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姓氏引发的商标纠纷
——Freudenberg商标案带来的关于诚信原则的思考

　　一方是拥有百余年历史的德国家族企业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Carl Freudenberg KG），一方是成立不过10年的国内企业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双方因Freudenberg商标的注册问题产生异议纠纷，引起国内知识产权界的普遍xx。

　　近日，在针对本案举行的Freudenberg商标异议复审案专家研讨会上，刘春田、李顺德、董葆霖、程永顺等国内xx知识产权专家就案件涉及的姓名权、企业名称权与商标权，对申请在先原则的理解和适用，以及《商标法》的诚实信用原则等问题展开研讨，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与会专家普遍认为，本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当前知识产权制度实施过程中面临的比较突出的诚信问题，具有典型意义。

　　据了解，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原名Heintze & Freudenberg，成立于1849年，1874年更名为现名，1992年进入中国市场。Freudenberg为该企业创始人Carl Johann Freudenberg的德文姓氏，自1849年以来一直作为商号在全世界广泛使用。Freudenberg作为姓氏在德国非常少见，通过检索德国电话簿可以发现，在德国人中使用Freudenberg姓氏的只有1240人，其中200多人是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所属家族的成员。

　　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的经营范围非常广泛，涵盖密封件、减震产品、橡胶制品、家居用品、皮革产品、塑胶地板、绝缘隔音材料、无纺布、非纺织而成的纺织品等几大类产品。该公司目前是世界上{zd0}的密封件和减震器件制造商之一，在25个国家拥有203家子公司、35000名员工，2006年营业额超过50亿欧元。该公司目前在中国投资设立或相关使用Freudenberg标志的实体有10家。

　　虽然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生产了各种不同产品，但最初其没有把家族姓氏Freudenberg作为商标注册并使用在其家族企业生产的产品上，而是根据不同的产品注册了不同商标。例如，该公司在密封件上主要使用CFW（Carl Freudenberg Works的缩写）或NOK商标，在家居用品上主要使用Vileda商标等；在使用相关商标的同时，也会在产品上标注Freudenberg标志。同时，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在其网络域名、产品包装、产品宣传册、说明书、报关单、xx以及所签署的合同上均使用Freudenberg标志。1976年至2003年，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在德国、巴西、日本、加拿大、波兰、美国及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就Freudenberg及图商标进行申请注册。

　　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还分别于1994年和1997年在第24类未编织的精纺纤维织物和非织造织物等商品上向中国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申请注册Freudenberg及图商标及其中文版本的福德堡商标，注册号分别为：701859和974438。此外，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还在第1、7、9、11、12、17、19、21、24、27、37、40类商品上向商标局提出了商标注册申请。

　　2003年9月15日，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在第17类密封环、绝缘材料、橡胶减震器等商品上申请注册FREUDENBERG及Freudenberg及图商标，申请号分别为：3716039号和3716040号。

　　上述注册申请于2005年7月12日被商标局驳回，理由是上述商标注册申请与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在类似商品上已初步审定并公告的第3123532号Freudenberg商标近似。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于2005年7月27日提出驳回复审申请。

　　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4月29日，属塑料零件制造行业，从事橡塑制品、机床、五金件、家电、金属制品、汽车配件、模具、铝制品的制造、加工业务，经营本企业产品及技术的出口业务，经营本企业生产所需的原辅材料、仪器仪表、机械设备、零配件及技术的进口业务（国家限定公司经营和国家禁止进出口的商品除外），经营进料加工和“三来一补”业务。其是一家与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同行业的企业。2002年3月25日，该公司在第17类商品（包括密封及减震产品）上申请注册Freudenberg商标（申请号为第3123532号），该商标于2003年3月28日初审公告。

　　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于2003年6月26日对第3123532号Freudenberg商标提起商标异议申请，理由为被异议商标与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的第701859号商标构成近似。基于《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第六条（2）款及《商标法》有关规定，该公司认为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抢注xxxx，损害他人在先权利，且被异议商标的注册会造成不良影响。

　　2007年9月10日，商标局作出（2007）商标异字第04410号Freudenberg商标异议裁定。该裁定书认为，被异议商标Freudenberg的申请注册符合中国《商标法》规定的申请在先原则，异议人称被异议人恶意抢注其引证商标证据不足，裁定第3123532号Freudenberg商标予以核准注册。

　　2007年9月26日，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提起异议复审申请,目前该异议复审案正在审理中。

　　在研讨会上，经过热烈的讨论，与会专家普遍认为，就本案而言，根据《商标法》的理论及实践可以得出结论，本案属典型的抢注外国企业商标的案件。《商标法》自20世纪80年代施行以来，历经两次修改，目前施行的《商标法》对类似的不正当竞争、抢注商标行为都作了规定。有关专家认为，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在大力提倡自主知识产权、自创品牌的今天，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的行为是违反《商标法》规定的。

　　鉴于本案争议商标不是一个人造词，而是一个少见的德文姓氏，该姓氏在中国被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用作商号和商标。若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以外的第三方注册、使用该姓氏，则必然毫无疑问地会使消费者（客户）认为相应产品是由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制造的，消费者（客户）会因此对其所关心的产品来源及其质量产生误认。如果宁波无边橡塑有限公司获准注册Freudenberg商标，《商标法》的宗旨则会因此无法实现。换言之，核准第三方注册由某一公司的商号、商标构成的商标将导致《商标法》的基本宗旨（即用商标来区分不同来源的同类商品和服务，避免市场中商品、服务的来源发生混淆）无法得到实现。

　　专家认为，需要澄清对申请在先原则的理解和适用。我国《商标法》里设置的申请在先原则系基于一个前提，即在商标注册审查过程中适用申请在先原则时，不能违反最基本的底线——诚信原则。如果是在诚实信用的前提下，商标注册申请人申请注册自己的商标，遇到相同或者类似商品上的近似商标，则适用申请在先原则；如果违反诚实信用原则，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抢注他人的商标，则不能适用申请在先原则。正如《商标法》第九条规定：“申请注册的商标，应当有显著特征，便于识别，并不得与他人在先取得的合法权利相冲突。”

　　与会专家认为，商标行政机关在考虑是否应核准一项商标注册申请时，不能仅仅考虑并机械适用申请在先原则，而不考虑该原则适用的结果是否会导致不正当竞争、是否会导致相同或者类似商品的混淆。早在1986年，商标局在对某些在国外已经驰名、在国内并无知名度且鲜为人知的商标注册申请进行裁定时，就曾经有过不适用申请在先原则的先例。如2009年出版的《新中国工商行政管理志》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案例。在该案中，1986年澳大利亚鸿图利亚公司就必胜客的PIZZA HUT商标向商标局申请注册，而必胜客公司就该商标申请提出异议申请。当时，《商标法》中没有关于不当注册商标的规定，必胜客公司在中国没有专卖店，也没有就PIZZA HUT商标在中国申请注册，且中国公众对必胜客鲜有了解，如果xx遵循申请在先原则，则澳方的申请应当被核准，但商标局最终以必胜客公司的PIZZA HUT商标在世界范围已经知名为由裁定异议成立，驳回了澳方的商标注册申请。

　　专家认为，在知识产权法律制度的实施过程中，有关部门应当注重诚信原则的理解和适用；在解决商标纠纷时，则应当处理好商标和市场的关系。商标是生产者在市场竞争中的武器，无论是在商标注册、商标评审等行政裁决中，还是在商标侵权纠纷案件中，有关部门应将商标放在市场竞争环境中进行考察，全面理解法律的有关规定，坚持公平、公正和诚信原则。

　　德国卡尔·弗罗伊登贝格公司认为Freudenberg是家族姓氏，没有必要进行注册，该行为是出于基本的诚信以及对基本原则的遵守。但对国内的一些企业而言，他们认为，Freudenberg既然不是中国的姓氏，也没有被注册，其就可以提起商标注册申请。应当看到，全社会诚信机制的建立虽然不是xx由知识产权制度所能解决的，但知识产权制度可以起到有效的推进及辅助作用。

□章豫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