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血的单车日志
既然降生到这世上,我就要好好看看它,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dy}!
不去会死
环游世界九万五千公里的自行车单骑之旅
作者:[日]石田裕辅
译者:刘惠卿
出版时间:2010.4
字数:93千字
开本:32开
装帧:精装
定价:28.00
第四章
非洲—我们的旅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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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班牙搭船摇摇晃晃,不过两个小时,就抵达非洲大陆的玄关——摩洛哥。和西班牙那边现代化的渡轮码头相比,摩洛哥非常破烂,一踏进厕所,强烈的恶臭扑鼻而来,我不由得起眉头。
“哇!来到另一个世界啦······”
这一刻,来到非洲的真实感才终于涌现。
骑车上路,映入眼中的,并非超市,而是“市集”。蔬菜就堆在路边,感觉很新鲜。穿著脏衣服的小孩随处可见。大白天的,大人好象也无事可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薄荷茶。大
部分地面都没铺水泥,而是红土地,房子也建得很粗糙。
回想刚从美国踏入墨西哥的情况,现在我对发展中国家已经有xxx,不像当时那么震惊、害怕。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有心理准备从欧洲到非洲世界会全然不同,难免一阵愕然。
黄昏时,我来到一座名为丹吉尔的大城,住在一个连油漆都剥落的廉价旅馆。里头没有淋浴设备,我只好到镇上的公共澡堂去。
正是夕阳西下,漫步在镇上,耳边开始响起唤礼。字句独特的韵律和舒缓自得的音调,在染成一片橙黄的大街小巷中回荡,宣告xx的时刻开始了。
无一是主唯有阿拉,穆圣先知是主差使
这时候,我强烈体认到自己身在阿拉伯世界,这个远离自己日常生活的地方,也明白自己是个异乡人,却又能感受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大概是因为我流着旅人的血液吧?
公众澡堂是一栋破破烂烂、看起来似乎已经歇业的房子,费用只要五迪拉姆,相当于七十日圆。穿过地下仓库般的信道,踏进昏暗的淋浴间,一瞬间,我的脸不由得皱了起来——和游艇码头厕所同样的臭味,闷闷地笼罩在蒸汽中。
“这太惨了······”
大概排水孔和厕所是相通的吧。的确是换了个世界,可是,对于这样的变化,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用“事情好象更有意思”的心态期待着。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发现自己真的成长不少了呢。
一路向南迈进,民宅也跟着稀疏起来,逐渐踏入沙漠地带了。这是撒哈拉,全世界{zd0}的沙漠,可以一口气容纳三十个日本,几乎都是不毛荒地。即使如此,还是有人点状地群居着,道路也一直延伸,铺设到沙漠深处。
某天,沙漠吹起恰到好处的顺风,没有必要踩踏板,我在平坦的砂海中欣赏左右风景,飒爽地滑行前进。现在是冬天,天气也不太热,实在是太舒服了。我一边听着随身听,放
起已经快听烂的《{za}的巴洛克》,耳边开始扬起巴赫的《G弦之歌》。
“哦哦哦!来了来了!”
我xx陶醉在音乐中,远处的沙漠像是慢动作影片般缓缓地移动,和交响乐优美的抒情调合而为一,让我飘飘然了起来。
骑了两个星期左右,道路消失了,眼前只有货真价实的沙海。当地和毛里塔尼亚的国境周围还埋设无数地雷,只好让国境巡防军的卡车载着我和自行车闯过这一带,虽然看起来有点严重,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对在西非旅行的人来说,这算是一般的交通方式吧。
接着,从毛里塔尼亚继续南下,穿越撒哈拉沙漠来到塞内加尔。这里又和北非不同,是所谓黑色非洲,也就是黑人居住的非洲了。
景色突然一变,满地都是细密柔软如头发的野草,这就是所谓的热带大草原吧。在风中不断摇曳、沙沙作响的绿褐色草原,柔和地映入眼帘。“绿色”对心灵的影响真的很大,尤其沉浸在沙漠中那么长一段时间后,这种安心感是难以言喻的。
可以看到村落了,慢慢经过几栋泥壁小屋。圆锥形的茅草屋顶像尖帽子,虽然朴实,又有种可爱而温暖的感觉。庭院里,孩子们正在敲着大鼓跳舞。
“哇啊······”我也全身一热,此情此景xx就是非洲给人的印象,而且还是我经过的{dy}个村落呢!
孩子们注意到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招手,异口同声叫道:
“Ca va?(你好吗)”
我也愉快地回以“Ca va!”,一个女孩跑到马路上,同样露齿大笑,并在我面前跳起奇异舞蹈,有如相扑力士般用脚蹬地。实在太有趣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反应似乎让她很高兴,咧开嘴巴笑得更开心,并加大用脚蹬地的动作。我也一样露出牙齿,对着她笑。
告别她之后继续前进,听到一阵民谣般的歌声,仔细一看,在田边的小径,拿着锄头的老人正边走边唱,歌声多么悠扬啊!我放慢脚步,留神细听了一会儿。
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如此激昂呢?
在踏进墨西哥时,我也曾感受到某种兴奋感。现在却感到一股更灼热、强劲的能量,咚咚咚咚咚咚地,在体内敲打着独特的韵律。
穿越村落,热带草原上开始出现许多巨大的树木——像是从宇宙降落,一把刺穿大地般,庞大得不可思议的奇树,猴面包树。不管把哪个角落切下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非洲印象啊!
那天晚上,我就在猴面包树底下露营。躺在地上,满天星空下,猴面包树漆黑的树影,有如巨大的幽灵。在这辽阔的草原,风中传来某个村子里敲打大鼓的乐音,听起来真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好眷念哪。
我就这样,慢慢地进入梦乡。渐渐觉得,那一阵阵大鼓的声响,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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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路况非常糟,不但没铺设路面,有的地方还让车痕挖出超过一公尺的深沟,积满像面粉般松散的细沙,不但不能骑车,轮胎还陷进沙子里,光是要推着自行车前进,就已苦不堪言。
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对劲了。每天都发低烧、下痢,身体异常倦怠,是得了疟疾吗?我没有吃预防药。短期的旅行还没关系,对长途旅行的自行车骑士来说,要接受吃药的副作用——视力降低?还是要冒得疟疾的危险?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渐渐连食欲也没了,自己也心知肚明,要是不吃东西就没体力走下去,可是西非典型的料理“蔬菜炖肉饭”一摆在我面前,我就难受得反胃。
身体逐渐衰弱,不时晕眩,我还是勉为其难,继续骑车。还没到大城市之前,我是不能倒下去的。
某{yt}。
我已经发了五天低烧。这一带连象样的村落也没有,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身体发出野兽般的臭味,全身满是尘土,裸露在外的手脚也全黑了,头发像是抹上一层油,粘糊糊的,T
恤也破了好几个洞,这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恍惚中,我只是低头踩着自行车。连痛苦也感受不到了。
突然,有什么闪过我的视野,往那边一望,在荒地遥远的彼端有一片蓝色的东西。一瞬间我以为是海,其实是森林。地平线上笼罩着一层蓝色的雾气,上头浮现森林的影像,看来非常不可思议,就像森林沉入了湖水深处。
我一片茫然,注视着蓝色的森林,听到随身听传来恩雅的歌声,蓝色的森林像是应和着乐声般,缓缓地流过,仿佛只有我静止不动,而整个地球正围绕着我旋转。
像受到某种力量引导,我抬起头。眼前是太阳,酷烈的白光投射在脸上,有如突然打起闪光灯,眼前是全然的白,一瞬间,觉得自己真像是丧失了所有理性,变成一头纯粹的野兽。
突然,我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强烈情感,身体颤抖着,泪水汩汩流下,差点要小便失禁了。
在模糊朦胧的视野中,蓝色的森林还是一成不变地流动,真是不可思议的风景,像是亲眼目睹了奇迹。我希望能永远注视着这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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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骑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发现自己明显已经发烧了。停下自行车,把温度计插到腋下一量,三十七.七度。我还是一样没吃疟疾的预防药。
“这次大概跑不掉了。”
我对伸治喃喃说。
“咦?真的吗?那就糟了,这种乡下地方······”
伸治答道。
伸治也是环游世界的自行车骑士,从西班牙起,一路上不时会遇到他。这家伙看起来非常凶悍,不知道为什么却和我十分投缘,我们在不久前开始搭档,一起骑车。
他露出颇为担心的表情,说:“唉,我们慢慢骑吧”。
每骑车三十分钟就休息一次,每次一量体温,就发现温度固定上升○.三至○ .五度左右。这种体温上升的症状,毫无疑问就是疟疾了。脑海中浮现疟疾原虫在我的血管里,分秒不断增殖的模样,“哦哦!来了来了!”,我还觉得有点好玩呢。
高烧一旦接近三十九度,头开始晕起来,我就没那么从容不迫了。一看地图,离规模大一点的村落,还有将近二十公里。
“你还能骑吗?”
“只能硬着头皮了。”
只能赌一赌,看是我踩得快,还是疟疾原虫分裂增殖的速度快。我在发烧的状态下变得轻飘飘地,仿佛隼鹰般,向前猛冲。
村里{wy}的医院,是栋像拼装小屋的建筑,走进去一看,有铺着白色桌巾的诊疗台、摆设整齐的药箱,的确营造出某种医院的气氛。最让人注目的是冰箱,我一看到就放心了,让人直觉“这医院没问题”,村子里{wy}有冰箱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间医院了吧,相当用心保管xx啊!
没想到走出来的医生xx没有任何敏锐感,是个怪叔叔般可疑的家伙。我虽然吓了一跳,还是向他报告症状,顺带一提,西非许多国家的公用语言都是法语,我在环游欧洲的时候,利用骑车旅行的零碎时间打开字典学习,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用法语沟通了。
“这样大概就是疟疾吧?不过不检查一下是不行的。”
怪叔叔有点爱困地说,然后撕开一个烟盒,乱笔写上“3000”之后递给我。
“这就是医疗费。”
三千西非法郎,折合日币约六百圆,这种费用,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不过,在公立医院xx不是应该免费吗?
我一说“给我收据”,怪叔叔在写着“3000”的纸片上潦草签了个名又还给我,我和伸
治只能面面相觑。
用针刺穿中指,在载玻片上滴下几滴血,再混合一些xx,放置一会之后用显微镜观察。
虽然说是“简单的检查”,可是显微镜却看了那么久,而且医生还不时偏着头思考。喂,没问题吗?
怪叔叔终于转向我,简短的说:“是疟疾啦。”
我问道:“是哪一种类型的疟疾?”疟疾一共分成四种,这个医生却说:我不晓得。
他xx不理会一脸错愕的我,一边说着“热死了”,站起来打开冰箱,里头应该摆满xx
的,没想到装的却是可口可乐,我简直快从椅子上跌下来了。
“C’est vrai? Malaria?(真的是疟疾吗?)”我追问着。医生说:“Je crois.”,翻成英文,大概是“I believe.(我相信)”,或“I think.(我想是的)”。
——喂!你有没有搞错!
这间医院当然没有住院设备,我们只好走进村子外头的芒果林,在芒果树下搭起帐篷,在这里自行住院了。幸好那时候有伸治在,他帮我煮好一日三餐,还负责说无聊的笑话,逗发高烧的我开心。
连续静养了五天,终于好多了,可是疟疾药的副作用就跟传闻中一样强烈,退烧之后,我接连好几天都会想吐,意识也恍恍惚惚的。
对,一定是吃药的副作用。不是得了其他病吧?不会吧······
我也同样煮好三餐,负责说无聊的笑话逗发高烧的他发笑。
35
疟疾的后遗症缠绵了好几天,昏昏沉沉的,脚也使不上力。而且,布吉纳法索热得让人吃不消,每天我们都强忍着不要倒下,一边拚命骑车前进。
有天,我犯了一个大错,一个小时前在大树下休息的时候,我把眼镜忘在那里了。我平常都戴隐形眼镜,这一带沙尘特别多,才又加上一副眼镜。
“不会吧?你这个笨蛋!”
我让伸治先走一步,一个人在炎炎酷暑中折返原地。我到底在干什么,唉······
好不容易回到刚刚休息的地方,更措手不及的事在等着我——不只是眼镜,刚刚在这里,还有些被扔弃的断裂幅条(组成自行车车轮的铁丝),和破掉的保特瓶,全被捡得一干二净,我只能当场跌坐在地。
在不远的地方有三、四户房子,都是用土墙和茅草屋顶盖成,又小又简陋。有个小女孩和一个更小的男孩从其中一户人家探出头来,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又很快地躲回屋里去。
——东西是被他们拿走了吗?
我昏沉的脑袋思考着,不过,就算跑去追问他们,东西也拿不回来了吧?更何况,连断掉的幅条和破掉的保特瓶都捡走了。这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今天捡到的眼镜,大概变成他们的宝贝了吧。
我呆坐在树荫下,茫然地想着现在正躲在家里的两个小孩,看起来像是一对姊弟,他们每天都玩些什么游戏呢?这个只有三、四户人家的小聚落,还有别人可以陪他们玩吗?
过了一会,两人又从屋子里探出头,然后向我这边慢慢地走过来,不会吧?我也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
小女孩手上拿着我的眼镜,两人把眼镜还给我之后,又转身飞快地溜进家里。
我吃了一惊,原以为东西已经被他们“偷了”,也自以为是地觉得“{jd1}不可能会还给我”
这样的想法,正是根源于“穷人一定比较卑劣”这种偏狭的价值观。
可是,相反地,我又觉得非常畅快。
——真是纯真无邪啊。
在非洲旅行,一路上不时有机会让人思索“人性的本质”,特别是看到孩子的时候。叫着“礼物!给我礼物!”,追赶着你,在这些小孩子身上能感受到某种纯真。也让人发现,越接近所谓的“本质”,也就是说,越是纯真,对欲望越是不加掩饰,他们的确有这种顽强的特质。
但是,那两个孩子仍然把太阳眼镜还给了我。这样的纯真,同样让人忍不住思索人性的本质,为什么同样是纯真,会有这样的差异呢?
他们在这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地方生活,比起和别人竞争,应该彼此互相帮助才更能活下去吧?这样的环境,给他们的个性带来怎样的影响呢?如果这两个孩子和许多居民住在更大的村落,而且同样是个连破掉的保特瓶也会被捡走、物质匮乏的地方,他们还会主动把太阳眼镜交还给我吗?
两个小孩从门口探出头来看着我,我准备骑车离开,对他们挥挥手,他们立刻躲进屋子里去,我噗嗤一笑,和来到这里之前相比,觉得身体突然轻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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