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头语
俗话说“编筐握篓,全在收口”。
{zh1}八年,即1992年8月报到至2000年8月退休为止,我“跳槽”到农机研究所来,为此生的“收口工序”真正做了一回主、做了{wy}的一回主。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至少是本省本地区的农业机械化暂时处于低迷状态,为其服务的教学、科研、配件供应以及修造等等配套“行业”也随之停顿或半停顿下来。
本市农机研究所在辽西乃至全省排名位居“老大”之列,经过几十年的历练,造就了一支技术过硬、攻关能力很强的科研队伍,科研设施和科研手段也都很完备。
为适应当下的新形势,研究所领导审时度势,果断作出决定:组织科研人员暂时“跨行”开发、研制多种型号的(药品)全自动铝塑包装机。事实证明此举是xx正确的:铝塑包装机很快受到全国雨后春笋般诞生的各药厂的青睐,销路很快打开,产品销往包括西藏在内的国内绝大多数省、市、自治区的百多家制药厂,还有两台机器出口到新加坡呢,经济效益曾经一度十分可观。
如是,也带来了很好的精神的、物质的内外效应:对外,减轻了财政负担,为政府分忧解愁出了一份力:该所有史以来一直是“全额拨款事业单位”,因为有了本单位自己的创收,财政拨款大为减少,只需“象征性”地拨付一点儿“编制内”的人员工资(仅有全年实际经费的四分之一左右)即可,屡屡受到市财政和市里各相关部门的好评;对内,研究所自身的福利待遇也相应地得到了提升:1992年暑期我去报到上班时,该所早已为职工新盖了两栋六层的住宅楼和一栋三层的办公楼;时下本市各单位还都施行着福利分房,且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以男方为主,而农机研究所独独例外,职工不分男女,住房问题全都得到了满意的解决!科研、办公条件同时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
所里还有条规定:中层以上干部可享受三居室的待遇——吸引我来研究所的“诱饵”最主要的是这“三居室”而其次的其次才是“中层”。
一时间研究所的名声大振,这样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级别不是很高的科研单位,尽管搞了“跨行”研制,还是屡屡受到省、市有关部门的表扬,市委书记还亲自视察光顾过呢;当然,水涨船高是自然的了,所长冯广学也成了名人,加官进爵以外,还被评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为其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的各职能部门领导是很多的了。
多年以来,我作为教书匠,虽然努力接触了一些实际,但还是纸上谈兵的时候多些,尤其书本理论很少和生产实际紧密结合。来到铝塑包装机组装车间后,看到机器的自动化程度真是很高:
——机器将PVC片子加热并真空吸塑成形(各式各样的胶囊或圆形药片形状)
——填充药品(胶囊或药片)
——覆盖铝箔并热压封合
——打字(打批号)
——{zh1}裁剪(适合装入包装盒的大小),
在吸塑、填充、热压、打字和冲裁过程中的真空度、温度以及各种准确的动作等都是自动实现和完成的,它的“全自动”xx是靠“电”来“掌控”的,机器的电路当然不是太简单的了。从八月中下旬到九月中下旬,大约一个月左右时间,我先是研究消化机器的电路图纸,后是小心翼翼、仔细认真地动手组装电路,{dy}台机器一次试车成功,第二台、第三台自不必说了。
1992年国庆节前,根据惯例,我跟随自己组装电路的那台机器,同负责机械部分组装的工人刘师傅一起,去机器的买家——位于黄河边上的山东鲁北生化制药厂调试机器,几天后,刘师傅又返回研究所去取备件,我一个人在山东厂家度过了国庆节假期。国庆节那天中午,厂方安排食堂特意办了一桌酒菜招待我,有好几位主任、科长人等作陪。
国庆节后,刘师傅返回厂家,我们俩仅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将机器调试完毕、使其顺利投入生产运营。看到机器高效率、高速度运转进行自动包装药品(一种白色药片)时,全车间工人一片欢腾,在场的局长、厂长也都感到很满意,高兴之余,他们当天晚上请我们到饭店用餐,频频举杯表达谢意,我们品尝了当地的黄河大鲤鱼等菜肴,我{dy}次感受到为“上帝”服务的快乐。
此后至十二月份的中旬,我仍以组装电工的身份,与几名工人师傅一起,先后到江苏连云港、黑龙江哈尔滨和吉林辽源等城市的几家药厂调试机器。
附带说一句,数年后,我则是以财务科长的身份带人多次到华东(含上海)、东北等多家药厂催索货款;还顺道瞻仰了安徽合肥的包公祠;在圣人孔夫子的故乡齐鲁大地往返多次,还两次拜谒了曲阜的“三孔”(孔府、孔庙和孔林);至于无锡的太湖、大上海的黄浦江外滩等等,自不必赘述了。
话归前言。距离1993年元旦还剩十来天时间了,冯广学所长下达了口谕,我的身份一下子由组装电工(临时工)晋升为本所干部,活动场所由组装车间突变到二楼财会办公室(事先已为我安放了办公桌椅),并且频繁地被安排旁听年终中层干部到场的各种汇报会、总结会,我的庐山真面目昭然若揭于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了。在大会小会上,冯所长自然是郑重其事地把我介绍给大家:是准备接财会的岳科长班的,岳将于三月一日退休,此前的两个多月,请他帮一帮带一带新手······
虽如此,我知道,在单位办公室、车间、走廊以至什么角落里,甚至在各家各户的茶余饭后,一时间、短时间我成了大家的谈资,不少人在议论我这个新闻人物,说长的道短的、说东的道西的,在所难免,是很自然的事,均属正常。至于怎样议我、如何论我,说我有多长道我有多短,我则是聋哑人一个,一片茫然。
在扑朔迷离中,倒是一件小事启发了我迟钝的“灵感”:{yt}午休时,闲着无事,我随意核对会计账本上的一组数字,懒懒地伸出一根手指巴拉着算盘珠儿;有位女工程师(她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出纳)见了,好心地告诉我、指点我说:“打算盘不能用一根手指呀。”——明白了,看来,包括她在内的我的这些新同事们,并不知晓我三十年前的1962年就已经开始从事财会工作了,更无从谈起我在后来几起几落中,在财会工作方面有过还算不上是稀松平常表现的历史,她话里话外透出的潜台词是:财会新来的这位准科长,是教书的,依仗着是所长同学关系来的,不懂财会,是外行,连算盘都不会打······
年终的{zh1}一周,根据冯广学所长的部署,我也跟随会计人员一起加班加点,以便实习、熟悉所里的年终会计决算工作。岳科长全权指挥,他印制了大量的表格,一连几天要两个会计对照账本分门别类地往表格上填写数字,要求{jd1}的准确,又经过核对无误后,要会计们照他的口令制作一张又一张的凭单(我知道,这是会计决算必不可少的各种“结转”),接着的“工序”是:
——科长汇总、登记总账;
——会计记账、结账、对账;
——科长制表(白纸草稿);
——{zh1}科长将计算出来的数字交由会计填写正式报表,于元旦后三日内上报到业务主管机关——市科委计划处。
我初来咋到,摸不着头脑,只能作壁上观,附带虔诚地、虚心地学习,没有、也不可能帮上人家什么忙。
12月31日晚间,是我们{zh1}一个加班的日子,岳科长进行决算的{zh1}“工序”,他即将通过正式决算,计算并公布出当年本所创收盈利的具体金额数字。附近居住的不少本所职工,可能也是惯例吧,大家聚拢到办公楼里来,楼上楼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都关心着今年盈利金额数字的多寡,这,谁都明白,与他们今后、起码是来年的切身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顺便说一句,一年以后,轮到由我主持年终决算加班时,与当年在干校农场类似,人们对关心当年盈利结果的热情锐减,来围观我们财会部门年终决算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这是源自于我平时向大家不断泼冷水的结果,加之研究所的情况也已今非昔比,发生了些变化,这详情自是后话了。
我过去经历过的会计年终决算有商业性质(农机公司)、农业性质(干校农场)和事业性质(母校)的,而这农机研究所按理说也是事业性质的,不过因为更多更大量的会计业务是核算铝塑包装机研究、制造和销售的,实质上是事业性质(财政拨款部分,业务量不是很大)和工业性质的会计核算两部分,相应地,设置了两名会计管账。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工业会计业务,但推碾子拉磨也差不了许多,只是科目各有各的设置;岳科长他们搞的年终决算,也不外乎对账、结账、处理损益、核销呆账、折旧、摊销、结转费用和成本等,其来龙去脉与其他的会计决算大同小异,我心里大体上还是清楚明了的;倒是两位会计后来告诉我,虽然搞了许多年的年终决算,可都是听科长的,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到得头来,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新官上任
1993年3月1日,岳科长正式退休,我也按“计划”准时地顶替了上去。我明白,初来咋到的,得有自知之明,不可造次,要把握着次第,循序渐进才是。当然,上任伊始,我总得有所为吧,毫不例外地,也算是点了“三把火”。
首先,我早就发现会计明细账中“应收款”登记的弊端:几年累计结转下来,这本明细账的户名有近二百家,大都是全国各地药厂厂名,其排序没有规律,会计是按照业务发生时间先后按页码登记形成“现状”的;而今,每次发生会计业务,会计都要从目录起始行开始顺次查找某药厂所在的页码,有时{dy}次没找到,还要从头再次查找,每次要从头到尾逐一过目,有二百来行啊,费时费力,很慢,很繁琐,很笨重。我的解决方法是:要求会计重新立账,按省排序,将近二百家药厂归类到相应的省份里去,这样,每个省的药厂不过三五家、五七家,查找起来很是方便快捷!
古人云“大道至简”,今人有谁说过这样的话:把复杂的事情弄简单了是贡献,我好像多少也贴了点边儿?
开始的一段时间,会计不能熟练地将药厂与省份对上号,我便当起了“导游”,如果说出药厂的名址来,一般我能“脱口而出”其对应的省份,举例如下的回答:
东宁县——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所辖,东与俄罗斯接壤);
抚宁县——河北省(秦皇岛市所辖);
吴忠市——宁夏自治区;
吴中区——江苏省苏州市的一个区;
泰安市——山东省;
泰州市——江苏省;
三门峡药厂——河南省(黄河流域);
三峡药厂——湖北省宜昌市(长江流域);
······
至于“湘西药厂”、“鄂州药厂”、“鲁南药厂”所属省份,分别是源自于湖南省、湖北省和山东省的简称“湘”、“鄂”和“鲁”,以此类推,就不必说了;我有时还需要“正音”,比如“安徽亳州药厂”,“亳州”读“博州”,读“耗州”就错了!“亳、毫”一笔划之差,它们的读音很容易张冠李戴,谬之千里矣!
我这“导游”何以自吹自擂谓之一般能“脱口而出”附带“正音”?除了读书时学过“地理”外,更多的是平时看书、读报和听广播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再说还当过中专语文教师不是?人家很多人连外国地名都可以倒背如流,其实我这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何况有些地名我也发蒙呢。
经过一两年时间,会计们也可以张口就来、伸手可得,也都适应了;而今,十七八年过去了,主管会计已经更换四茬了,“分省”的做法一直延续下来,看来会{yj}地流传、持续下去的。
其次,规范会计凭单书写、制作。
某会计制作会计凭单有个“传统”或曰习惯做法,即频繁用“现金”收、支“挤出差额”的方式制作会计分录,虽然{zh1}的余额没错,但没有反映出会计业务发生的实际,又导致出纳员无端地、大量地凭空登记现金收入、支出——明明收入现金20元,却要人家登记收入现金100元,支出现金80元,举例说明如下:
销售员李某{dy}次来财会借款100元,会计制作分录(凭单):
《暂付款》(李某)增加
100元 《现金》减少
100元
——上面的做法无可挑剔,xx正确。问题出在李某报账时的会计分录上了。
一周后,李某来报账,报销差旅费80元,返还现金20元,会计如此做分录:
《现金》增加
100元
《暂付款》(李某)减少 100元
《差旅费》增加80元
《现金》减少80元
恐怕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出纳并未收到现金100元、付出现金80元!但是她得照会计凭单任如此记账:
《现金》收入100元、支出80元。
——实际不是这样,是实实在在地收入现金20元!如此,出纳平白无故地大量登记现金的收入、支出,“挤出”来的差额才是正确的“实际”!
正确做法很简单,并且符合业务发生的实际:
《现金》增加
20元 《暂付款》(李某)减少
100元
《差旅费》增加80元
我几次要求会计把这蹩脚的错误做法改正过来,且次次都是和风细雨、和颜悦色,但一直都是“涛声依旧”,可能是习惯成自然,改也难吧。“积攒”到后来,我终于有{yt}“怒不可遏”了,亲自动手,将会计已经汇总完毕、装订成册的一整本凭证拆开,把那些“蹩脚”的玩意儿一一撕毁作废并重新制单(做分录)、汇总。我这推倒重来、越俎代庖的做法,虽然使会计一时感到没面子、甚至还流下了委屈的泪水,申辩道:这么多年也没谁说不对呀······过了段时日,她终于将“弯”转过来了。
在我的极力坚持下,除了原始凭证签批(经手人、验收人签字及领导审批)完整外,还要求会计制作和登记凭单必须规范,书写清晰明了,制单、记账、审核等签字盖章要一应俱全。
好像后来有那么几年,市财政局、市科委组织本市十几家科研院所财会人员的拉练检查,我们的凭证、账目登记和管理,得到的表态是“点头”(赞许);市农机局财务科还曾将本所作为样板,组织本系统几个单位财会人员,来我们研究所财会部门拉练、参观,一睹我们账目、凭单的芳容······
第三,我为职工对会计年终决算结果寄予厚望的“传统”泼冷水。
一些年以来,一方面,包括本市在内,全国各地生产铝塑包装机的厂家越来越多,竞争十分激烈;另一方面,各地兴建的药厂越来越多,竞争同样激烈,这“一方面”与“另一方面”的“激烈”合在一起,造就了包装机生产厂家的虚假繁荣。
例如,我们研究所销售的机器,每台开出8万元的xxx,对方有的预付2万元、3万元不等,就发货给人家,目的是扩大销售,{zd0}限度地占领市场份额,心里的“小六九”盘算着,欠债还钱呗,反正我们占据着主动,有地方去要账,那钱早晚都是我们的,何乐而不为?
起初的几年尚好,回款源源不断,所里的腰包还算鼓鼓的,不然,哪有钱建造家属住宅楼和办公楼啊。
我到研究所的1992年下半年,跟随工人师傅几次去机器的买家(药厂)调试机器,带着很重要的任务是讨要欠款,我隐约发现是很有“情况”的了!有的药厂效益不是很好,资金紧张,讨要欠款很难;一些药厂已经处于倒闭前的“xx”阶段,面临停产、半停产,无力还债;效益好些的厂家,有的也趁着”浑水”赖账不还!我看到,这一年岳科长他们搞年终决算时,账面的“银行存款”不过三万余元。
尽管研究所周围仍然赞扬声不绝于耳,我却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后来的事实对我的预感有所证明。
我接手的1993年以及后来的那些年,形势逐渐严峻,研究所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常常挪用财政拨付的月工资款做展销会或生产的急需之用,职工工资不能按时发放成了家常便饭,寅吃卯粮、捉襟见肘的事时有发生。
以本所铝塑包装机年销售为例,假如:一台机器的销售额是8万元,一年销售25台,开具25张xxx,全年的销售收入200万元,剔除100万元的实际成本费用和税金后,年终决算出来的净利润是100万元——账面数字无疑是准确无误的。
一年200万元的销售额,回款额度不过七八十万,外欠款竟然高达一百二三十万(要拖延数年才可索取回其余的部分欠款),恐怕到了年终连100万元的成本费用都回不来!因而,那曾经让人眉飞色舞、津津乐道的100万元利润,岂不是子虚乌有了?
当我2000年8月退休时,研究所“应收款”(药厂欠款)中,呆账、死账也达数百万之巨了!
经过一段时日的“说教”,大家明了这些情况和“道理”,加之还有不能按时领到工资的亲历,很自然地感受到了单位日子过得很艰难。{dy}年由我“主持”决算时,基本上没有人来围观和关心财务决算出来的(利润)金额数字了,尽管它在账面上经过环环相扣的核算,数字自是准确的,也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真实”。
在年终岁尾之前,我再三叮嘱会计、出纳们记好帐、对好帐,做到账账相符、账实相符,具体的决算要会计亲自动手做,哪有会计不搞决算的?冯所长有些急了,说:“往年决算时,可是复印了大量的表格数字的,你不弄行吗?”我说一张也不用,都在会计账上呢。届时,我边讲解边让会计制作各种“结转”凭单,决算工作如期完成。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会计们对决算工作的来龙去脉都“醒过神”来了,自下年开始,决算工作便能独立完成了,我也不必越俎代庖喽。
(三)迎来送往进行时
(
按:此处和下节所提及的人和事已经过去多年了,是真实的;为了避嫌,拙笔采用张冠李戴、移花接木等隐匿的办法,不会触碰到当年的哪位当事人,谁都不可能对号入座,尽可以放心。)
财务科长的差事,差不多有一半或更多的精力要对外交际。迎来送往、随机应变、逢场作戏······这些原本就是我的弱项;再加上刚刚从校门出来,孤陋寡闻、木讷迟钝,面对大千世界,遭遇尴尬、无所措手足是必然的了。
我们与之打交道的“外交”对象是很多的,多数都涉及“钱”(xx、存款、缴款、拨款等),诸如银行、工商、税务、交通、城管、电业、街道、派出所,此外,还有农机局(主管局)、财政局(拨款)、市科委(业务主管)、审计局、人事局或社保局(缴纳养老保险)、卫生局(报销医药费、缴纳医疗保险)、房产局(房改、缴纳住房公积金)以及政府其他一些有关部门。对这些市里的“鸡冠头”,都得看成是上级,都得恭敬,需要的时候一般都得从命。
当然,不该一刀切,还是有几种情形要区分开来:
——有的就是“纯”工作关系,公事公办而已;
——有的关系要想方设法搞好、搞熟,熟人好办事嘛;
——有的还需要“攻关”,要不怕破费、不惜银两······否则,可能就会寸步难行。例如,某年某月,因为未能及时偿还拖欠某银行的十万元临时xx,被人家一怒之下将当月财政拨付的经费款(工资)悉数扣掉,弄得很被动、甚至很狼狈······这就是“攻关”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明证。
如是,三天两头的设宴招待,在酒桌上寒暄、吞云吐雾、推杯换盏也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市里各委、办、局等单位的各级各类要员、大员经常来我们研究所视察、审查、稽查、检查、审计、调研、拉练、座谈、走访······所有这些涉及钱的比例占了大多数,因此,迎来送往的差事常常有我的份儿,不过以我为辅的时候多,以我为主的时候少(有“个儿大”的所长顶着呢)。
某局一位不过是“员”级的要员,某种程度上掌控着我们的“经济命脉”,例如人家有权决定那“专项”拨款或多或少的数额,惹不起,要仰视;那次要员来所,按惯例,我从办公室领出五元一盒黄色的红梅牌“攻关”香烟招待,不料客人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抽这个。”原来人家从兜里掏出来的是十二元一盒的红塔山牌!我心里惊诧:真牛啊,一个月得多少烟钱啊(那时一般公务员的月工资不过几百元)。我按着所长的眼色行事,连忙找人到附近的小卖店买了盒红塔山圆场。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以后这位要员再来所里,我们便很“识相”地将红塔山递上去。
一次,宴请某银行营业部主任、信贷科长、信贷员,酒足饭饱之后,客人还没有尽兴,提出要玩一玩乐一乐,便男女搭配(服务员陪伴)跳起舞来,我和所长冯广学对跳舞唱歌那玩意儿都是门外汉,人家频频邀请我们下场,无奈,我们只有频频摆手谢绝人家,像两根木头桩子立在一边,很不自在,很受罪,可也得忍着、熬着,我们还有任务呢——{zh1}买单啊。
还有“复杂”些的,已经是第N次了,晚上招待几位“大盖帽”(当然人家换了便装、摘掉了大盖帽),酒宴过后,又到“澳洲xxx”去跳舞。这一次可是别开生面,我们算是长了见识了:人家“大盖帽”有的有固定舞伴(打电话从别的歌舞厅召之即来),有的当场在xxx临时“选美”;出乎意料的是,不顾我们事先的一再声明:“我俩不会跳舞,你们跳吧,我俩当观众”,那位有着科长头衔的“大盖帽”,竟然“热心”地替我们也挑选了名舞伴!我们不跳舞,这舞伴该如何“处置”?冯广学所长手往我这儿指了指,要那舞伴陪坐在我旁边,我急了,大声道:坐他那儿合适,他是所长,官比我大!无奈,冯所长只好没话找话地与那位小姐攀谈了起来(可这小姐陪“聊”的小费得照掏不误)。望着大盖帽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双手搂着舞伴转来转去(不知他们这是什么舞步?),我俩如坐针毡,冯所长身旁还有位小姐“伴”着,我估计,他的难受劲儿、尴尬劲儿比我严重多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冯所长有了吃一堑长一智的经历之后,再有如上的场合,一般都指派我去,他大都找借口“逃”掉了,弄得我只好独自为战了。但还好,后来的那些年,我硬着头皮“撑”下来了,我不下舞场、也下不了舞场,次次都是充当看客,或者自我解嘲曰之为“当评委”,致使大盖帽人等也都习以为常了。
岁月啊,带走了许多,也给予了许多;时光磨砺着我,可谓逐渐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老道成熟喽,再有客人玩一玩乐一乐的事,我可以“自如”地待在一边,然后适时地中途买单、然后知趣地退场、然后自觉地给客人更加广阔自由的活动空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还是个愚者呢。有一年的冬夜,我陪同客人去“子夜歌舞厅”消费,在子夜到来之前,我例行公事般地买单、付“小费”、一通寒暄,然后逃离出来,准备下班回家;刚要上出租车,只见路灯下一位大盖帽领着小姐(他的舞伴)急急地追了过来,小姐手里挥舞着什么冲我呼喊道:“先生,等一等,您这张是xx,给换一张吧!”我刚刚买单连同小费花去了八九张百元大钞,怎么独独给这位小姐的是xx?幸好那天我带足了银两,兜里好像还有一两张,满足了人家更换的要求——那一阶段xx流行得很猖獗,她有些神经质,弄得我在人家大盖帽面前好没面子,退回的那张不够崭新而已,哪里是什么xx!
迎接某局一位中层领导来所,面包车(研究所迎送客人专用车)行至途中,那领导掏出张票据来,客气地、柔声吩咐我道:“请帮我处理一下。”根据经验,我知道那通常是张几百元或上千元的餐费xx或别的什么票据,人家是招待战友、同事、老泰山甚至是情人还是有别的什么用场,反正都一样,我无须多问,想办法将款项如数垫付上,必须让客人当日满意地“如数”而归,因为这位领导某种程度上掌控着我们研究所的“命运”呢,不可搪塞敷衍;事后,再提请所长签字、到出纳处报销,不能直接报销的(例如票据或其内容不符合规定),还要想办法“变通”,这是规矩,我的职责,应该的。
下班后,刚刚吃完晚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听筒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哥呀,我在名仕酒店呢,过来吧,我们都想你啦!”这是市里某分局的“朋友”。我明白,“想你啦”是要我过去结账买单的隐语。我得去呀,规矩嘛,临时从家里凑上十张百元大钞,心里盘算着:“到时候随机应变吧,不一定将一千元都搭上啊。”到了酒店一看,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六位“分局”都喝得红头胀脸,杯盘狼藉,更为“严重”的是,他们身后有四位小姐(舞伴儿)陪着,明摆着的事,吃喝完毕后,人家还得去舞厅尽兴!我心里暗暗叫苦,十张钞票一张都省不下!果然,餐费“抹零”后用去六百元,四位小姐的小费就会把我剩余的钱悉数风卷残云了,“分局”们去舞厅买单的钱没了!我向他们中的“头领”表示歉意:“刘科长、刘老弟,对不起了,只剩这四张啦。”“头领”流露出不满,自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也属正常,我倒是暗自庆幸没带更多些的银两,算是为单位省下了(人民币)。
······
(四)攻 关
接某局办公室电话通知:带250元人民币前去“领”一本书加一张光盘。我从兄弟单位那里见到过那书和光盘,哪值呀,分明是摊派、勒大脖子!正义感“冲动”着我,费了一番周折,竟然挂通了该局一把手即局长的电话,开口就直奔主题:“局长啊,一本小薄册子加一张光盘,让我们花250元去领,贵了点儿吧?”人家局长老道得很,饶有事故地、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你说得太对了,我和你有同感哪;不过,这是上级定的,请你帮我把我的上级给说服了?谢谢你!”我说:“可能您的上级也和您一样的回答吧,上级的上级的上级······难道要我一直追到国务院?”没解决问题,只好这么顶了一句,算了,你有“政策”,我有对策,也罢,装聋作哑,偏不拿那冤枉钱去“领”,能奈我何?
不久,隔了一两个月吧,该局派一帮人马来我所“稽查”来了——没办法知道他们的此番举动,是否与我给局长挂的那通电话有关?人家都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兵分几路、多管齐下,只两个多小时,领头的一汇总,义正词严地告诉我:“稽查出来的问题有十多项,连补交带罚款去零留整一万五千元,月底前必须交上!”我傻眼了,难道是应了那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时候一到一切全报?不管是报应还是报复,我得替单位着想啊,有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试试呗——攻关!
堡垒得从内部攻破。找到该局稽查科的小李同志,我们平时关系不错,他又“好说话”,我说道:“小李呀,帮帮忙呗,所里很困难,一时交不上一万五,替我我们想想办法呀。”
时间不长,小李为他们科的二把手、新来的马副科长带路来见我。事情是这样:那时正流行BB机即传呼机,小李提出,要我们所出钱给马科长配一个,我二话没说,当场答应,不就一千多元么;我就势请求马科长网开一面,将那一万五千元想办法减、免、缓些吧。马科长虽说是新来的,可本事不小,能量很大,不久,他亲自电话通知我:“全免了”!从此,马科长这位朋友我是交下了,后来那些年,有难题我就去找他,人家为我们所提供诸如减、免、缓的好多方便,甚至我在退休后,为单位的事情还找过他帮忙呢;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代表单位不时地“打点打点”他。
插个小花絮:马科长所在的市局,有几百人都“自行”配备了BB机,实际都是由各自管辖的企事业单位出资(含购置费和使用费)。后来,据说该局女局长觉得不对劲儿,一声令下,将全局人员的BB机一个不留全部收缴,仓库里堆放了一堆又一堆,以示清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时隔仅仅一年,该局大部分人员腰里却都挂上了更加高贵的“大哥大”(手机),当然也都不可能是自费。女局长这次却是睁只眼闭只眼,算是默认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法不责众、纠正起来难度太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