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歌中的女人》之:桃 妞_羡冰羡冰_新浪博客

 

                          桃 妞

 

三月荷包绣得红,又绣哥穷妹又穷。

哥哥不嫌妹儿穷,风吹桃花遍地红。

                                   ——《天全民歌》

山叫桃花山,在小城东南。山不高,却有数十亩坡地,坡上遍种桃花。三月,桃花盛开,远远望去,满山桃花宛若彩云悬浮,又似锦缎铺展。桃花掩映之间有一木屋,青瓦屋面。房前有栅栏,栅栏上也开满花儿。栅栏中央有两棵小树,相距三尺,中间加了横木,盖上树皮,算作院舍的龙门。院中干净整洁,有几只花母鸡在桃树下觅食。

这便是桃妞的家。桃妞的名字是娘给起的。17年前的三月,桃妞的哭声啼红了满山的桃花,桃妞便一生一世与桃花结缘。人都说桃妞长得好看,简直就是桃花仙子下凡。只是桃妞的脸白得像雪,偶尔还咳嗽。这让娘很是担忧。

还没到16,便不断有城里人上门说媒。可桃妞说舍不得这片桃林,要多看几年桃花再说。{yt},娘看见桃妞拿着针线在一方白绸上绣桃花。这才发现女儿心中已有想往,于是婉言谢绝了前来说媒的人。

桃妞独坐窗前,穿针引线。一朵鲜活的桃花便盛开在绸面上。桃妞眼前又浮现出那难忘的一幕来。

桃妞随娘到山对面的阿婆家走亲戚。那日,桃妞去阿婆家后山上帮阿婆割猪草。桃妞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茅屋。四周是一片葱郁的竹林,门前有一清澈的溪流。桃妞觉得奇怪,仿佛在梦中来过。走到院中,见一青年正在削竹编制背篼。院中到处堆满了编制好的背篼、撮箕、晒垫,房檐上也挂满了削好的篾条。桃妞仔细看那青年,浓眉大眼,好生俊俏。那篾条在他的手中舞蹈一般,一忽儿便高出好一截。屋里走出一妇人,想来是青年的母亲。妇人亲切地唤道:竹儿啊,歇一歇吧,等那些都卖了再编嘛。桃妞想,原来她叫竹,也可能是“猪”,嘿。想到这里,桃妞暗自发笑。就在这时,那叫猪或竹的篾匠抬头,看见了桃妞。篾匠瞥了桃妞一眼,便走到娘的面前:娘,你好生歇着,我不累。等这些活儿都卖了,就把咱家盖房子的瓦买回来……桃妞离开竹林时,天已黄昏。回到阿婆家,想着篾匠的模样彻夜无眠。第二日,桃妞再去,没有看见篾匠。桃妞想可能是卖蔑活去了。于是在门前的竹枝上挂了一方手帕,悄然离去。

妞啊,你这是咋啦。

没事的噢,娘,我绣花呢

桃妞回到桃花山,心便不再似以前平静,整日望着山对面发愣。无事便又开始绣起桃花来。桃妞绣啊、绣啊。一日黄昏,绣球眼看就绣好,却一阵猛烈的咳嗽,桃妞竟咳出血来。一朵血刚好溅到绣球上,那血漫漫浸染,竟似一朵xx的桃花。桃妞心里一阵惊恐,莫非..桃妞不敢多想,心里只想着那篾匠是否看得见自己的手帕呢,这个桃花绣球什么时候才能到篾匠的手上呢。

桃花开得热闹,蜂蝶儿在花丛中翩翩飞舞。桃花绣球绣了一个又一个,挂的桃妞的闺房里到处都是。

桃子成熟的季节,桃妞进城赶集卖桃。在集市,桃妞远远看见了朝思暮想的篾匠。

“猪”篾匠,背篼咋个卖哦?

你认识我?

认不得我咋个晓得你叫“猪”篾匠呢?桃妞脸红到了脖子。

眼前的女子让篾匠想起了那个美丽的黄昏,想起了那张飘扬在竹枝上的手帕,脸一下也红透了。

用这个换一个背篼背桃子,行么?桃妞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花布裹得严实的东西,一把塞给篾匠,抓起一个背篼就出了集市。

黄昏,篾匠卖完背篼往回走。到没人的地方,篾匠打开那包裹一看,是个绣球。绣球绣满水灵灵的桃花,中间有一行字:哥哥不嫌妹儿穷,风吹桃花遍地红。夕阳的余晖照在篾匠脸上,篾匠心中升起一片云霞,灿若桃花。

之后每次赶集,要么桃妞去看篾匠卖背篼,要么篾匠去看桃妞卖桃子。望着篾匠,桃妞心里比蜜桃还甜呢哩,看一眼桃妞,篾匠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秋天之后是冬天。桃子卖完了,桃妞在家里为桃树施肥,篾匠的背篼撮箕也好像卖完了,大概在翻新房子吧。整整几个月,桃妞都没有见着篾匠。第二年,桃花开的时候,桃妞终于还是病了。吃了好些药不见效,娘去找算命先生问卦,先生说,此女子本不是人间女子,她的阳寿将尽矣,怕是要回仙界了。娘回到家里,桃妞已气若悬丝。望着床上的桃妞,娘哭得死去活来。

娘哟,等不到桃树结出桃子,我就要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爹娘,妞儿还有一人丢不下啊。

妞,有什么话就说吧。

娘,阿婆家后山上有一片竹林,竹林里住着一个篾匠。女儿好喜欢那竹篾匠,虽这生与他无缘了。可女儿还想再见他一面,不知娘肯与不肯?

娘抹一把泪出门了。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一个青年便来到了桃花山。男子把桃妞背到桃树下。桃花映着桃妞憔悴的脸庞,桃妞的脸上有了凄美的笑容。青年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拿出很多竹编的玩意儿:有鸟儿,狗儿、猫儿、曲曲儿、还有形状各异的兜儿、桶儿……

我想你的时候,就编这些小玩意儿。{yt}编一个,编得满屋都是。篾匠一边将这些小玩意儿挂在桃树上,一边对桃妞说。篾匠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好可爱的玩意儿。我也绣啊,绣了无数的桃花,有绣球、有手绢、有枕巾、有窗帘……桃妞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睛却有了神采,仿佛这是她们的新房。

篾匠正想说点什么时,桃妞却已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突然起了一阵风,吹落无数花瓣。花瓣覆盖在桃妞的身上,桃妞甜甜地睡在花瓣中间了。旋即,满山的桃花被风卷起,漂浮在空中,那漂浮的红云在桃妞睡下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了。

篾匠和爹娘一起,把桃妞埋了在桃树下。之后回到山那面去了。第二年,山那边那片竹林边上、小溪两岸到处都开满了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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