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惶惑的黑暗中,费里逐渐安静下来。被剥夺了视力的时间里,他努力适应着不适的黑暗。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在黑暗中找到一点浅浅的像黑色的灰斑,到了后来,连那浅浅的灰也黯淡成xx的黑。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海洋一样,怎么也游不出去。只能在里面呆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他也只能在这里绝望的呆着。每时每刻都在被吞噬,每时每刻都在被这种黑暗溶解。费里害怕的抱起膝盖,愕愕的缩到沙发的一角。 刚才看到的灰斑,应该是太阳虚空的光芒。那么现在,应该到了晚上了。 . 费里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一枚和死人一样冰凉的物体。他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身体也下意识的往沙发更里面靠了靠。那温度,早在他还是一个豆丁的时候就熟知了。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猛然间触碰到那冰冷到绝望的温度时,心头还是难免生出恐惧。 .
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才领悟到这温度的骇人。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死亡为何对人类有如此大的震慑力。大到可以使少年一夜之间变成迟暮老者,大到可以悲恸欲绝放弃生命。 . 直到他跌跌撞撞在日尔曼的黑森林里独行,找到那具覆着黑袍,安眠在干枯黑草中的尸体时。一切世间的悲伤倏的降临到他的灵魂中,他才终于领悟到死亡的战栗。 . 少年淡金色的发被点点褐色的泥土黯淡了光彩,往常总带着{wz}气的瞳再也无法睁开。 .
费里在一瞬间迟钝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木木的跪下来,扶起帝国早已冰凉的身躯抱在怀中。 . 少年战栗着感受着他的温度。那么那么凉,就像一块还未展现光辉就被匆忙丢弃的金属。 . 少年把脸垂下来,缓缓地,缓缓地抵住黑袍帝国的锁骨。一如当年,他怀着尚为稚嫩的想法,轻靠住他尚为稚嫩的肩。 .
一点一滴的泪从他尖尖的下巴滴下来。少年的眼泪断了线。不停不停,渐渐就浸透了黑夜{wz}的衣。
费里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触了触那块冰凉的物体。出乎意料,它很硬。费里猛然想起它是白天里那枚铁十字。费里把它紧紧抓在手心里,依然是冷得傲人的凉,锐得心惊的硬。不小心用力过了度,铁十字尖尖的棱角把费里的手硬生生戳出血来。费里在心里暗叫了一下,他不敢出声。对黑暗的恐惧使他丧失了语言的功能,像被淹在海水里一样难受。意大利人把伤口放在唇边吮着,手仍然紧紧攥着项链不放。 .
再次见到那张熟悉到令他心痛的脸,他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下来。活着的,活着的,活着的他的容颜。会哭的,会笑的,会板着五官责备他的容颜,会爱怜地替他吻去泪水的容颜。费里几乎失控,半世以来的伤全数汹涌地愈合。仿佛在一瞬间回到9世纪的那个下午,他伏在他的肩头哭泣。直到身前的金发孩子用力推开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他,费里才发现孩子眼中异样的不解。 . . .
好陌生。 .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他!即使有着相似到一致的容颜,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金发孩子的身体中盛着xx不同于他的灵魂。 费里惊慌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孩子。孩子眼神莹澈,是晴天里大朵开放的矢车菊。才愈合的伤口又突然被残忍的撕开,鲜血淋漓。费里视界模糊。突然觉得很无力,软软的几乎要倒下去。 . 肩上多出一双纯白的手,稳稳扶住他。费里回过头,银发的男人看进他咖啡色的瞳: “费里,这是路德维希。我的,弟弟。” . 金发孩子甜甜的叫了声“哥哥!”,很高兴地越过费里空洞的眼神,奔向他的身后。 .
孩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在他的心里狠狠剜着。 .
基尔伯特抱起金发的孩童,步到木木的他跟前:“费里,我知道,他和那个人很像。” . “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
只是长得像而已…… 只是长得像而已。 . .
费里的眼泪断了线。神圣罗马,神圣罗马。 心脏紧紧皱缩成一团,痛得他几乎窒息。血在旧伤下翻涌着,很痛。路德……你说我承受不了那战场之殇,那你可知,你才是我心底最深的伤吗。
费里蜷缩在沙发上,颤抖着吻着自己的伤口。血的气味在口腔里弥漫了很久,像死灵一样散不去。 费里忽然感到视线中有一点朦胧的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费里惶惶地伸出手去抓,手指却被被狠狠烫了一下,被小蛇咬了一般疼。 那光亮忽然远离,又缩成一个小点,似在远处召唤着他。费里又想去追,才灼伤的手还未伸出就被一双厚实温暖的手截住。 . “笨蛋!那是火啊!” . 路德维希浑厚的嗓音自黑暗中响起,混混沌沌似天音。接着黑暗的桎梏被打开,费里有点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金发男人。男人淡金色的发在烛光照映下竟散出微微的光,整个人被描了一圈银边,看起来就像白天里灼了他眼的太阳,夜里伤了他手的烛火。 . .
“路德……” 他疲倦地倒在男人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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