厚厚的牛仔裤不说,还戴着一双厚棉手套,不停地给我讲解这些浮雕所演绎的古埃人和神的故事。
这两座始建于托勒密王朝的神庙,是在罗马皇帝奥古斯丁时代才建成,所以在广场中残留的大柱厅颇有一些罗马风格。但是,大量门和柱上残存浮雕的主人公仍是古埃及的神。鹰神何露斯是太阳神的第N个化身,他是一个战神,是敌人的终结者。他的双翼可以扫荡所有的恶神和一切罪恶。鳄鱼神索贝克是创造世界的原始神,他代表肥沃土地和多产丰收,但同样是敌人的终结者。一代一代托勒密王朝的法老们,依靠鹰隼神和鳄鱼神的庇护,占领和统治着富绕的古埃及土地与臣民。可以试想,这座豪华巍峨的神殿,俯临浩浩的尼罗河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是一种多么不可一世的{wz}气派。中国有一句人尽皆知的古话:“水可以载舟,也可以复舟。”它只须略作修改,便也放之四海而皆准:“水可以载庙,也可以复庙。”只不过这“水”的主体不同:在中国,“水”似乎被xx解释为“人民”;在古埃及,就应该被解释为异族与异教了。希腊人建立的托勒密王朝,被尾随其后的罗马人变成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继后又被阿拉伯人占领变成阿拉伯王国,其人种、民族、语言、宗教的轮替变迁,显然难以为中国载舟复舟之历史观可以范围解读的了。
都知道尼罗河水年复一年的泛滥酿造了埃及的富足,但显然无法想像当年的大水是怎会冲垮这两座“龙王庙”的!人们摸摸巨石,很容易感觉到巨石的分量;人们摸摸河水,是难以感觉到洪水成猛兽的分量。在这里,也有一个尼罗河水观测井,就在神殿左边的露天广场上。它使我想起了伊德富神庙的地下观测水道。显然,这个观测井也应该在神庙的外围石墙内,现在围墙被尼罗河水冲走了,它便在可以达接看到尼罗河的露天平台上。在看了这个被尼罗河水摧毁的考姆翁布神庙后,我才明白了伊德富神庙那个观测水道的重要性,这是一个预警装置,这是古埃及人既爱又惧的尼罗河的安全阀。这个测水井大约有十多米深,它的底部有一泓亮晶晶的水倒映着蓝天,这当然就是尼罗河的水平面了。
在这个平台上我道看见了两块平板石之间的楔子槽,就像中国木匠嵌接木板的两头大中间小的三角形斜面楔子一模一样。当然,这里肯定使用是石头楔子,但这种使用楔子的技术显然比中国鲁班的时代早多了。
尼罗河在考姆翁布神庙脚下转了一个缓缓的弯,蜿蜒向北流向天际,溶入了天的蓝色。不管看它的颜色,还是看它的气势,还是回味它所见证的历史,它都太迷人了!我登上了一段高出地面的神庙残垣上,久久地凝望着碧琉璃般的尼罗河水发呆。女儿、女婿在远处叫了我好久,我才依依不舍地跳下残垣往回走去。在阳光下,阿米娜小姐粉红色头巾和紫罗兰色的上衣显得十分娇艳,我们也和她在广场上拍了合影。刘之皓在旅游商店给我买了一只雪糕,让我大解暑热。我还在那里用近视镜头拍了几朵盛开的小花,在背景的神殿巨石衬托下,小花朵显得如此娇嫩和艳丽:这是生命和生命历史的蒙太奇叠印。
那天下午5点过,太阳即将西斜的时候,我们的车赶到阿斯旺。旅行社人员正在阿斯旺的尼罗河渡头上等我们,让渡船船工帮我们把行李从车上搬到渡船上去,我们所往的酒店在尼罗河的小岛上。阿米娜是卢克索的地陪人员,在完成了今天的施游和旅程后,她要和我们告别,与送我们来的的旅行车立即返回卢克索去。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说她会写古埃及象形文字,还曾经答应写给我们看。于是,我急忙问她这件事,她笑着点点头,没有纸,我拿出了在卢克索书店买的那个中文本《埃及艺术和历史》的图册来。我递给她一只笔,她根据英文读音,用古埃及象形文字在扉页上拼写了“埃及”、“中国”和她的名字“阿米娜”三个单词。我又在扉页上写了我的拼音名字,她马上又用象形文字为我拼写了“刘正成”。
真神奇,一个小姑娘,可以当场译写几千年前使用的文字!在中国,一般年轻人别说写几千年前的甲骨文,或者篆书、隶书,就连几十年前通用的繁体汉字也写不了罗!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这埃及的象形文字并非等同于中国甲骨文或篆书这样的象形文字,它除了表意以外,还发展了具有表音的功能,它是接近于中东的闪米特人的语言,与古希伯莱文、古阿拉伯文相近。它的一个符号即代表一个子音,起到字母的作用。阿米娜正是用了这种字毋拼音的方法,为我们翻译和书写出了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我想,中国旅游职业学校出身的导游,是不是也可以学到这种技巧,来为中国古文明增加一些时尚魁力呢?我不知道刘之皓按通常规则,给了阿米娜和司机多少小费,总之他们很高兴地与我们挥手道别。我们急急忙忙上了渡船,渡过河,上岸便到了河心岛上的下榻之地,结束了这{yt}紧张的旅程。我在渡船上和上岸时,也不停地按动相机快门,抢拍了不少新奇的异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