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国王在加冕典礼上以能请到他为荣。 卡萨尔斯说:他是我们国家出过的最伟大的音乐家。 斯特拉文斯基说:他的音乐不响,但是传得很远。 xxxx说:从来没有哪个音乐厅比他的音乐会更安静。 披头士的乔治·哈里森说:“他是我们所有人的爸爸。” 但是他回答说,披头士的音乐太差了,哪怕说乔治是他私生子,他都会觉得很丢脸。 他当然永远坐飞机的头等舱,而且从来都要预订两个座位,一个给他,一个给他的xx。 他总是拒绝空姐为他安置乐器的好意。 永远不离身的,还有他的银色拐杖。 国王,怎么可能没有权杖? 战火与动乱让他搬了14次家,{zh1},西班牙国王封他为萨尔不来那侯爵,赐他一块风景如画的领地。看好了,这是真正的爵位,不是EltonJohn之流拿到的那种大兴货色。 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把他送给叔叔和婶婶抚养。 当妈妈把他从怀里交给婶婶的时候,他大哭不舍。这时候,他叔叔嘴巴里哼出了一首歌,同时手上假假地做出用吉他伴奏的样子。 这个伴奏的动作安慰了他,把他逗乐了,也开启了一个时代。 他10岁的时候,叔叔一家搬到了格拉纳达。他用仅有的零用钱买了一把吉他,自己捉摸着,就弹上了。那时候,吉他是一种只有街上卖艺讨饭的才弹的乐器。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种江湖乐器,曾经有过几百年的辉煌,也曾是王公贵族的宠物。但是到了19世纪下半叶,由于钢琴和音乐会的崛起,彻底没落了,边缘化了。 有{yt},他听到一个退休的上校弹塔雷加作曲的一首前奏曲,那个上校水平非常业余,弹得结结巴巴,但是他如遭雷击。 他后来说:“我想哭,我想笑,我想亲吻那双弹琴的手,世界上怎么能够有这么美妙的声音!我对音乐的热爱在那一刻爆炸了,我浑身发抖。
可是,没有钱,请不起教师,他还是得自己教自己。 少年出入公共图书馆,找出一叠叠满是尘土、发黄而被人遗忘的乐谱。 然后他还要学习辨认音高,练习音阶。很快,他为自己设计了一些短小的练习曲。 他认识了一个弹钢琴的女孩,从女孩那里,他知道了在音乐的世界里,除了吉他以外,还有贝多芬,舒曼,肖邦…… 然后他们就订婚了。可是很快分手了,因为女孩要他放弃吉他这个没有前途的乐器,找一份固定的工作。 然后又是一个女孩,又是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分手。 又一个...... 又一个...... 他后来说:女人就像吉他,需要最温柔的抚弄。他忠于他的吉他,也忠于他的女人。可是,女人总是像吉他那样任性和难以驾驭。 到16岁的时候,他在当地有点小名气了,也经常开一些音乐会什么的。可那是什么样的音乐会啊。 他后来说:那就像堂会,有老人在打呼噜,有人在看报,剩下有六、七个人在听,他们脸上露着蔑视和冷漠的表情。但是少年不怕,他准备到马德里去闯世界啦。 像世界上所有伟大的剑客一样,少年知道他需要最称手的利器。 他穿上自己{zh0}的衣服,拄着拐杖,来到全西班牙最杰出的吉他制作家拉米雷兹的作坊。 他说:我要一把{zh0}的。 拉米雷兹笑了,这个少年身上的某种气质打动了他,他拿出自己{zh0}的吉他。 少年开始演奏,当他结束的时候,拉米雷兹说,拿去吧,将来你用钱以外的东西来偿还我。 多年以后的{yt}晚上,当他在音乐厅用这把吉他演奏的时候,琴弦突然崩裂。回到家里,他得知,就在那个晚上,拉米雷兹,西班牙最伟大的(没有之一)吉他制作家,去世了。 他慢慢地开始成名了。世界开始知道这个名字:安德列斯·塞戈维亚。 1928年,他在纽约{dy}次演出,原定演出一场,结果额外加演6场。他就像羊肉串,吃一串想两串,吃两串想四串。 在古典音乐的世界里,吉他{jd1}是一个另类的乐器。它声音细弱,音域狭窄,和声有限,复调困难。它当年可以受宠于王公贵妇的密室,可是在在钢琴和大乐队崛起之后,式微是必然的。 但是他把吉他又带回来了。 乐评家说,当他开始演奏,你就忘记了这个乐器的存在,剩下的只有音乐。他仿佛是超越了乐器给人带来的任何局限。 塞戈维亚说:吉他是一个管弦乐队。但这个管弦乐队是用倒过来的望远镜看的:迷你,浓缩而精致。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寂寞,特意选择了两样尺寸与人相符东西来陪伴他:一是吉他,二是狗。 他在德国旅行的时候,认识了德国xx的提琴制作家HAUSER,他委托HAUSER以拉米雷兹吉他为原型替他再制作一把吉他。在精心研究之后,HAUSER做出来了。但是塞戈维亚一听就扔回去了:不行,没有灵魂。 HAUSER回到德国,又给他做了一把,带过来给塞戈维亚。老塞还是扔了回去。 就这样。屡做屡扔,HAUSER不断返工了10年。{zh1},HAUSER急了,从一架17世纪的古钢琴上拆了一块木板下来,为塞戈维亚做了一把空前绝后的吉他。这回老塞满意了,这把琴他一直用了25年,直到用坏为止。 1947年,年轻的朱利安·布里姆被他父亲带到了塞戈维亚所在的伦敦旅馆。布里姆在弹奏SOR练习曲的时候,浑身发抖。塞戈维亚温和地接过吉他,为他示范了一遍。
1987年的某{yt},我在延安西路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看看”,那时候我每星期都去那里“看看”。突然看到一张LP,上面印着我熟悉的巨大身影。 可怜的我啊,学习吉他4年,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领域最{df}的宗师的声音呢,无论是磁带,CD,还是从收音机里。再一看,开价20元,当时读研究生助学金是每月40元。 没什么好说的,我坐上71路换55路回到复旦宿舍,拿了钱再坐55路换71路回到中图,把这张我在近10年的中图“看看”历史中{wy}遇到的一张吉他LP拿下。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刘索拉的一句话:你别无选择。 头脑一热买下还容易,可是我没有唱机啊。 还好当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家里有一台先锋组合音响,可以放LP。我就“好意”把唱片送给了他,但是顺便要他帮我拷贝一盘磁带。 用组合音响听LP,今天的烧友定会笑掉大牙。 可是我清清楚楚记得在朋友家听这张唱片的感觉,这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印象。 曲目有巴赫为太太安娜写的舞曲集(俗称小巴赫),索尔的马尔勃罗变奏曲,格拉纳多斯的诗意的圆舞曲,阿尔贝尼兹的绮想曲。 这张唱片应该是1980年左右录音的,那正是塞戈维亚晚年最炉火纯情的演绎,也是LP录音技术最登峰造极的绝唱。 像我这样上世纪80年xx始听音乐的,耳朵xx被劣质录音机和收音机所麻痹,{dy}次听到天鹅绒一样柔滑温暖的声音,人有一种要昏过去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阿尔贝尼兹的绮想曲,非常缓慢的演绎,每一个和弦的进行,都变幻出一种非尘世的色彩。在彼时彼刻,我的感觉与布里姆是相通的。 那盘磁带我后来听坏了,朋友出国了,唱片不知所终。 今天,我把所有能买到的塞戈维亚的唱片都买了下来,但是唯有最想念的这一张,不但毫无踪影,甚至在他各种唱片目录中都没有收录,仿佛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这里面没有任何偶然性,在80岁的年龄,他每天还要苦练两个半小时。 像每一个伟大的演奏家一样,他怯场,非常害怕。 经理人说:演出的前两天,他就开始紧张,闭门不出,推掉一切应酬。 演出当天,总是很早就起床练习,一直到中午才休息,小睡片刻。 演出的这{yt},他基本上不吃东西,下午会吃一块饼,喝一杯牛奶。 到下午5点钟的时候,他紧张得一塌糊涂。 到晚上8点钟的时候,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怕人。 然后他缓慢走上舞台,一旦坐下来,他就又会安静下来。 他七十多岁的时候,每年要开一百多场音乐会。76岁那年,还和31岁的太太生了个儿子。 84岁那年,在美国进行了17场巡回演出,并在白宫为美国总统就职典礼演出。 一个人,在将近80岁的时候,还健康得像头牛,还能满世界开音乐会,事业还在稳步上升中,还能生孩子,还有个漂亮年轻的老婆,幸福的家庭。不,这里我们说的不是另外一个人。 还能指望有比这更美满的人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