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裕辅《不去会死》书摘二_上海译文_新浪博客


36危险!

 

加纳到乌干达这一带,我搭飞机跳过。这两国之间的萨伊(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及中非地区,因为政治不安定,当时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旅行。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还是会毫不考虑地一头栽进去吧,但自从诚司大哥意外过世之后,我早已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要平安回日本。

伸治走另一条路线,我们就在这里紧紧地握手道别了。

从乌干达途经肯尼亚,来到坦桑尼亚。

不知道为何,这里的红茶特别好喝,热呼呼的,味道柔和香醇。大部分的村落都有茶店,我每次休息都会喝起红茶来。

有{yt},茶店的大叔用诡异的表情问我:

“前面这段路你也还是骑自行车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啊。”

“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

“前面的米库米国家公园有很多狮子哦!”

“呃······”

只要告诉别人自己在非洲骑自行车旅行,不少人就会替你担心:“遇到猛兽怎么办?”其实野生动物都生活在大自然中,远离道路和城镇,只要走纵贯公路,连斑马和羚羊也很少看到,至于撞见狮子的机会,则几乎是零,在阿拉斯加遇到熊的机率还比较高咧。

我接下来的路线有块地方,马路正好穿越国家公园。这里的国家公园是政府所指定的动物栖息区,并加以保护。虽说是公园,但并没有特别设置栅栏。

在前往那儿的路上,我被茶店的大叔一脸认真地警告“{zh0}不要”,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可是我从以前就满心期待可以在国家公园里旅行,特别是可以享受到骑着自行车“萨伐旅”(safari)——就近观察野生动物的乐趣。

狮子的狩猎时刻只限于傍晚和清晨,白天应该都还躺着休息吧,只要不要弄错骑车的时间带,应该没有问题的。

  

没想到,一到那关键的“米库米国家公园”入口,我就吓得全身发抖。那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上头用红字写着“注意野生动物”,竟然这么大肆警告,我犹豫了起来。

考虑了一会儿,我的结论是:从背包里拿出哨子,骑车的时候,不时大声哔哔地吹着,和爬山时为了打草惊熊,在登山背包上绑个铃铛是同样的道理。

各位亲爱的狮子,这里有人类哦!非常危险!请大家躲到别的地方去吧,哔哔哔!

咦?该不会这样一吹,反而招来狮子吧?

即使这样,还是很有意思。马路两边,就可以看到斑马、羚羊、长颈鹿、大象、疣猪,还有牛羚。配合自行车缓慢的步调,它们也悠哉悠哉地从我的眼前晃过。我在肯尼亚参加的萨伐旅行程也看到了不少动物,和那时候在车窗里看到的一比,它们就多了一份亲近感。

前面的树丛里出现两头高大的长颈鹿,走到马路上,就停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长颈鹿呆站在马路中央的样子非常奇怪,因为它们体型巨大,看起来就像一对怪兽。我朝着长颈鹿继续踩着自行车,到一定距离时,它们突然猛地加速,冲过马路,跑进茂密的热带草原。

那一刻它们的身影实在太美了,让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就像看着慢动作播放的影片。长长的脖子前后缓缓摆动着,划过眼前的蓝天;鬃毛有如被风吹拂的草原;长长的尾巴,像是有生命般摇动着。

停下自行车,我凝视着这一对长颈鹿,有种神圣的感觉。那么巨大的生物,在这片草原的某处诞生、长大,然后死去,这样的循环从远古以来就连绵不绝,不断重复至今。这一刻当你的肌肤感受到非洲的大地,就会发现全世界都被动物所充满,而人类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突然,有一辆卡车越过我,然后停在前方六百公尺左右,把我从作梦般的陶醉感中唤醒。想起在秘鲁被抢的遭遇,我突然紧张起来,xx想不出为什么这台卡车要停在那里。

没错,毕竟比狮子还要恐怖的,就数强盗了。我停下自行车,等待后方来车,不久看到有台车子开过来,我连忙跟着它前进。

在距离那辆卡车十公尺左右,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了,我根本措手不及。

没想到,里头走出一个满脸亲切微笑的老伯,向我这边挥着手。

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强盗,我踩了刹车。老伯往右边一指,颇为愉快地说:“Simba! (狮子)”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在距离路边五十公尺左右的树下,果然有一对狮子伉俪在睡午觉。

一瞬间,我只能呆呆地望着。比起动物园的狮子,它们的体态是多么柔韧哪

老伯从车窗探出头,说:“Nzuri(真不错啊)。”

——嗯?

这个老伯开的是卡车,他才会这么悠闲吧?我骑的可是自行车耶!这样不是糟了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他:

Hatari(会危险吗)?”

老伯满脸笑容地说:

Hatari, harari(危险啊!非常危险!)”

我头也不回地踩着自行车逃走,毕竟跟强盗比起来,还是狮子比较可怕啊······

  

37       住在猴面包树村的少年“保保”

  

在日落前,我终于在路边发现一座村子。四周围绕着高大的猴面包树,一眼就能发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宿,只能在野外露营了,我叹了口气离开。

骑进远离道路的大草原,我慌忙踩下刹车,检查轮胎。

“唉,果然又来了······”上面插了不少尖刺。

这一带到处都掉满了又硬又尖锐的植物尖刺,直径大概五公厘左右,形状像是蒺藜,落得满地都是。我想大概是某植物的种子,总之就是非常可恶,拜它们之赐,自从一到非洲,补胎的次数就跟着大幅激增。

这次车胎也一口气被刺穿了三个洞,我无可奈何地折回刚刚的村子。

正在修车时,有个少年在葫芦做的桶子里装水递给我,大是让我补车胎用的吧,真是个伶俐的孩子,一脸聪明活泼的样子。

我试着问他:“Jina lako nani?(你叫什么名字)”

Baobao.(保保)”少年有点羞怯地说。好名字!大概是取名自猴面包树(baobab)吧?

太阳也下山了,征得村民同意,我在其中一户人家屋后扎营。保保是他们家的孩子,一直粘着我。我一开始搭帐篷,他就动手帮了我不少忙。

Asante.(谢谢)”我这么一说,他露出腼腆的笑容。

他一句英语也不会,我的史瓦希利语也很破,但是我们之间几乎也没什么对话,仅在四目交接的时候相视微笑。

  

在就寝之前我想洗把脸,问保保要怎么到附近的河边去,他像是在说“跟我来”似地,精力充沛地往前走。走下一段崎岖的山路,河流就在悬崖底下。

回程时,手电筒的灯泡突然烧坏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山谷底下xx被黑暗包围着,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如此,从黑暗的彼端,还是能听见保保跳过岩石所传来的一阵阵啪答啪答脚步声。真是神奇,他竟然看得见呢。

“保保!等等我!”我放声大叫。然而,他的脚步声还是没停下。

“喂!保保!”

Hapa.(这里)”

在我面前传来这样的声音。伸出手,他立刻握住,原来他又回头找我。在xx的黑暗中,我连听觉也麻痹了,分不清远近。

我让保保拉着手,像老头子般摇摇晃晃地爬上悬崖。好不容易回到村里,在火把照耀下,保保的笑脸看起来好象有点得意洋洋。

隔天早上,保保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折好帐篷,出发前又等了他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出现,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

没想到,只骑了一小段路,我就看到保保的身影。他跨在自行车上,看着我,露出微笑。看到他的笑脸,我忍不住想紧紧拥抱他,原来保保为了想和我一起骑自行车,从一大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我们开始并肩骑车。他的车子看起来破破烂烂,似乎就要解体了。大概是跟村里的大人借来的吧?保保来骑的话有点太大了。他没有坐在椅垫上,而是身体上上下下地,有点滑稽地踩着车,一边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声,一路跟着我。

——呵呵,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呢?

果然,我们之间还是不需什么对话,只要在四目交接时相视微笑就可以了。

  

38       莫桑比克妈妈

  

骑进村里,停下脚踏车,我买了罐可乐,喝着喝着,就有一大群小孩子围过来。我的四周,已经是名副其实一片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了。

在非洲不管哪个国家都会这样,但在莫桑比克特别夸张。大概本来就没有什么游客吧?孩子们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静静地着我,仔细一算,竟然有八十个人!

这样一来我也没办法好好喝可乐了,捡起一根树枝,孩子们突然作鸟兽散,一溜烟地跑走了,大概以为我会拿树枝打他们吧?这也是在非洲任何国家都会看到的反应,实在有点滑滑稽,老是让我笑出来。

趁他们四散跑开,我以自己为圆心,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径大约三公尺的圆。这条线里头就是我的领地,你们可不能随便跨进来哦······

没多久,孩子们又不怕死地围过来。有趣的是,他们就乖乖地站在那条线外头,这也是全非洲共通的现象。

莫桑比克的孩子似乎特别内向害羞,没有人大胆活泼地向我搭讪,或是乱开玩笑。大家都静悄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圆圈外头看着我。

他们多半打赤膊,还光着脚。手脚细得像树枝,只有肚子凸出来,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

他们的国民平均年收入是美金一百五十元,由此可知这是非洲最贫困的国家。孩子的体型、像破布般的房屋和萧条的市场,都不言而喻地传达出这个国家的贫瘠,让人一看就觉得痛心。

贫困的原因,是一直持续到一九九二年的内战。漫长的战争拖垮了国家的经济,人们的表情却又那么温和稳重,大概是没什么游客会来这一带旅行,还没被观光客打扰过吧?可是,就算这样,内战时期那段痛苦的经历,难道不会对他们的性格产生深刻的影响吗?几次体会到他们亲切的对待,让我不由得这么想。

  

那是在台特市(Tete )市集发生的事。

有个老婆婆在卖菜,蔬菜就堆在地上的。她看起来身无长物,手腕也瘦瘦干干的,要不是面前放着一些蔬果,大概会被以为是乞丐吧。

我拿了四个蕃茄,问她:“How much?(多少钱)”她看起来有点歉疚,表情也不好意思起

来,似乎一句英语也不会说。我找出铅笔和纸,交给她,指着自己手上的四个蕃茄,露出笑容,老婆婆终于心领神会,在纸上写了“2000 ”,两千莫提克(Meticais),相当日币十八圆。

我从钱包里拿出四张五百莫提克的钞票,交给她,老婆婆又还我一张,露出“算你便宜一点哦!”的表情。我吓了一跳,连忙把纸钞又塞回她手里,一想到这边的生活条件,我怎样也不能收啊。

她摇着头用手制止我,还在我抱着的蕃茄上多放了一个,再加上两个柠檬,然后跑到市场另一头,拿了一个沾着泥土的塑料袋来,露出柔和的微笑,向我示意,“装到这里头去吧”。

那不只是一般的温柔,是对我的特别待遇,一定是因为看到我骯脏的模样和堆着大量行李的自行车,才这样做的。我紧紧握着老婆婆细瘦的双手,泪水不断滴落,我没有看错,老婆婆的双眼是“母亲”的眼神哪

  

39  自行车军团成军!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

我在肯尼亚的首都内罗毕遇见一个二十四岁,xx不红的音乐家刚。他在一个月前背着吉他远离日本,靠着搭电车或巴士,在非洲各地自由自在地旅行。

他的外表让人留下强烈的印象,已经褪流行的发型,和小混混般锐利的眼神,猛一看,给人一种“和这家伙起争执”的直觉。

没想到才过三天,我们的交情就好到可以一起行动了。

认识他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其实还挺有趣的。走在城镇里头,常常会有小孩子过来乞讨,大部分游客都会说:“No ”,我不太喜欢这个字,所以总是回答“Sorry ”。

不过,刚不一样。

“你这小子长得还满可爱的嘛,怎么啦,肚子饿啦?不行哪,我也没钱啊。”

他xx用日语回答,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似乎也能和孩子沟通。孩子眼中流露亲近之意时,更容易理解。奇异的对话又继续着。

“没办法啦,我知道了!买个甜甜圈,我们一起吃吧。”

刚这么一说,到摊贩那里买了个甜甜圈,掰成两半,一半给小孩,另一半放进自己嘴里。一点也没流露出刻意施恩的样子,表现得十分自然。

有一次,他这么说:

“我觉得对于任何事物都应该表现敬意哦。”

接下来的旅程中,每次遇到类似的事,脑海中就会浮现这句话。

  

结果我在内罗毕和他共处将近一个月。分手之际,不知道是不是临时起意,他竟然这么说:

“我们两个月后在哈拉雷会合吧!我打算在那里买台脚踏车。”

他似乎想要和我一起骑车,迈向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

好啊!就这么办吧!虽然我也赞成,但他的话其实我只相信一半。

接下来,一个月后,从其他游客那边听到刚遭强盗下安眠药的消息。刚和在旅馆认识的当地人混熟后,吃了对方给他的饼干,里头混有安眠药,没几分钟就失去意识。早上醒来,发现分开藏在裤袋和背包里的现金,大约二十五万日圆,还有相机等贵重物品,都无影无踪了。

听到时我吓了一大跳,仔细一想,也只有他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吧,他大概和下手的犯人也曾好得像朋友一样。

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付出对等的“敬意”相待,的确很了不起,但有时候也会失算。在非洲这种地方,太理想化的信条是行不通的。

被自己的信念背叛的打击,再加上被洗劫的钱也不是小数目,我光想象他心灰意懒的模样,就觉得坐立难安。这样的话,更别提什么自行车旅行,该不会他已经回日本了吧?

没想到,在我抵达辛巴威首都哈拉雷的隔天,就如同我们之前的约定,刚也来到同一家旅馆。同样露出亲切的笑脸,精神百倍地说:

“裕辅哥,一起去好望角吧!”

我错愕地说:“你不要紧吧?被洗劫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啊哈哈!你也知道啦?这一次我也没辄了,头三天我真的满沮丧的。”

可是,接下来他就xx不在意了。幸好信用卡没有被偷,勉强能继续旅行,他还是一样笑着说:

“反正钱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留不住的!”

我有点愕然地看着他的笑脸。

接下来,我们开始在哈拉雷的大街小巷奔走。

首先要买的是自行车。从这里到好望角还有四千公里,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自行车也得要慎重地选购才行——没想到刚却买了一台中国制的“人民自行车”,当然也不能变速,价钱大约要七千日圆。对于失去绝大部分旅费的他而言,这便宜的价钱,的确就是{zd0}的魅力。更何况,他是为了“好玩”才买,并非认真想当个自行车骑士,而是一时兴起想骑车旅行罢了。于是,我们把这辆便宜货改装成适合长途旅行的车型(?),在后头用绳子绑上两块细长的木板,用来放背包和吉他,然后在轮框绑上几个塑料桶,最多可以装载二十五公升饮水。

这辆车被命名为“白鸽号”,像是和平的使者。我在后轮的挡泥板画上“白鸽号”的纹章,还有他骑着飞翔白鸽的图案。

某{yt},有个人在我们投宿的旅馆现身。我和刚同时放声大叫:

“啊!你还活着啊?”

那不是浅野吗?两个月前,我在内罗毕认识他。

这家伙的眼神看起来绝不像善类,和刚一样,相遇的瞬间就让人直觉“会和这家伙争执”。

但是,不知不觉中,我们也成了一起旅行的同伴。他虽然有点愤世嫉俗的气质,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浅野在内罗毕和我们分手后,搭着当地人挖空树干做成的简陋小船横渡马拉维湖。接下来就没听到他的消息,还以为他被河马给吃了,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

刚说道:

“浅野先生也一起来吧!”

“好啊!我也要去!”于是浅野也买了一辆自行车。

——你们也太随便了吧?(不过好歹浅野买的是可以变速的登山用自行车。)

  

来到哈拉雷三周后,终于大家都完成启程的准备工作。在同住一个旅馆的要好旅人盛大的送别行列中,我们意气风发地从哈拉雷出发了。

没想到才骑了十五公里,就不见刚的踪影。我在树荫下停好车等他,可是怎么等也等不到人,不安地折了回去,他在附近路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看到我,他大叫着:“裕辅哥!置物台坏了!”所谓的置物台,就是我们绑上去的那两片木板,出发后才不过一个钟头,就出了状况。

修好之后继续前进,一个钟头后,又是刚——行李被背后超车的巴士擦撞,一个重心不稳翻车了,幸好人没受伤,可是他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

骑了大约五十公里,看到一座小镇,还有一家还算漂亮的旅馆。征得同意后,我们在旅馆的院子里扎好营,他和浅野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了。

接下来,我们的目标是非洲南端的好望角,还有漫长的四千公里路程,我当初是不是早就该阻止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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