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已经很遥远,可有时读着这些文字时,还是会隐隐想起曾经有过萌动的时光。 晚上十一点四十,舒雅望还在钱柜和一帮人K着歌。说K歌,其实舒雅望也就是一个听众,整个晚上她连一首也没唱,不是因为她不会唱,而是因为麦霸太多。 地化园林公司的程总,拿着麦克风唱着一首《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正在兴头上,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光滑的秃顶在昏暗的包厢的彩灯下泛着七色光芒。 林经理坐在点歌台上一连点了三首歌,点歌屏幕满满排了三页,他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刚点的三首优先了一下。 坐在舒雅望旁边的会计张茹嘴角抽了抽,对着她抱怨:“可恶,他又插歌。” 她晃着酒杯里的酒,无所谓地笑笑:“算了,就让他优先好了。” “不行!我都等半个小时了,才到我的歌。”张茹忍不住还是叫了一句,“林经理,刚才不是说好了,不许插歌吗?” 林经理回头朝着她无赖地笑笑:“{zh1}一次!” 张茹不服气地跑过去,挤开林经理,想将自己的歌换回来,林经理不让。两个人闹了半天,{zh1}张茹一跺脚,一撒娇,林经理满面笑容地妥协了,将她的两首歌优先了。 像张茹这种漂亮的二十二岁的女人,总是有这种权利,在男人面前娇嗔着,轻声撒着娇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男人们也很享受这种退让。 舒雅望端着酒杯,淡然地小口小口地抿着啤酒,苦苦的口感,刺激着她麻木的味蕾。今天公司投标投中了政府2009年的新工程,是市中心杏花公园的设计施工权,这个工程接下来,对地化这样的小公司来说,意味着明年一整年接不到工程也不会倒闭。 身为地化的老板,程总今天格外兴奋,唱完{zh1}一句,忽然拿了一杯酒走到舞台中间,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我们能拿下杏花公园这个工程,主要感谢大家齐心协力!艰苦奋斗!等工程开工了,大家都会很忙,会很辛苦。我希望大家能继续发扬我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坚持到底!奋斗到底!来,我们干一杯!” “好,干杯!”包厢里的人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程总开心地将酒杯一放,拿着麦克风叫道:“老林,给我点一首《同桌的你》。” 林经理点头哈腰一脸笑容地快速将歌点好,优先,程总又开始陶醉地唱起来,等程总唱完,包厢的服务员敲门,告诉他们时间到了。 舒雅望看了一眼林经理和张茹郁闷的表情,扑哧一笑。 旁边的实习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舒雅望拿起包包,转头望着盯着她看的实习生林雨辰。 “没事,没事。”林雨晨慌忙摆摆手,掩饰着眼里的惊讶,“只是,我{dy}次见到舒姐笑呢。” 舒雅望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他来公司已经三个月了,这是{dy}次见她笑吗? “不会吧?我记得我经常笑啊。” “不是,不是,那种感觉不一样,就是觉得你刚才笑得很可爱。” 可爱?转眼,望着包厢镜子中的女人,黑色的大衣,长发简单地扎起来,脸色有些暗沉,表情死板又麻木。 快二十八岁的她,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吧?居然用可爱来形容她?瞟了他一眼,她将包挎在肩上,勉强地对他笑笑道:“走吧。” 到了楼下,大家寒暄了一阵,打车的打车,开车的开车,走得又快又干净。 舒雅望将大衣领口竖了起来,并不急着打车,今晚喝得有些多,肚子里翻滚着一些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欲望,她想走一走,吹一吹风。虽然冬天的风,总是有种刺骨的寒冷,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才能理得清楚。 即使是繁华的T市,在午夜十二点以后,也没有了车水马龙的景象。马路上偶尔有车子呼啸而过,她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她慢慢地走着,高跟长靴在清冷的夜里,发出清脆但有些寂寞的响声。 “舒姐。”身后一个声音叫住她。 舒雅望立在原地等他,他跑过来,帅气青春的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她有一些恍惚地望着他,脑海中那不可触碰的记忆,又一次像海啸一般凶猛地扑面而来。她紧紧地攥着双手,咬着牙齿,等着那阵揪心的疼痛过去。 “舒姐,你也走这条路啊?”林雨辰笑得有些腼腆,“我家就住前面。” 舒雅望点点头,刚想转身走,可脚下忽然一崴,她向前跌去。林雨辰慌忙伸手拉住她,用力地往回一带,她被惯力甩进他怀里,还好他穿着厚厚的羽绒衫,舒雅望笔直地撞进去,一点也不疼。感觉他的怀抱软软的,有淡淡的烟味,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一点点像。 舒雅望站稳身子,刚想推开他,只见马路上一道刺眼的车灯直直地向他们打来。她眯着眼睛,转头向车子看去,从银白色捷豹XF上走下来一个并不陌生的男人,他望着她,带着她熟悉的笑容。 她推开林雨辰,退开一步,抬眼望着他。他还和以前一样,俊朗的眉眼,淡雅的笑容,一副温柔斯文的模样,可他现在的眼神里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轻蔑。 “雅望啊。”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他总是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啊”字。 结婚的时候,他说:“雅望啊,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我们的家。” 离婚的时候,他说:“雅望啊,我给不了你幸福,你也给不了我。” 舒雅望习惯性地捏紧插在口袋里的手,默然又有些麻木地看着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挑着嘴角,看了一眼林雨辰,轻轻地望着舒雅望笑:“雅望啊,又换了新的小鬼了?你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她看着他俊美如昔的脸上,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嘲弄,她点头道:“好久不见。” 曲蔚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残忍一笑:“雅望,你老了很多啊。” 她挑挑眉,抿抿嘴,无所谓地耸肩:“没办法,女人总是老得快啊。” 他低头问:“夏木今年二十三了吧?”他摊摊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继续说,“还没厌倦你这副老妇女的模样吗?”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林雨辰皱着眉,瞪着眼前的男人。 舒雅望长叹一口气,不想和他计较,转身要走,却被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 他有些愤怒地瞪着舒雅望:“生气了?我只是说几句你就生气了?哈哈……” “曲蔚然。”舒雅望轻声叫他的名字,皱着眉头瞅他,“我没有生气,生气的是你。” “哈哈,是啊,生气的人是我,一直是我。”他狠狠地瞪着她,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深邃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被背叛的愤怒,他一字一句地问,“那么,是谁惹我生气?是谁,在五年前,和一个不满十八岁的男人私奔了? “现在,我只想知道,五年前,我的诅咒生效了没有? “你和他,不会幸福吧?” 舒雅望叹了一口气,抬眼,平淡地望着他:“曲先生,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的祝福。” 说完,她不再看他,对林雨辰点点头,说了句:“我先走了。” 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坐了进去,关上车门,报了地址。车子缓缓地开动,她没有转头看他。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用很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 舒雅望将头靠在车窗,有些疲惫的感觉,真想不到,会在T市遇到他。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些事,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小姐,到了。” 她扔下钱,要了xx,拿好包包,打开车门走出去。 上二楼,刚打开房门,将客厅的灯打亮,把包包扔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躺进去,闭上眼,全身跟散架了一样。在外面奔波了{yt},回到家,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里屋的门被人打开,她知道是谁,却没有睁开眼睛。 “这么晚啊?” “嗯。” “别在客厅睡,不然该感冒了。” “嗯。” “别光嗯,你也动动啊。” “嗯。” 袁竹郁走过来,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愤愤地道:“非逼我动手!” 舒雅望闷声笑了笑,撩了撩头发,睁开眼看她,棉质睡衣,散乱的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将她漂亮的眼睛遮挡起来。 “看着我干吗?快去洗洗睡。”她又推了她一把。 舒雅望坐在沙发上不动,然后叫她:“竹子。” “嗯?” “我今天,遇到我前夫了。” “哦?然后呢?”袁竹郁一脸兴趣地坐在她边上,一副八卦的样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 “嗯。”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舒雅望想了想,接着形容道,“没有办法忘记的人。” 今天,她想说一个故事,一个怎么忘也忘不掉,怎么说也说不清的故事…… 记得高一那年暑假,舒雅望刚满十六岁。有天中午老爸忽然让舒雅望去给他长官的孙子当家教老师。她吃惊不已,要知道老爸的长官,那可是S市驻军xx的总司令。她就见过几次总司令,他是一个非常严苛刚毅的老人,每次见到他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立正站好。 舒雅望对着老爸哈哈大笑:“老爸,你女儿我自己的成绩都是满江红,你还指望我去教人家啊?别开玩笑了。” 老爸斜了她一眼:“你门门红灯你还得意得很啊?我叫你去你就去,小学生课本你都搞不定,你就别姓舒了。” 舒雅望鼓着嘴巴瞅他。其实她很想说,老爸,别小看现在的小学课本,有些数学题目她真的搞不定。 舒雅望很认真地看着他推托道:“老爸,我很忙,我有好多暑假作业要做。” 老爸瞪她一眼,忽然站直身体,对着她命令道:“立正!” 她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报告长官,舒雅望报到。” “舒雅望同志,现在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八点,去夏司令家报到,认真上课,为家争光!执行命令去吧!” “是,长官!”立正!敬礼!标准的中国士兵姿势,转身,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走到大门外,愤愤地回头,臭老爸,每次都来这套! 为从小就被逼接受军人训练的自己感到悲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感到悲哀。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她就哼着小曲儿往夏司令家走。本来她是不愿意去的,后来想一想,不就是陪“太子”读书吗,也没什么难的。虽然老爸说会给她增加零用钱,不过,她可不是为了钱。嘿嘿! 舒雅望家住在xx家属区最外面的套房,夏司令家在后面的别墅区,步行只要二十分钟就到了。 舒雅望在别墅门口,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个子不高,很壮实,穿军装。舒雅望瞟了一眼他的肩花,一杠三星,营长,上尉级别。 “叔叔好,我是舒雅望,是我爸爸叫我来的。” “进来吧。” 男人领着舒雅望走进别墅。别墅正厅里,夏司令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她来了,严苛的脸上露出一丝和气:“雅望来了。” “夏爷爷好。”舒雅望有礼貌地望着他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任何人都能嬉皮笑脸的舒雅望,唯独面对这位老将军的时候,总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夏司令叫了一声:“小郑,去叫夏木下来。” “是,司令。”刚才为她开门的男人转身上了楼,没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两个脚步声,一轻,一重。 她抬头望去。那是舒雅望{dy}次见到夏木。 即使现在,舒雅望还能想起当时的那一幕,他扶着古木栏杆,一步一步地走下来,精致的脸上带着十岁大的孩子{jd1}不应该有的表情,麻木的,呆板的,毫无生气的。琉璃一样的眼珠里,黯淡得连一丝光彩也没有,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总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走到{zh1}一个台阶的时候,停住,面无表情地望着夏司令。 夏司令对他招招手:“夏木,这是爷爷给你找的小老师,来打声招呼。” 夏木的眼神瞟向她,不说,不动,不笑,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那种感觉,很奇怪。 “夏木!”夏司令沉声叫道。 气氛有些紧张,舒雅望对他摆摆手,用超具有亲和力的可爱笑容道:“你好,小夏木,我叫舒雅望,你可以叫我雅望姐姐。” 夏木望着舒雅望,眼里看不出喜恶。舒雅望抓抓脸颊,有些无措地望着夏司令。夏司令紧紧地皱着眉,神色中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他转头望着她嘱咐道:“雅望,夏木就交给你了,爷爷还要去上班。你带着他好好学习。” “好。”舒雅望甜甜地笑着答应,在外人面前,舒雅望总是很会装乖。 夏司令和郑叔叔走后,别墅里就剩下舒雅望和夏木两个人。当她再转头时,他早就不在楼梯上了。她顺着楼梯扶手上到二楼,在最右边的房间里找到了他,他正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组装着一个“虎式坦克”的模型。 “夏木小朋友,你在玩什么?”她凑过去问,用很轻松的语气问。 他低着头,认真地将坦克的主力炮装上。她望着他,他垂着眼睛,睫毛像扇子一样盖在眼睛上,眼皮上居然有很明显的黑眼圈。哇!这么小就有黑眼圈啊,晚上去做贼了? “夏木小朋友,没人跟你说,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喂!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你别逼我哦!我会打人的! “我打你哦! “我真的会打你哦。” 舒雅望将手高高扬起,然后轻轻放下,为了她的零用钱,她忍!她堆起笑脸上前道:“小夏木,和姐姐说句话,姐姐请你吃雪糕好不好?” 说到这儿,他终于抬头看她,用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很烦。” “……” 舒雅望捏紧拳头看他,所以说她讨厌小孩!特别是嚣张的小P孩!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早上八点她还是会准时到他家报到,每天都想尽办法惹他,逗他,想让他理睬自己。可是没用,他好像除了对他手上的模型感兴趣,对其他的事物没有任何反应,不管舒雅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理她。不,应该说,他谁都不理。 舒雅望怀疑他有严重的儿童自闭症。 舒雅望将这一情况向老爸汇报过,结果老爸斜她一眼:“废话,他要是没自闭症,我让你去干吗!我就想让你把你的小儿多动症传染给他。” 舒雅望抽了抽嘴角:“得,回来我的多动症没传染过去,被他传染了自闭症怎么办?” 老爸一副感天谢地的样子道:“那就更好了。” 她怒视他! 然后,舒雅望放弃了和他交谈。每天她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去他家,进他的房间,霸占他的床,躺在上面看她的漫画,吃她的零食,睡她的大头觉。 他玩他的,她玩她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扰。 直到有{yt},他拿着一把九二式五十八毫米口径的战斗xxxxxx在房间玩的时候,吸引了舒雅望的注意。 这款xx,在中国只有团级以上的军官才能配备。 舒雅望记得老爸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小时候,她曾经从家里的保险柜中偷偷地拿出去玩过。别看一把小小的xx,却非常重,玩了没一会儿就被巡逻的军官叔叔发现,把她连人带枪交给了老爸,然后不用说,她被老爸狠狠地罚了一顿,后来就再也没在家里见过那把枪。 只见夏木熟练地将xx拆开,拆开后,他拿着棉质手帕,每个部件都细心地擦拭着。 她凑过去看着地上的零件,套筒,枪管,枪口帽,复进簧及导杆,连接座,击发机构及底把,弹匣,挂机柄,八个部件一个不少,每一个都标准得和家里军事杂志上的分解图一样。 舒雅望忍不住惊叹道:“哇!现在的模型玩具做得可真精致,简直和真的一样。” 他没理她,将擦好的部件又一一组装起来,动作麻利熟练得和电视上玩魔方的高手一样。 她看着他手上的枪,纯黑的颜色,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枪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乌青的光芒,敢情这模型是铁做的:“哇,给姐姐看看。” 她忍不住抢过模型枪,哇,好重!连手感都和真正的枪一样。 一直安静的夏木忽然跳起来,扑上来就抢。 舒雅望举高手,哈哈,这个小鬼终于有些反应了,她躲开他的争抢,笑道:“给姐姐玩一下。” 夏木瞪大眼睛,用力地争抢着,眼神凶恶得可怕,就像一只被惹恼的小兽。 舒雅望转着圈子躲开他的手,举着枪,继续逗弄道:“叫声姐姐我就还你。” 夏木瞪着舒雅望,退开一步,忽然扑上来。他的个子只到她的胸口,他扑得很用力,她被撞得向后退了一大步。他拉下她的手,用力地扳着她的手指。舒雅望就是不给他,紧紧地握着枪,他的力气没有她大,抢了半天也没抢下来,忽然他猛地张大嘴,狠狠地咬在她的右手腕上。 “啊——好疼!”舒雅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一松,枪掉在地上,可是他却没有松口,一直咬着,她使劲地推着他,可他就像是一只小狼狗,咬住了就不松口,舒雅望疼得哭叫了起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家里的帮佣梅阿姨,梅阿姨推开房门,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地跑上来:“哎哟,这是在干什么?夏木快松口。” 可夏木根本不听她的,越咬越用力,她疼得大哭。梅阿姨帮她将夏木的下颚捏开,舒雅望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手腕上两排血牙印,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流,她抬起手就想揍他,却被梅阿姨拦住:“打不得。” 她抽抽搭搭地瞪着夏木。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枪,抬起脸,五官精致得出奇,红艳的嘴角还带着她的血液。他乌着眼睛,终于开口说话:“不要碰我的东西。” 梅阿姨走上前来,用手帕捂住舒雅望的伤口,着急地道:“雅望,快跟阿姨去医院。” 她捂着手帕,被梅阿姨拉到xx医院打了一针。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伤口太深了,也许会留下xx。她看着手上白色的绷带,心里愤愤地想:可恶,我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小P孩欺负了! 回到家,舒雅望将手上的伤口给妈妈看,妈妈心疼地在她的伤口上摸了半天,瞪着老爸道:“我说别让雅望去夏家吧,你还不信,你看雅望被咬成什么样了,那孩子脑子不好你不知道啊?” “胡说?夏木怎么脑子不好了?他聪明着呢。” 妈妈不屑地道:“聪明什么?聪明会动嘴咬人?简直就是一只小狗。” 舒雅望点头附和:“还是小狼狗!” “什么狗!什么狼狗!”老爸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瞪着她,“你夏叔叔当年为我挨了一颗子弹都没叫疼,你被他儿子咬了一口怎么了?” 她郁闷地摸着伤口,满肚子委屈,废话,咬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疼。 妈妈不乐意地拍了老爸一掌:“你怎么说话的啊,你没看雅望疼得小脸都白了?” “唉。”老爸叹了一口气,望着她道,“雅望,夏木是个可怜孩子,你让让他。” 老爸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起夏木的身世。 “其实,夏木原来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也爱笑,爱闹,特别聪明,特别招人喜欢。他六岁的时候就熟知世界各国的武器装备,老夏总是说,看,他的夏木,他的儿子,他{zd0}的骄傲! “老夏是云南海口镇的边防武警军官,半年前在一次缉毒任务中牺牲了。他去世后,夏木的妈妈就将自己和夏木关在家里,锁上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太过伤心。四天后,夏司令派人强行冲开房门,才发现,主卧室里,那个漂亮的女子,抱着她和老夏的结婚照,自尽了。 “而小夏木,就蹲在墙角,离母亲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睁着又红又肿的眼睛。 “大家都猜,夏木的妈妈,当时是想带着夏木一起死的,可{zh1},终究舍不得,谁也不知道,夏木是怎么和一具尸体生活了三天。 “只是,那之后,原来那个爱笑的夏木就没了,大家都说,夏木的灵魂早就随着父母离开了,留下的,只是一具漂亮的躯壳。” 老爸说完,望着她道:“雅望,爸爸欠你夏叔叔一条命啊,就算他不在了,我也希望,他的儿子,能变成他的骄傲,你懂吗?” 那天晚上,舒雅望听完夏木的事,就一直在想,要是让她遭遇到和夏木一样的事……不,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这样的事却在夏木身上发生了,那么漂亮的孩子,在满是鲜血和尸臭味的房间里…… 她一直想着这个画面,又一直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可却又忍不住地去想,就这么辗转反侧,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舒雅望迟到了,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夏木家。然后她发现,他的黑眼圈也更深了。夏木一直有黑眼圈,以前舒雅望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有这么严重的黑眼圈,现在,她想她有些明白了。 舒雅望去的时候,他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组装着一款歼—12战斗机模型。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的手指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摆弄他的模型。舒雅望走到他旁边坐下,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引起他的反应。面对夏木,舒雅望总有些无力。 就这样,她静静地看着他组装模型,他的手很漂亮却很苍白,很灵活却很消瘦。 舒雅望凑近他,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夏木,我听说,你和一具尸体待了三天?” 夏木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漂亮得像是黑耀石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 终于有反应了。 舒雅望继续问道:“听说,那具尸体是你母亲?” 夏木的手紧紧地握住,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微微颤抖。 “你能告诉我,那三天,你是怎么过的吗?” 夏木的眼睛瞪大,忽然向舒雅望扑了过来,她被他扑倒在地。舒雅望用手抵着他的下巴:“你又想咬我了?”舒雅望猛地翻过身,将他压在身下,直直地望着他喷火的眼睛道,“夏木,你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母亲死时的场景对不对?每天每天,像是重复在地狱里一样,没有{yt}能睡得着?” 夏木在她身下挣扎着,使劲地挣扎着。 舒雅望摁住他,不让他逃避:“夏木,其实你很怕吧?每天晚上都很怕吧,对不对?” 夏木忽然不再挣扎,他漂亮的眼睛里开始慢慢地蓄满泪水,然后像是决堤了一般,猛烈地冲出眼眶。他哭了,却咬着嘴唇,闷闷地哭着,可眼神依然很倔犟,像不愿意承认他在哭一样。 舒雅望放开压制他的手,撑起身子,轻声道:“笨蛋,早就该哭出来了。”老爸说,夏木被救出来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从没见他哭过。也许,她做错了。可舒雅望总觉得,让他哭出来会好一些,将他看似已经愈合其实早已腐烂的伤口狠狠地扒开,让它再次鲜血淋漓,会痛,才会好。 舒雅望翻身坐到一边,直直地望着前方说: “夏木,我爸爸说,让我让着你。可是,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让你,不能可怜你,因为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陪在你旁边,陪你一起难过一起快乐。” “谁要你陪啊!”他吼着拒绝。 舒雅望不理他,自顾自地说着:“虽然,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温柔地感化你,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一定不会要这种像是怜悯一样的友情……所以呢,我决定还是先坦白,我啊,是知道你一切过往,知道你的痛苦的人……” “闭嘴!”他举着手向舒雅望打来。 舒雅望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住:“啧啧,会叫,会哭,会生气,会打人,真好!终于不像个假人了!” 随后的日子,舒雅望终于找到和他相处的方法了,那就是不停地惹怒他,让他发火,让他咬她。当然,她被咬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笨到被他咬第二次了。所以他们俩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打一次架。他年纪小,力气没她大,总是被她反扭着双手,逼得动弹不得。 舒雅望不会让他的,她说了不让他。 每次看到他阴森森地瞪着她的样子,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情好。 所以,那时候你问夏木任何问题他都不会答理你。 但是,如果你问:夏木,你最讨厌谁?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舒雅望。 夏家的人为了和夏木说上一句话,总是不厌其烦地问:“夏木啊,你最讨厌谁?” 当听到夏木用少年特有的声音说出她的名字时,他们总是很满意很欣慰地点头。 然后郑重地拍拍舒雅望的肩膀。 就连夏司令也不例外。 每次夏司令拍舒雅望肩膀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像整个民主的繁荣兴盛都交给她了一样。 舒雅望还蛮得意的,毕竟能让一个孩子这么讨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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