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
晚上下班后,辛瑞和沈海平没有回招待所,出了厂门就直奔紫阳路,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两个人先是在路边的小饭店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跑到了一家书店。学院的图书馆藏书有限,文学类的书籍更是少得可怜。沈海平喜欢看小说,他买了一套【约翰.克里斯道夫】,四本书五块八毛钱,一下子就花去了津贴费的一大半。从书店出来时,远远地看见教导员上了公共汽车,看样子他是要回家过xx的。
一回到招待所,辛瑞就大声喊道:“弟兄们,教导员回家了,你们自由了。”
顾震有皱着眉头说道:“你瞎嚷嚷什么呀。”
钟卫说道:“辛瑞说得也没错,明天休息,不限制外出人数,也算是自由了一把。”
“你看看,区队长都发话了,你赶快抓紧时间自由吧。”辛瑞拍拍顾震有的肩膀,那派头就像是首长在关怀‘小鬼’。
顾震有拨开辛瑞的胳膊,表情十分烦躁。
“秋收暴动风雷骤,明灯照亮,明灯照亮我心头。才懂得翻身必须枪在手,参军、入党,要为那天下的穷人争自由。工友和农友……”
辛瑞在公用洗澡间赤身裸体地一边洗衣服,一边扯着嗓子唱戏,越唱越投入,到“争自由”的时候,还攥紧了满是洗衣粉泡沫的拳头,摆起造型来了。好像真成了杜鹃山上的党代表一样。顾震有站在门口多时了,本想等他唱完再过来说话,可看他那还没完没了样子,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样板戏’就这样被终止了,辛瑞回过头来,不满地看着他。
“不鼓掌就算了,你咳嗽什么?”
“看你这样赤手空拳闹革命,还真挺不容易的。”
“看我?有什么好看的,零部件和你都一样。”
“行了。你快点洗,我有事和你说。”顾震有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有什么事就直说呗,神神秘秘的。”辛瑞嘴里嘀咕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都快八点钟了,顾震有着装整齐不说,怎么军帽还一直扣在脑袋上。
“奇怪!“辛瑞不由得摇摇头,又自顾唱了起来:“黄连苦胆味难分。他推车,你抬轿,同怀一腔恨,同恨人间路不平,路不平。可曾见他衣衫破处留血印,怎忍心——怎忍心(哪)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
顾震有还真的遇到了一件难心的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下班之前,方芳突然和他提出晚上想见个面,一时间,顾震有愣住了,还没来得及表明态度时,方芳已经走远了。
顾震有的本意是不想去见面的。前些日子刚刚被教导员不点名批评过,这些天来,他一直规规矩矩地跟着方师傅干活,连话都很少讲。再说了,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了,尽管万晓红没有方芳漂亮,可是在顾震有的心目中,这层关系是{jd1}不会动摇了。可不知为什么,当时面对方芳,他的反应有些迟疑,就是那么稍稍犹豫了一下,弄得现在挺被动。赴约肯定不好,爽约似乎也欠妥当。
他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和辛瑞讲了,希望他能给自己拿个主意。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辛瑞听完,长喘了一口气:“不就是见个面吗?她还能吃了你。”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顾震有急了。
“我明白。你是怕队干知道了不好。你还觉得这样做对不起你女朋友。”
顾震有连连点头:“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我就要批评你一下了,为什么当时不推辞掉?是不是还有些活思想啊?”
“哎呀,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她约好晚上八点半在彭刘杨路口见面,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呵呵,时间地点都有了,人物有什么具体要求?”
“什么人物哇?你在说什么呢?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是很正经啊。总要有出场人物吧,这样才好展开故事情节。”
“我不能去呀。”顾震有不停地摇头。
“你可以去,也必须去。”辛瑞很坚决地说道:“只是还需要一个配角。”
辛瑞几乎是趴在顾震有的耳朵根子上小声嘀咕了一阵子,顾震有边听边连连点头。
街道上行人不多,辛瑞和顾震有匆匆赶到见面的地点时,一眼就见到了等候在路灯下的方芳。她穿着一件夹克衫,白色衬衣的领子翻在外面。走到近前,顾震有喊了一声‘方师傅’,方芳点点头,却把诧异的目光投向辛瑞。只是那样目光一对,辛瑞就看出了她的惊讶,心想,她要是不惊讶才奇怪呢。
顾震有开始编故事了,他说道:“我们有规定,晚上不让单独外出,他是陪我来的。”
“哦,好呀。一起来吧。”方芳马上露出了笑脸,招呼着这两个年轻军人跟自己走。
“这是要去哪儿呀?”顾震有边走边问道。
“今天我过生日,想请你,哦,是请你们一起坐坐。”方芳对顾震有说话的语气很亲切,亲切的让人嫉妒。辛瑞知道自己属于不速之客,受到一些冷落也是正常的,低着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个人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个路旁小吃摊,这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从桌子旁边站起来和方芳打招呼:“过来了?怎么是两个人?”
辛瑞的脑子‘轰’的一下子蒙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就是……? 再看看顾震有,只见他也是一副呆相。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姓胡。”
辛瑞反应算快,马上伸出手去,叫了一声‘胡哥’。
这位胡哥漫不经心地和辛瑞握着手,脸却转向了方芳:“他们俩谁是你带的徒弟呀?”
方芳用手指了指顾震有,笑眯眯地说道:“他是。”
电影【南征北战】中有句台词:以往的失败就在于轻敌呦!现在,这句话就在重重地敲击着辛瑞的耳鼓,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出此刻自己的表情和电影里那个落魄的李军长也差不多。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判断错误?‘小师妹’都说过了,方芳是有男朋友的,怎么在给顾震有出谋划策的时候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忽略了?也许在潜意识里,这个情报本身就毫无价值。方芳看上顾震有,在实习即将结束的关头,鼓起勇气大胆追求,太顺理成章了。作为当事人的顾震有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现在看来,顾震有错了,他错在自作多情。可辛瑞错了吗?错在哪里呢?
一张小方桌,几盘小菜,四个人打xx一样分坐在四边,顾震有挨着方芳,面对她的男朋友,神情很放松,也很洒脱,嘴里啃着鸭脖子,吃得津津有味。辛瑞有些搞不懂了,平时一向心思重重的顾震有同志,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
胡哥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架势,不住地劝酒。顾震有是来者不拒,毫无保留,杯杯见底,方芳赞许道:“海军真是海量啊。”
顾震有的脸红了,美女的赞美加上酒精反应,不红才怪。
几瓶啤酒很快就见了底,喝的够爽快,顾震有和胡哥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越聊越投机,翻箱子倒柜,不知哪来那么多废话。忘了今晚谁是主角了。方芳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到后来,干脆站起身来和顾震有换了座位。
“让他们聊个痛快。”方芳冲着辛瑞莞尔一笑,辛瑞应承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胡哥的舌头有些不灵光了,一会儿说普通话,一会儿讲江城话。他突然问道:“老弟你说实话,有没有女朋友?”
顾震有微笑着,不置可否。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到底有没有?”
辛瑞和顾震有对视了一眼,只一眼,辛瑞就看懂了顾震有这一晚上刻意表现的良苦用心:他太急于表明心迹了,面对有些居高临下、洋洋自得的胡哥,看样子马上就要坦白交代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并以此证明和方芳小姐{jd1}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辛瑞突然大声说道:“他没有。”
胡哥愣了一下,随即奚落道:“哦,是吗?混得蛮栽的,哈哈!”
如此嚣张!沉闷了一个晚上的辛瑞终于找到了一个‘防守反击’的理由。他先是举起酒杯和胡哥碰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平时和外面接触不多,很多同学都想趁这次实习的机会能在厂里找个对象,特别是像我这样从农村出来的,将来毕业很希望能留在江城这样的大城市。我们学校有规定,如果谁能在当地找老婆,毕业时会优先照顾。老顾,我说的没错吧。”
明明是胡说八道嘛!可顾震有还是机械地点点头。
方芳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xx就是这点好,非常关怀军人的个人问题。嫁给军人就是军属,一结婚马上就分房子。”
辛瑞和方芳说话的时候特意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胡哥,只见他摘下了眼镜,用衣角胡乱擦拭着。
顾震有也算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了,可他没有辛瑞那么多的歪点子。他明明知道辛瑞在胡吹乱侃,却一时闹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那样说。回去的路上,他还问辛瑞呢,那知辛瑞没好气地冲着他吼了起来:“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为我什么?”顾震有十分不解。
辛瑞盯盯看着顾震有,越看越来气。心想:他这个当事人都不觉得丢面子,岂不是更显得自己多余。反正不管怎样,看方芳那男朋友就是不顺眼,以为当上厂花的第三任男朋友就可以得意忘形了,竟敢说咱们弟兄混得蛮栽的。就算不能教训他,多少要给他点危机感,也算出了一口气。可老顾这家伙竟然不明就里,不指望他领情,总该像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呀。他可倒好,心无灵犀,死不开窍,没有一点默契。
道不同不相为谋,辛瑞决定,以后要和顾震有疏远些。
辛瑞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此后,他真的对顾震有采取了爱理不理的态度。
顾震有没有察觉到这些细小的变化,他还是一如既往,把辛瑞当成是可以信任的人,有事还愿意和他说。实习结束后不久,他收到了方芳写来的信,就又找到了辛瑞。
辛瑞推开了顾震有递过来的方芳的来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事说事,私人信件我不看。”
“没关系,我信任你。”顾震有诚恳地说道。
辛瑞连连摆手:“别,别,你千万别再这样说。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
顾震有憨憨地笑着,那笑容让辛瑞很难抵挡,也只好接过方芳的信看了起来。
信纸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字迹俊秀,文笔工整,用了不少形容词来描述一个月共同学习、共同劳动的美好难忘时光。重点说了两件事:一是已经决定和胡哥分手,大致原因是志趣不合,相处不愉快;二是非常珍惜和顾震有的相识,希望经常保持联系。{zh1}还特意补充了一句,组织上很快就要发展她入党了。
辛瑞不动声色地看完信,就它还给了顾震有。
“怎么样啊?”顾震有问道。
“啊,挺好。”辛瑞敷衍道。其实他心里明白顾震有想问什么,这似乎跟上次的约会事件有异曲同工之处,辛瑞才不想再自以为是地给人家瞎出主意了。
“谁问你好不好了,你说我怎么回这封信?”
辛瑞惊讶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还想回信?”
“人家来信能不回吗?”
“老顾啊,我真搞不懂你。得了,这事你别问我,还是自己拿主意吧。”辛瑞想脱身了。
哪知道顾震有摆出一副锲而不舍的架势:“{zh1}一次,{zh1}一次帮我拿个主意。”
辛瑞咬咬牙:“好,你说的,{zh1}一次。你听着:三国演义中,为取西川诸葛亮给刘备指了三条路,也就是上中下三策。我也给你三个选择。{dy},马上回信,抓住机会,趁公鸡不在母鸡不备,一举拿下。”
顾震有连连摇头:“你胡说什么呀!”
“第二,凉水泡茶慢慢浓,先不急于回信,拖!拖到水到渠成,看水到底流到哪里。这第三嘛,是比较狠的一招,假如你不想和她有什么未来,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拒绝,那就干脆不回信,这封信不回,以后再来信都不回,让她知难而退。”
顾震有一下子陷入了思索中,久久才问了一句:“刘备是怎么对待诸葛亮的三条计策的?”
辛瑞摇头晃脑地说道:“上策太急,下策太缓,中策可行。”
“哦。”顾震有点头说道。“很有启发。”
顾震有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启发,他没说,辛瑞也没问。
新开了一门《电测应力分析》课,课时不多,实验性很强,{dy}堂课就是在实验室上的。教员手里拿着一大把银光闪闪的金属箔片,告诉大家,这就是应变片。
箔式电阻应变片,是一种基于应变—电阻效应制成的,用金属箔作为敏感栅的,能把被测试件的应变量转换成电阻变化量的敏感元件。对于大三的学生来说,原理过于简单了,教员开玩笑地说:“把这堆应变片都贴完了,这门课也就算是过了。”
学员分成两个人一组,像装配工一样开始贴片,贴好了,做些简单测试,填写记录,完成一份实验报告,一堂课就在游戏的气氛中过去了。
辛瑞和沈海平一起走出了实验室,下楼梯的时候,沈海平说道:“哎,你这个星期天没什么安排吧,朱师傅邀请我们俩去她家吃饭。”
“我去合适吗?”辛瑞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朱师傅只是临时带了他两天,沈海平才是她真正的徒弟。
“她特意说了要你去。”
辛瑞点点头,心里感到很舒坦:“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朱玉师傅年近三十岁还未成家,算是个老姑娘了。据说她多年前曾经谈过恋爱,有人见过那个男的,是个穿军装的,还是个‘四个兜’的干部。可后来不知为何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她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每天拼命地干活,比一般的男工还能干。有人说,她是被人家甩了,受刺激了。
在去朱师傅家的路上,辛瑞还在和沈海平说这件事,沈海平一口咬定,不可能。却也说不出别的话。辛瑞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短暂的接触,他非常敬重这位吃苦耐劳的普通女工,相信沈海平也是一样,非常尊敬爱护自己的师傅。可一走进朱师傅狭窄的小屋,两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墙上醒目位置挂着的一个相框上了,一张单人半身照片,一个年轻的军人,面带微笑。
两个人惴惴不安,像是冒然撞破了别人的秘密。
朱师傅热情招呼道:“家里很乱,不要见笑啊。”
房间很小,却收拾得很整洁。饭桌上铺着一块崭新的塑料布,应该是特意换上的。桌上的茶杯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茶壶里溢着清香。
见惯了朱师傅穿工作服,和眼前的人是大不一样了,一条浅色的裤子,米黄色的毛衣,衬托出女性应有的线条,刚刚洗过的乌黑的长发斜搭在胸前,中间还拢着一个黄丝带,她显然是用心打扮了一番。
见辛瑞还时不时侧身盯着墙上的相片,朱师傅随口说道:“那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因公牺牲了。”
“啊!”辛瑞和沈海平几乎是同时大吃一惊。
两个人过于激烈的反应把朱师傅愣住了,半晌她才说道:“你们怎么了?”
虽然感到吃惊、好奇,可辛瑞和沈海平都不敢再说话,尽管朱师傅看上去很平静,可这毕竟不是令人愉快的话题,搞不好就要惹出伤心事来了。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朱师傅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讲起了这段经历,听起来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他们是中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插队落户,在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同时互相产生了恋情。一年后,她被抽调回城,顶替母亲进了船厂;他应征入伍,在基建工程兵xx开汽车。通了几年信,直到他提干当上了汽车排长才有了一次回江城休假的机会。见面后算是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也见了双方的父母,可在他归队不久就发生了车祸……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真是难以置信。
“有时候看着照片,我都怀疑他没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休假了。”朱师傅泪光闪烁,用手指抹着眼角:“我得等着他。”
“看见你们就觉得亲,虽然军装的颜色不一样,你们是海军,可帽徽领章是一样的,都是解放军。”
“朱师傅……”辛瑞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哎,别在叫师傅了,我担当不起。你们是大学生,以后都是大军官。对了,我听说你们有人想在江城找对象,有这事吗?”
辛瑞愕然。
沈海平摇头:“这是听谁说的?不大可能吧。”
朱师傅转问辛瑞:“你家是农村的吗?”
辛瑞一下子就明白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他只是笑,不置可否。沈海平看着他发蒙。
“农村的也没什么嘛,农村人就找不到对象了吗?城里的姑娘能找你这样的,也算是有福气。”朱师傅还安慰辛瑞呢:“我说的是实话,今天请你们来,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我这里有个女孩子,条件不错,去年考上的水运工程学院,个头也蛮般配。”
辛瑞快要笑出声了。他看着沈海平,指望他出来说句话。
“师傅,这是不可能的吧。追这家伙的女孩子能从长江大桥这头排到那头,再说了,他家也不是农村的,他老爸是xx……”
“打住吧。“辛瑞不让他再说下去了:“还要谢谢师傅美意,我和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辛瑞就把那天陪顾震有给方师傅过生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而且,据可靠消息,方师傅和她男朋友分手了。”辛瑞补充道。
“你这不是害人吗!”沈海平捶了辛瑞一拳。
朱师傅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她笑着说道:“那也未必。方芳的那个男朋友虽然是大学生,可看上去不是那么懂事,我也说不好,反正叫人蛮不舒服。”
辛瑞和沈海平在朱师傅家吃过午饭,又坐着聊天到下午三点多才离开。
乘公交车经过长江大桥时,辛瑞想起了沈海平刚刚说的话,‘女孩子能从长江大桥这头排到那头’,有那么夸张吗?他暗自摇头。无意间透过车窗,就看到了顾震有。和他一起在桥上并肩走着的分明是方芳。
他连忙指给沈海平看。
沈海平随便扫了一眼,像是看到了不认识的人一样,脸上毫无表情。
这份淡定让辛瑞由衷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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