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得最马虎的家务是扫地,因为贪睡,起床后总是时间仓促,借口上学来不及就马马虎虎扫几下,外婆总说我是“猴子扫地表面光”,有时干脆就不扫,洗个脸,吃完早饭就匆忙往学校跑。
当然我最要逃避的家务还不是扫地,而是洗碗。吃饭是件快乐的事,而洗碗不是,特别是冬天。家里规定我和妹妹轮流洗碗,我总是想方设法懒掉。为了防止我要懒,外婆甚至在日历上每天注明洗碗人的名字。
洗碗有点烦,其实并不累,累的家务是打水。每天放学回家,镇上的小伙伴们都要呼朋唤友去“老虎灶”打开水。每人拎几个暖壶,空壶容易拿,打满水的水壶就很沉,拎得手发痛,特别是冬天,手又冷又痛,咬着牙拎回家。有时一不小心打碎了就要挨骂了,因为当时暖壶也算家庭里的重要财产啊。
除了打开水还要给水缸打水,当时没有自来水,家里有两个水缸,大的水缸装饮的水,小的水缸装用的水。饮水要从镇上的大河里去挑,用的水主要从水井里提。挑水用一条扁担两个水桶,尽量取河中间的“活水”,从河滩的斜坡上一步步地挑上来,是个讲究技巧的力气活,只有壮劳力才能干得了的。从井里提水是大男孩的规定工作,那时一般人家里都打井,由于地处冲积平原,地下水位较高,提水并不麻烦,不必像北方那样用辘轳摇,只需用绳子系着水桶提就行了。我每天放学后要记着把水缸提满,然后加少许打碎的明矾,用竹竿顺着一个方向搅动,把水搅出一个大漩涡,过一会沉淀就水清了。提水虽然累,搅水沉淀还是件有趣的事。有时还要提水浇菜,夏天还要给门前的水泥地浇水降温,然后架个门板吃饭乘凉。
更累的家务活是买煤球,那简直是经历一场战斗。因为煤球是居民户口的家庭凭票定额供应的,每个月有定量的票证。镇上只有一家煤球店,平时大家都工作忙没有时间,一般都等到周日才去买,所以便特别拥挤不堪。因为煤球重,每次我都要借一辆自制的小推车,经过长时间拥挤的排队后,随着卖煤球人的面无表情地用手一指,你就得赶紧上去搬。做煤球的机器发出“咣咣”的巨大噪声,蜂窝煤球就一个个从传输带上缓缓地出来,我便手忙脚乱地去搬,蜂窝煤球每次只能拿两个,刚做出来的煤球湿,拿多了易碎,那是要挨骂的。因为买煤球不容易,一般都一次买两个月的定量。从低矮的传输带上把两个月定量票证的煤球搬下来码好,可不容易,每次都腰酸背痛。搬好后拉出来拖回家,先要排在平地上晒干,晒干后的煤球好烧且不易碎,然后再搬到厨房码好。地上和车上的煤屑都要小心地扫下来集在一起,多了就用水和好,去借一副简易的蜂窝模具,自己做煤球,可不能浪费了。如果借不到模具就只能手工做小煤球,夹杂在里面烧。尽量做到“煤尽其用”。
当时好象买什么都要排队,买什么都要凭票,商品永远不够供应,好不容易等到过年,供应的物资稍丰富了,可家家户户都等着过年,恨不得把一年积攒下的票证都要换成物资,辛苦、清苦了一年,都想过个好年,于是队排得更长,物资更紧俏。最讨厌的家务就是在寒假的清晨,早早地被大人从暖和的被窝中拉起来,撑着睁不开的双眼去排队购物,我经常被派去排队买豆制品。天刚蒙蒙亮冒着严寒到了街上的豆制品店,可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队。一会儿门一开,大家蜂拥而入,我也把篮子举过头顶,挤在人群里,反正你不往前挤也没有后退的机会。好不容易轮到了,按票据规定的数量买到各种配售的豆制品,便匆忙往家跑,放下篮子再去排另外的队。当然去粮店买米、面、油就不用这么早去了,上午或下午都行。带着妹妹背上布袋,提着油瓶就去排队了。当时粮票、面粉票、油票都是每月定量的,买米用粮票,买面粉或面用面粉票,买油用油票,用面粉票是买不到米的,如果用粮票买面粉就不合算了,粮票比面粉票贵重。米从米库上面的管道里流出来,在磅称上称好后,通过墙上一个方形的口子流出,外面的我连忙把口袋张开盛好,几十斤大米“哗”地流进口袋。面粉不能这样,要用光滑的金属容器称好后倒进布袋。油是用安装在油桶上的计量器,售货员按照刻度用手柄把油压出来。打好后我一般先要看看油瓶装了多少,因为都是我去买油,自然知道一斤油应该在瓶中装到什么位置。当然不管买什么,对售货员一定要毕恭毕敬,赔着笑脸,因为那时的售货员一般都脾气大,顾客态度不好会亏称的,或者卖给你相对次的东西。所以要十分小心、万分恭敬地对待售货员。看了连环画《星火日夜商店》里热情服务的售货员,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书上写的和现实中的差距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