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载青春伴梅影 三尺讲台筑兰心 ——记我的旅游岁月 郑璇玲
我小时侯是一个狂于幻想的人，虽然我苍白的小脸总是缺乏血色。我的父亲是个军人，母亲是教师，我在一个井井有条、清凉得几乎有点孤独的环境里长大，家里常常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父亲常在信里叮嘱母亲，说不要让小孩到外面乱闯，所以母亲总说外面太脏乱，还是呆在家里看书比较好。除了上学，我没有同伴，也出不了家门，只能从书里的世界去幻想外面的世界。父母亲的养育观念在今天看来也许是落后的，但我非常感激他们，他们在我小时侯做得{zh0}的一件事，就是让家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里的世界总要比现实世界清雅得多，他们也许禁锢了我身体的自由，但却牵引了我的思想，向非世俗的方向飞翔。 2001年7月，我剪掉齐腰的长发，风尘满面来到广东省旅游学校。出发之前，亲人朋友都有点担心，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到广州那样的地方去呢？你只适合呆在一个安谧宁静的地方，过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我想，夜总会到处都一样，学校应该也到处都一样吧？我要去的是学校而不是夜总会，清明教育，朗朗讲坛，有什么可争可怕的呢？ 谁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翘起整个地球。我没有翘起整个地球的欲望，但我想说，给我一方讲台，我就能撑起一个自己的世界。在广东省旅游学校这方或那方讲台上，八年来我远离尘嚣，只悠然表达着一个清平女子对于文学世界或现实世界的钟情或厌恶，希望能唤起台下更多学生的共鸣。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语文教师要做的事情。有时候，这也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有一些话题是我时常要在讲台上演绎的，比如，关于刘兰芝的凛烈，项羽的磊落，屈原的芳香，陶潜的高洁，苏轼的豪迈，李清照的才情，林徽因的灵智……，都是我极希望能嵌进台下的男孩女孩心里去的东西。八年来我不止一次对台下那些即将踏入服务行业的男孩女孩特别是女孩子们传达一个观点：可以热情，但不可卑下；可以大胆，但不可无知；可以自信，但不可张扬；可以妩媚，但不可轻浮。旅校的女生不缺身材，身材可以通过衣装来塑造；不缺容貌，容貌可以通过粉料来修饰；她们也不太缺所谓的“热情开朗”、“礼貌礼节”，因为这些已训练得差不多了。她们缺什么？提出来也许有点不切实际，但同为女子，从人文的角度，我很希望，她们还能拥有一颗诗词之心，少些浅薄多些才情；还能拥有一副玉石之骨，少些低俗多些高雅。 有时也会碰到矛盾。在和女生们一起评析林黛玉与薛宝钗时，我提出一个连我自己也经常感到困惑的问题：林黛玉高洁纯正却到处遭人嫌弃，薛宝钗虚伪阴邪却到处受人欢迎，在现实生活中，薛宝钗比林黛玉更具前景和市场，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该怎样取向？ 女生们的回答是我意料之中的，是标准的答案：取两者的优点，去两者的缺点，合二为一，达成xx。这个答案当然无懈可击，看来她们的困惑比我少多了。但接着我听到一个令我精神一振的声音： “黛玉能得到宝玉的爱情就足够了！宝钗之所以吃香，只不过是乌鸦碰到了乌鸦，互相赏识罢了，乌鸦自己一身黑，当然认为只有黑的才是美的，怎么可能认为洁白的才是美的呢！” 说得真是好！薛宝钗是一个连赵姨娘也大加赞赏的人：“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儿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厚谁薄，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说这番话的赵姨娘是什么人？是贾府最肮脏龌龊的女人！赵姨娘平生只赞赏过两个人，一个是和她一起作恶的马道婆，另一个就是薛宝钗。被这样一个女人赞赏，是一件可喜的事吗？ 这样上课真是惬意。每一学年，总有几个这样的学生让我深深记得，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思想纯正，洁身自好，又聪慧灵敏，积极上进。如果这样的学生多一点，更多一点，那将是学校更大的幸事。 从2001到2009，八年神游，我从青春走到青春的尽头。这是一段长长的旅行，家园在心中，脚步跨千里。其实说长也不长，虽然心境有时不同，风景却日日依旧，因此竟有八年一日的恍惚。学校围栏外，有一条约需走两百小步的红砖小道，是我日日上班的必经之路。道旁一溜绿篱隔开大路，不知种的什么藤草，中间又长出几颗细树，也不知种的什么花木。有风的早晨，紫红粉黄的花瓣洒了一路，花色还很鲜艳；深秋的早晨，则是一路木黄的枯叶环绕脚边膝下，沙沙作响。有时则什么都不见，很干净，这种时候总会骤然想起郁达夫的文字，“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这条笃笃有声的红砖小道，也许会在我年老的时候，在某天夜里，悄然出现于我的梦中。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虽然如此，但这八年留下来的，应该不只是泥上指爪而已。结庐在人境是需要力量的，在时时热火朝天的广东省旅游学校我可以泰然工作八年，并且依旧保持一颗处子之心，那么以后还有什么地方是我生活不了的呢？ 所以，感谢学校，愿她青春永驻。
2010年1月1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