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南疆的火车上_寒川_新浪博客

那天早晨,从库尔勒下了车,又买前往阿克苏的车票。其间在候车室等待一个小时,复有匆匆上车,到硬座车厢里坐下。

车厢汉族人少,维吾尔人多一些。在我旁边,一家维吾尔人落座了,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女儿正值妙龄,儿子幼小,仅会咿呀几句。

那个女孩走到我身边,语调冷淡地说:“请让一下。”她的普通话吐音清晰而标准,显然受过良好的汉语教育。之后,她走到另外一个座位旁,拍了拍座上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的肩膀,那人回头看了看,立即站起,提起她又大又重的行李箱,微微吃力地放到行李架上,一言不发又回到座位——他们并不认识。

对面坐着母子三人,汉族人。与他们一起并排而坐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维族女孩,靠在车窗上,捧着一本青春杂志在看,不言不语,头也不抬。

我一边的维族小娃浓眉大眼,一个工人模样的汉族汉子望着娃娃的脸,啧啧起来,连声不迭,“小家伙的眼睫毛多好看,长长的,弯弯的”,他说“长长”与“弯弯”时,用的是新疆人特有的语调,带出来满腔赞美与喜爱。如此粗壮魁梧的汉子,对一个周岁童子连连赞美,我看着,格外感动。

那娃娃明眸嬉笑,和对面的汉族小男孩逗笑起来。这男孩约摸十岁,挤着坐在妈妈和姐姐之间,表情看起来还很拘束,但那相貌却另一番模样,极富调皮的潜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小童挣脱妈妈的怀抱,用小手指去捅那男孩的腿,肚子,并同时抬头察看男孩的反应,目光活泼清澈。男孩也伸手到他腋下挠他,小孩就笑,屡屡如此,他笑个不歇。闹够了,就又回到妈妈腿边,斜对着我,用手摸我的包,扣我微攥的手,我便趁势收紧手掌,握住他的小手,这下他紧张了,表情眼看要转怒,哭泣,我连忙放开,他才无恙。

小娃的父母见孩子和我们嬉闹,也格外开心,跟我们言语几句。只有他的姐姐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十分肃穆地坐在一边,似乎怀着极大的厌倦,对身边的嬉笑漠不在意。她似乎并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

其他在座的维族成年人看起来多为在外做工的农民,他们以维语交谈,其中不时跳出“打工”两个字,维语之中应该没有这个词。他们毛发浓密,色泽极重,语调中透出微微的疲惫,但仍是爽朗愉快的。后来我调整座位,把小桌下面的一片馕拿上来,并告诉对面的维族汉子“下面脏”,不知他听懂没有,但他表情舒展开来,显得很高兴,对我连连点头。我望着他,觉得我跟他们并不陌生。

另一座位上的一个面色黑红的维族汉子困了,用手臂支着下颌打盹,一只脚拄在座垫上,裤腿上卷至膝盖,那脚上全是泥土,脚趾粗大,顷刻之间,他呼出沉重、舒缓而且节奏分明的气息——想必睡着了。还有一个独自占了一个长位子,仰卧着,也睡着了,尘土满面的脸棱角分明,这是人生壮年的信息,他所呼出的气息也有疲倦的味道,这味道我在内地乡邻身上也能嗅到,xx一样。我看他们谈话,却一句也听不懂。他们都是外貌粗糙的人们,话语声音并不嘈杂,颇有“相见语依依”的遗风,其间还时有会心的笑,面部的皱纹随之开张翕合。这些我都分外熟悉,我是在它们之间长大成人的。

下了车,我望着这些粗壮的人们,他们肩背手提,还彼此帮助,朝着出站口结伴而去。天气略有雨意,天光暗淡,风吹过钻天杨,发出萧萧瑟瑟的声音。

天黑了,但曙光还快就会随之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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