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神话小说《千手观音》（第7-9集）

七

    楚穆王拿下城父之后，便把行辕设在城父西边的一处开阔地，一来休养兵马，伺机再战。

    行辕内，楚穆王与太子芈侣、清攸子、潘崇、范山等人正在商议军情。案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楚穆王坐在案子后面，一边仔细地观看着牛皮地图，一边听太师潘崇分析。

    潘崇：“当年城濮一战，楚国失利，之后，原臣服于楚的郑、宋、陈等国便叛楚附晋，并处处与我楚国作对，就连与楚国通商之事都受阻了，实是可恨，该给他们些教训，让他们记住，楚国不可犯，叛楚就是自绝。趁着现在攻郑大捷，不如就势攻打陈国和宋国。”

    范山说道：“太师说得有理，但我军长途奔袭，远离边境，供给不足，不宜连续作战，首战则勇，二战则疲，三战则殆，与其如此，不如以威武之姿固守一方，也可起到震慑作用，等我将士养精蓄锐，粮草丰足，再战不迟。”

    楚穆王：“太师与大夫说的都有道理，太子，你听了潘太师与范大夫的话有何想法？”

    一直在旁边细听的芈侣上前一步说：“孩儿与父王的想法一样，觉得太师和大夫的话都有道理，只是觉得范大夫的话更合孩儿的心意。”

    楚穆王有点意外地看着太子问道：“太子有何心意？”

    芈侣笑道：“孩儿在郑国境内找到一个好去处，尤似我楚国的云梦泽，不打仗，正好去狩猎，岂不乐哉！”

    楚穆王一听笑了：“太子到底年幼，只顾着贪玩了。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好去处，寡人倒也想去见识一下郑国的‘云梦泽’是何等模样。”

    芈侣：“孩儿去勘察过了，此地名曰凤凰寨，寨中多是猎户，据说是樊侯的后裔，武士的后代。”

    楚穆王：“有这等事？”

    芈侣：“确有其事。凤凰寨在汝水之边，林密地阔，猎物颇丰。”

    楚穆王：“你如何知晓？”

    清攸子一笑，替芈侣答道：“大王稍候便知，太子，快把你孝敬大王的佳肴呈上来吧。”

    芈侣来到行辕外，吩咐道：“摆宴。”

    不大一会儿，两个士兵抬着一桌美味走了进来，楚穆王走上前来一看，眉开眼笑，桌子上不但有鱼，还有鹿肉、野鸡、野兔、狍子。

    清攸子：“随大王巡察完地形后，太子念大王连日劳顿，特意邀我去为大王打些野味回来，这才发现了凤凰寨的‘云梦泽’。”

    楚穆王：“原来如此，太子越来越懂事了。来，你们也都辛苦了，快来尝尝太子打的野味。”

    芈侣趁机说：“父王，那狩猎的事……”

    楚穆王边吃边说：“狩猎的事就由清攸子帮太子去安排吧，明天你们都随寡人去狩猎，如何？”

    潘崇和范山相视一笑：“听大王吩咐。”

    清攸子见众人议事已毕，对楚穆王说道：“大王，我向您推荐一个人。”

    楚穆王：“何人？”

    清攸子：“此人大王见过，就是小龙山王母庙的主事——净成师父。他对城父之地颇为熟悉，且善观天象、看风水，是位高人。”

    楚穆王：“快请道长来见。”

    清攸子对门外守卫说：“快请净成师父来见大王。”

八

    一匹快马穿过林间通道，踏过石桥，直奔凤凰寨。

    马上之人背上插着一杆旗子，旗上写有“郑”字，看守寨门的兵丁在城门楼上一看，便知是王宫派来的特使。

    兵丁打开寨门，迎进特使，带着特使来见寨主。与樊凤翔见过礼后，特使传旨：“明日公子坚、公子龙陪楚王、楚太子前来狩猎，凤凰寨速速做好准备迎接。”

樊凤翔跪地接旨。

    特使嘱咐道：“时间紧迫，速作准备，小心伺候，我要回去复命，不多停留。”

樊凤翔：“特使慢走。”

    送走了特使，凤凰寨里马上忙碌起来，准备打猎用的东西。

    一直站在母亲身边的少寨主宝德闻听此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着：“怎么又狩猎呀……”

    樊凤翔盯着身边的女儿看了看，嘱咐道：“明天的狩猎非同小可，你可不要给我捣乱啊，若有个闪失，会连累整个寨子的，王命不可违，你懂吗？”

    宝德不情愿地点点头。

    天未大亮，女扮男装的少寨主宝德带着兰儿出现在狩猎场。

    猎手装扮的宝德骑在马上，挥鞭从香枝梧桐树上抽下一片树叶接在手中，然后含在唇边吹起来，发出了美妙的声音。

    林中飞禽走兽闻声而至，跟着宝德后面飞跑，兰儿骑马跟在宝德后面。

    宝德看飞禽走兽聚得差不多了，说道：“你们速去告诉自己的伙伴们，今天有人要来狩猎，千万不要出来。他们都是射猎的高手，如果你们撞上了，定然没了性命，快快躲起来吧。”

    宝德话一说完，飞禽走兽各自散去，寻找藏身之所去了，森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宝德与兰儿这才匆匆回寨。

    少寨主樊宝德住在寨中一个清静的小院里，一大早，寨主樊凤翔手里托着一身新衣服脚步急促地来到女儿的住处，见侍女玉儿候在门外。

    樊凤翔问玉儿：“少寨主呢？”

    玉儿低着头答道：“少寨主还未起床。”

    樊凤翔这才松了口气，把衣服递给玉儿，说道：“快叫醒少寨主，让她今天穿这身衣服，告诉她，梳洗之后速去栖凤阁见我。”

    玉儿：“谨遵寨主吩咐，我这就去叫少寨主起床。”

    待寨主离去，玉儿才意识到，大冷的天她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玉儿搓手跺脚，着急地自言自语：“怎么还不回来啊……”

    正在发愁呢，见兰儿探头探脑的先进来了，接着，少寨主也进了小院。玉儿连忙招呼她们进屋换衣服，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藏好，二人连忙帮着宝德梳洗打扮，不大一会儿，光彩照人的宝德便来到栖凤阁参见母亲。进了栖凤阁，宝德才发现，里面坐了许多人。虎皮椅上座的不是寨主，是个陌生人，虽然长相有些难看，倒是很威严，宝德猜测：这个人可能就是楚王。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少年，猛看上去有些眼熟，一时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宝德没敢再细看别人，在众人中找自己的母亲。

    樊凤翔对楚穆王等人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宝德，凤凰寨的少寨主。”说完转过脸来对女儿吩咐：“宝德，还不快拜见大王、太子和诸位公子、大人。”

宝德心里想：“这么多人，我拜得过来吗？”

    心里这么想，该拜还是要拜的，凤凰寨讲究的就是礼仪周全，这规矩不能坏在自己这位少寨主身上。

    宝德跪地大礼参拜道：“小女宝德参见大王、太子、公子、各位大人。”

    她的目光悄悄环视周围，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她在人群中竟然发现了净成师父，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抬头看眼前这位楚太子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庙会上所遇之人竟是楚国的太子，他怎么会出现在凤凰寨呢？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心慌意乱的宝德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楚王说道：“没想到少寨主如此出众，我楚国素来崇敬凤凰，没想到真正的凤凰落在了郑国，若非今日相遇，将是何等遗憾啊。少寨主快快请起，太子，还不快去替寡人扶少寨主起来。”

    芈侣连忙上前扶起宝德，四目相对，自是情在不言中。

    宝德心想：“王母曾暗示我要嫁一大英雄，难道应验了？莫非这太子就是一位大英雄……”想到这里，两腮绯红，再也不敢正视芈侣。

    宝德被芈侣扶起来。

    宝德有些羞涩道：“谢大王、太子。”然后，走到母亲跟前，静立一旁。宝德虽然不敢正眼看芈侣，但她能够感觉得到，太子芈侣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

    郑国的两位公子见此情景，心有不忿。

    公子龙悄声对公子坚说：“兄长，凤凰寨有此佳人，你我怎不知晓。”

    公子坚：“是啊，我也正纳闷呢，看来，楚王不把郑国的宝物掠尽是不会罢休的，这只真正的凤凰看来要飞到楚宫去了。”

    公子龙：“我看未必，凤凰寨的规矩，有女从不外嫁，除非芈侣愿做上门女婿。”

公子坚：“规矩是可以改的，面对强楚，父王都没有办法，小小的凤凰寨能抗拒得了吗？”

    正说话间，二寨主樊羿走进来说道：“禀寨主，一切准备就绪，狩猎可以开始了。”

    樊凤翔站起身来对楚王说：“大王可以起驾狩猎场了。”

九

    楚王带领众人兴致勃勃狩猎，在林子里忙乎了半天，连只兔子、野鸡都没发现，有些失望的对芈侣说：“太子，你说这里似楚国的云梦泽，从外貌来看，汝水平阔，毗连森林田泽，有些相似，实则相去甚远，云梦泽飞禽走兽随处可见，信手而取，而这里空空如也，半日不见一物，岂能算作狩猎！”

    芈侣一脸迷茫，说道：“父王，孩儿怎敢骗您，有清攸子作证，我们确实在这里看到了许多猎物，要不然，孝敬父王的猎物从哪里来？”

    楚穆王：“那为何寡人一到，猎物都不见了呢？”

    清攸子：“是啊，贫道也正奇怪呢。”

    清攸子正在疑惑，忽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寨主樊凤翔正在责打一个侍女。

    楚穆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清攸子：“大王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芈侣仔细一看，认出被打之人乃是宝德的侍女，边说：“父王，我也去看看。”

    楚穆王：“快去快回。”

    一到狩猎场，樊凤翔就发现事情不妙，走了一圈后，什么都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她知道是女儿宝德所为。此时，宝德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她只好找侍女兰儿问个明白。

    樊凤翔手持皮鞭严厉地责骂兰儿：“快说！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和少寨主究竟把猎物藏到哪里去了！”

    兰儿哭着说：“寨主，我真的不知道那些猎物藏到哪里去了，少寨主一招呼，鸟兽就都来了，少寨主告诉它们，今天来的都是射猎高手，叮嘱它们藏好别出来，它们就各自躲起来了，奴婢实在不知它们躲在何处……”

    樊凤翔气恨恨地骂道：“这个小畜生，看我不好好教训她！兰儿，你不知鸟兽躲到哪里去了，总该知道少寨主到哪里去了吧，快说，她在哪？”

    兰儿：“寨主，我也在找少寨主呢，她自知闯了大祸，您一定饶不了她，早躲起来了，森林这么大，少寨主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了不得，您就别怪少寨主啦，她也是可怜那些鸟兽，心存慈善，不愿杀生，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樊凤翔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对兰儿说：“你给我闭嘴，别这么大声，打不着猎物，要不了你们的命，要是让人知道是你和少寨主把猎物藏起来了，不但你们两个的小命难保，恐怕还要连累整个寨子遭殃。”

    兰儿一听哭得更凶了：“寨主，您去求求楚王和太子，饶了少寨主吧，如果要罚，就罚兰儿一人吧，我愿替少寨主受死。”

    樊凤翔听了兰儿的话，心生感动，觉得这兰儿倒是个仁义之人，她扶起兰儿，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那楚王是何等样人，容许你们这样捉弄，真是不知死活的奴才！”

    听到樊凤翔如此责骂兰儿，清攸子这才消了心中疑团。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发呆的太子，暗自一笑，问道：“太子，这下你知道猎物为何不见了吧？”

    芈侣面带疑惑：“原来是少寨主把猎物都藏起来了，难道她懂鸟言兽语？”

    清攸子望着太子道：“这位少寨主绝非凡人，太子要把握好时机哦。”

    芈侣：“父王得知一定会恼怒，如何救宝德姑娘，请仙师明示。”

    清攸子：“其实，太子的心事在下早已知晓，你且放心去找宝德姑娘，我去见大王，但愿坏事变好事，太子能遂了心愿。”

    芈侣：“如此多谢仙师。”

    他们没有惊动寨主樊凤翔和兰儿，清攸子去见楚王，芈侣断定兰儿定知道少寨主下落，便悄悄跟在兰儿身后。

    此时，宝德姑娘正藏身于汝水旁、密林边的梧桐树上，她盘坐在梧桐树的繁叶密枝之间，正在绣香囊，香囊上绣着凤凰牡丹。

    绣好香囊，宝德从树上取下几粒梧桐子放进香囊，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挂在腰间。不知不觉竟有些困意，干脆躺在密枝交错的枝叶间睡着了。

    这是宝德的秘密，她喜欢一个人躲到这里，躺在树上就像躺在摇篮中，好不惬意。这个秘密只有兰儿知道，连玉儿都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