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钢音的雨声

“咚！咚！咚！”

雨滴落在钢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尤其在寂静的夜里，响声更大。

只从三楼邻居用薄钢板制成“雨打”，这独特的雨滴声就成为我单调、焦躁的提示。雨缓时，那声音倒还有些节奏，雨急时，那声音是杂乱密集的，一声声、一声声，穿过窗台、敲碎酣梦、撞进耳膜、钉在心坎上。

要是邻居装的是塑料的“雨打”多好，可惜不是。

要是雨打在荷叶上、落在芭蕉上多好，可惜没有。

雨就是落在钢板上，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只到一个下雨的深夜，“咚！咚！”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才发觉外面下起了大雨。那雨是刷刷的声音，好像来势汹汹的偷袭队伍的脚步。我赶紧穿衣出门，抢回了摆在外面的几盆花。如果不是雨落在钢板上的及时提醒，那几盆花就成了狼藉残红。

此后，再听那“咚！咚！咚！”，感觉陡然变了，似乎那单调中也含着别样的韵味和意境。我送它一个名字“带钢音的雨声”。

雨有时是需要听的，听的感觉更容易溅起灵感的水花，荡开联想的涟漪。如果雨不是落在钢板上，深夜在梦中该会错过多少雨的造访，即使能听到，有时是江南女子般柔声细语的轻吟，有时是没有主旋律的万籁齐鸣、有时干脆就是没有节奏控制的嘈嘈杂音。

这是水和钢的绝妙共鸣。带钢音的雨声原来很好。我心灵的翅膀就在这“带钢音的雨声中”自由穿梭，我想起故乡暗蓝色的饱经烈日炙烤的瓦檐，在门前挂起细密的雨帘，而后雨水落进一排渴盼的铁桶中；我想起铁匠铺里，赤着古铜色上身的健壮的铁匠，在炉火边奋力挥锤敲打；我想起那银瓶乍破、铁骑突出的朗脆和铿锵，想起陆游“铁马冰河如梦来”的悲壮，想起林中响箭的神勇。更多的是，想起千山万岭的庄稼、树林正敞开胸怀，痛饮海喝的豪壮。纵然思绪很散淡吧，也能把“咚！咚！咚！”想成一个初拿铁板铜琵的稚气未脱的少年，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冲动，信手勾、抹，时断时续。

这才是北方的雨。北方的雨不能缺少钢音。

声音还是那种声音，心境变了声音也就变了。

有时，似乎生活也以单调的声音出现、人生也以单调的声音出现，但单调中的韵味就藏在你的心中。打破单调，需要先营造你心中的充实和多彩。倘若内心是单调的，纵然置身花海也如同荒漠、纵然泛舟江河也如同孤岛，纵然旋转于歌舞的世界也如同深谷墓地般死寂。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我们看来单调、枯燥、寂寞的生活，有人依然活得有滋有味、逍遥自在。那份韵致、那份悠然、那份充实，也许守着内心单调的人永远不会懂。这的确是一份深深隐藏不轻易被人获得的内涵之美、超脱之美、哲理之美，就像直勾对于那痴痴的垂钓者、无弦琴对于那忘情的弹唱者。

“咚！咚！咚！”我知道，那其实是反复强调着一个心灵共融、共鸣的声音：懂！懂！懂！

你懂吗？不妨用一种单调试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