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风雪的人,或许是快乐的,因为他还有所依恋。
如风似雪的人,却是寂寞的。 因为,人生,寂寞如雪落。 ——题记 初见时,他静立于白雪簇拥的石阵之前。 灰白的石块,如石般苍茫的穹庐。 白色的飞雪,若雪般素爽的衣装。 空茫的色泽交织成空茫的世界,衬着这蓝发的人,这静谧的笑。 他让雪一遇即化——我不信这是格格不入,只是太过相似,太过融合,只是他胜似风雪,更凌驾于风雪。 微笑真的如风般席来,不,是如风般无声无息。悄然而落,了无声形,一出现便充斥了整个时空。 然而那笑却是凝结的。那般和熙淡雅,那般深沁人心,背后,却是深深浅浅的空虚。 有时候,亘古不过是一次时间的冻结。 他背负的,只有忠诚和使命。 血如绯红的花一瞬绽开,晃着银光的xx割开的不仅是他的血肉,还有,紫衣谷主的冷漠。 嘴角,微钩起一丝骄傲,寂寥着,高远着,也空洞着。 雪落无痕,马蹄踏雪的声音微微荡着寂静。 风雪兼程,却只是赶往一场奢华的谢幕。 紫衣的女子焦灼地翘首,只盼着眼前这个只会微笑的使者能稍稍听进她的劝告。 他只淡淡地摇头,微笑着拒绝,毫无理由,又理直气壮。正如他的忠诚和使命一样。 紫衣的女子先是一怒,随后便是眼眸里凝起了一层如霜的愁,不再多说什么。 纷扬的雪在荒原上轻轻落下。那个苍白而清澈的面容,那个紫衣谷主爱恋着的少年,终于回归这片风雪荒原,带着他{zh1}的微笑。 多么似愁绪的雪啊,深深埋葬了她的过去,然而又何止这些! 上百人的血,凝结的仇恨,毁灭的村庄,还有。 还有他,他早已麻木却再一次烙进心底的杀戮。 多么可笑!他看着那带笑的少年,那笑,和自己全然不同。 紫衣的女子醒来的时候,《折柳》的调子在冰天雪地里簌簌萧响。 风不尽,雪已成霜。 人未惊觉,剑已出鞘。 剑风之下,雪也翩飞成了利刃。 隐隐烁烁的银光交织成虚空,红色的光映着簌簌白茫回旋着舞。 雪在那一刻划上了红。 谁说,红色的雪,是诅咒之血。 只身挑八骏,或许只不过是这场注定充满血的旅程中必经的一环。 然而,这一次,太过特殊。 飞翩狡诘的笑映在难以取舍的他的眼中,而下一刻,他却毅然要和对手同归于尽,以保全身后还要为教王xx的女子。 大雪纷飞,剑刹那而出。 刺入的刹那,飞翩竟飞向另一边。 却是自己身后虚弱的女子勉强扣动了机簧。 竟是她救了自己! 一抹紫笼上心头,他沉沉昏过去。 那一刻,他是否在想,这一程,是他在保护她,还是她在救他。 血凝着火一同燃着。 黑夜,浓血,火光,寒冰,白雪。 他微笑着,淡淡的仿佛从不曾沾染那一夜的血光。 奉命追着这个少年,毫不费力得让至亲的人消失在濒临崩溃的少年面前,他竟笑着回身,击晕了这个惊诧着疯狂的同龄人,骄傲而残忍。 血的印记烙上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微笑的残忍,对别人是毒,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伤人三分已刻骨无忘,噬己的七分又是怎般消磨着自己! 另一个人格在尘封许久后被一点点唤醒,宛如冰解。 那个名字,叫雅弥。 《折柳》从筚篥回旋而出,奇异却空茫。 冷。 寒雪烈风,不再有如沐春风的笑意。甚至,从开始就没有过。 原来,真正温暖的,是身边这个紫衣女子的手心。 原来,微笑到至极,不过是场寂寞。 他终于带着她回到了昆仑绝顶。
昆仑的冰雪从未化过,而他却在这一程中变得迷茫。 紫衣的谷主为了自己的弟弟,毫不犹豫地触怒了深沉的教王,那般理所当然,仿佛命中注定。 他因为她紧张,因为她违逆了教王,甚至,拼死求全她的性命。 紫衣的女子离开后,玉座上的人怒意低沉得盯着他。 金杖重重地砸下,他没有躲,静静地受下。 白发苍苍的老者{zh1}还是口头允了。 低头的他默然欣喜,却没有想到命运到底还是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殿内的空气如雪凝结。 他紧张地看着教王身侧下针的女子,即使是昨日还些许留恋她喉头的温暖。 他忠于教王,也太在意她。 然而他忘了,自古天下,难两全。 掌风一偏,击向了地面,他盯着紫衣的刺杀者,眼底不由得颤——他不敢下手,他不能下手啊! 掌和掌相对的刹那,巨响冲天。可悲么,这样的一击,竟是用来和教王相对。 心在那一刻重重地颤栗。 他低低道,我愿代替薛谷主受死。 只是还没等这两人争执完,教王已被死死地钉在了玉座上。 沥血剑的锋芒刺出,一下子使那仙风道骨的老者失去了神色。 而这殿上狂笑着的,竟是一路陪着教王挫败了多起叛乱的妙水。 狰狞,可怕,仇恨与疯狂一齐在蓝衣女子的笑声中尽情释放。 血腥的记忆被瞬间改写。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名字。 善蜜。 刹那,他呆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大殿上有什么东西豁得一震。 那是…… 王姐。 金发血肤的女子却向他举起了剑,带着肆虐的笑。 那一次王姐要杀他,是不得已而为。 这一次呢? 他苦笑。 也罢,一刀下去,便是阴阳相隔。 短短几刻,他的人生已被xx颠覆。 雅弥! 紫衣的女子竭尽全力地喊着。 剑忽的停下。 怎么可能!蓝衣的女子剧烈地颤着。 绝无可能! 她的眼里再度涌起了恨意。 他却一句没有解释。 何苦再相认,何苦再相认,人生不过是一次寂寞的旅行。 “雅弥的确早就死了,我是骗你的。”他静静说着,带着微笑。 闭目,等待。 纷扬的雪落着,剑却没有落下。 下一刻,便是他替自己的姐姐挡下了教王的垂死一击。 蓝衣女子的心弦,一下子断了。 泪疯狂地涌出,为了她失而复得又差点错手杀掉的弟弟。 他却笑了,笑颜和血一同绽放。 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是xx。 大殿应教王{zh1}的意愿坍塌下来,乐园在一瞬间毁灭。 蓝衣的女子拉着弟弟和紫衣的药师,拼死逃离。 然而她却在尽全力把这两人送至断桥的另一侧时跌落了万丈的冰崖。 王姐落入深渊,尸骨无存,身边最重要的人毒伤交剧,痛苦的抽搐。 而他,却无能为力。连最细小的地方都帮不上忙。 深深埋入雪中,让自己滚烫的痛苦充斥全身。 漫天的大雪试图将他掩盖,却发现那痛苦的焦灼,远远超出了它的承载。 啪的一声,是心弦,断了。 泪终于可以肆意的留下,而这一刻,已足足过了二十几年。 掌下的冰雪瞬间化成了水。 原来痛到至极后,便也是死寂和空虚。 向北,向北,向北。 怀中人的痛苦,每一颤都在心中刻下一道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以身相代,为什么不能稍稍抹去一点。 单挑七剑,雪地迷失,他无言,只是绝不能让最重要的人就这么死了。 可她{zh1}还是去了,骄傲而残忍。 他望着那根长长的金针,眼里不再是疯狂和愤怒,只剩下空寂和绝望。 那一夜,无眠之人,让泪疯狂地流过。 他狂奔过的印记,终将被白雪埋没。 名为妙风的人,也悄然消失在那一夜的冰雪中,无声也无痕。 如梦初醒,也不过是一瞬。 空洞的乐声寂寞地悠响。 依旧是那曲《折柳》。 前一次,还是她为爱恋的少年送行,这一次,却是他为她送行。 世人奇异的眼光投向这个蓝发的青年。 他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 连妙风这个名号也被他亲手丢弃,用不再回头,也不能回头。 药师谷的风学没有停过。 是啊,这冬夏不分的飘雪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长跪三日不起后,他终于被廖谷主收为了弟子。 春之园,对于沉浸于医书的人,时间宛如静止。 夏之园的夜蝶翩飞,幽静得仿佛不曾有过这尘世中的一切。 秋之苑和冬之苑的房内静静休息着大战归来的剑客。 一切,一切的一切,开始淡定,恍如隔世。 想回头再看他一眼,想再看一看他的影子。 然而我错了,我,不该回头。他真的如风般过了,连风痕都不曾留下。 空旷的笛声中是否还有一两个光影投下,我不得而知。 只是那冰上的人,已是一道淡痕,不会回头。 命运终将到来。 极北之地, 是否还有那七色的光彩, 静静地吟风于雪,听雪于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