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 鸟 们 说 人 话 吕永岩 (接上(中篇)) 那天迪儿来了,还带来了丝儿。家中一下子有了四个人,虎虎不知怎么突然兴奋得嘎嘎大叫,边叫边高速度飞翔,然后一头栽到了地板上。我正在书房里上网。听到虎虎异常的叫声,感觉不太对头,于是赶忙跑到客厅里。只见虎虎倒在地板的一偶,一动不动。我赶紧过去把虎虎抓到手里,虎虎没有叫,身子骨似乎软绵绵的。我想把虎虎放到客厅的茶几上,那里有虎虎喜欢吃的松子、榛子等坚果。不料虎虎并没理会那些坚果,它突然挣扎着飞起来,眨眼便飞入客厅北面的厨房,然后便不见了。我大惊。心想坏了。虎虎是不是到了年龄,要寿终正寝了。 我在网上看过一篇写虎皮鹦鹉的文章。作者说他曾救助了一只受伤的虎皮鹦鹉。鹦鹉伤愈之后,它曾试图将其放飞,但鹦鹉不肯走。过了一段时间,鹦鹉显然是老了,无论是起飞还是跑动,都显得有气无力。有{yt},鹦鹉突然飞起来,在空中作了一个很漂亮的弧状飞行,然后一头栽到地上便死去了。 虎虎是自己飞上门来的,我不知道它的确切年龄。它的异常举动使我想起了网上的这篇文章。我一边到处找虎虎,一边说:“它会不会也是老了,要死了。” 我翻遍了厨房里面的罈罈罐罐,总算在一个罈子的后面发现了虎虎。我把虎虎抓出来,心情有些紧张,也有一些痛楚。难道虎虎真的会这样突然地离我们而去吗?我隐隐感到一种伤悲。 虎虎很老实,但是并没有死去。慢慢地,它似乎有些恢复了,开始飞起来。我松了一口气,说:“看来刚才它是兴奋过度,叫的声音超过负荷,造成一时性的大脑缺氧。” 一场虚惊。 冬天要来了。我的北阳台按当初的设计属于冬季的冷藏库,虎虎属于热带的鸟儿,冬季的北阳台温度过低,不适合它居住。于是我决定把我的书房让给它,让它在我的书房安家。 虎虎对我的这个决定毫无疑义地表现出赞同。我把酒瓶的外包装放到书房我的写字台的对面,这是虎虎很愿意呆的地方,因为这样它可以近距离地陪伴我,抑或是我可以近距离地陪伴它。总之,虎虎对这次居所的变动表现得十分顺从。 无论人们怎样地不情愿,寒冷的冬天还是如期而至。这是虎虎在我这里迎来的{dy}个冬季。我怕虎虎会受凉,每天晚上都要反复到书房看望它。开始虎虎的状态蛮不错的,尤其是早上,我一打开书房的房门,虎虎就会飞过来,跟我亲近。可是有{yt},我打开房门的时候,虎虎竟然毫无反应,老实得一动不动。我走到它的近前去叫它,它还是霜打茄子一般站在酒瓶的外包装上不想动。出了什么事儿?我仔细观察,发现虎虎周身的羽毛都是蓬松的,两眼更是无精打采。还有虎虎的鸟粪,健康的时候,是米粒或豆粒一般大小凝固的一团。然而此时虎虎的鸟粪却是稀的。虎虎拉肚了。 是虎虎喝的水有问题?还是天凉感冒了?我又到互联网上去查,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究竟。不过网上有人提出把生姜片泡在水里,让鹦鹉喝,说是可以治鹦鹉拉肚。我赶紧去厨房找来生姜,再接一盅矿泉水,把生姜片放到水里,浸泡后让虎虎喝。过了一个上午,虎虎似乎好些了,偶尔会飞起来,但是飞得还是有些吃力。我决定不再打扰虎虎,让虎虎好好静养。这样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再次推开房门的时候,虎虎又兴高采烈地飞过来,开始有说有唱地跟我亲近了。 虎虎的病好了。这家伙一点儿都不装假,病了就是病了,好了就是好了。一是一,二是二。 来源:() - 教 鸟 们 说 人 话(下篇)_吕永岩_新浪博客难熬的冬天过去了,春天尽管姗姗来迟,但还是温暖地来了。我决定让虎虎重新回到北阳台去。因为虎虎尽管有很多优点,但它却有一个自己不能改,别人更是改它不了的固执的缺点,那就是随地大小便。我写字台的台面上到处斑斑点点留下了无数虎虎粪便的印记。伊经常不悦地抱怨,扬言要把虎虎关到笼子里,不让它再随地大小便。但我没有同意,我要把我人性化的鸟道主义进行到底。 我开始测试北阳台的温度,当我确信温度xx适合虎虎以后,我便把虎虎愿意停落的那个酒瓶的外包装放到北阳台靠近窗台的位置上,虎虎刚来的时候就是在那里过夜的。想不到虎虎对这次搬迁表现出极不情愿,它执意地要回到我的书房去。每当夜深,我让虎虎站到我的手指上,然后把它带到北阳台。它一看我要把它单独留在北阳台,立刻便飞起来,重新回到我的书房。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我没有办法,只好闭灯。虎虎的夜视能力比较差,没有光线,它只好一动不动,任凭我的摆布。 我安置好虎虎,离开北阳台,然后躲在书房的暗处观察虎虎的举动。北阳台是我的仓储室,里面堆放了一些杂物,我怕虎虎不小心掉到杂物的缝隙里。有几次,虎虎没掌握好飞翔的落点,一下子滑入物品的缝隙中,这时虎虎就傻眼了。虎虎的主要本事都集中在它的两只翅膀上,翅膀在缝隙中展不开,这样一来,虎虎只能使用两只爪,还有嘴。虎虎用嘴和爪相互配合,连蹬带咬,试图从缝隙中爬出来。但缝隙太狭窄,虎虎的努力很难奏效。并且每逢遇到这种逆境,虎虎从来都是一声不吭。虎虎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有说有唱,走麦城的时候它从来都表现为沉默,不声不响地自我挣扎。有时我发现虎虎不见了,就不断地叫:“虎虎,虎虎。”虎虎没有动静。这时我就得到处找,尤其是一些物品的缝隙。有时虎虎会突然从什么地方飞出来,落到我的肩膀上,仿佛跟我捉了一次迷藏。但有时虎虎却真的是走了麦城,落入物品的缝隙中了。这时我便把手指伸过去,让虎虎爬到我的手指上,我用手指把虎虎钓鱼一般地搭救出来。 夜晚北阳台的外面有灯光。过了一会儿,虎虎的眼睛对外面射进来的暗光适应了,于是便飞起来,落到靠近我书房的一推书上。虎虎还是想贴近我的书房,它还是不想离我太远。我想,落书堆上就落书堆上吧,只要是在阳台上就行。可是,想不到有{yt}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虎虎又蔫了,站在我书房的一个高地柜上一动不动。伊说,她早上起来,发现虎虎不见了,她到处找,才在书堆的缝隙中发现了虎虎。虎虎是被伊救出来的。估计这次虎虎在缝隙中被困了很长时间,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重创。虎虎这次显然不是肠胃的毛病,所以,我决定不去打扰虎虎,还是让虎虎静养一段时间。果然,到了下午,虎虎便恢复过来,又重新有了精神,开始长篇演讲了。 漫长的冬天,使得门窗上的玻璃污染得很脏。艳阳高照的时候,伊开始打开窗户擦玻璃。虎虎这时又开始凑热闹了,它落到伊的肩膀上,开始鸟语,仿佛在对伊的举动进行一番评点。伊并没有在意,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开窗的时候,虎虎是不随便往外飞的,没想到这次却出了意外。我还是忙着在书房里写文章,突然伊大叫:“不好了,虎虎飞走了。”我闻声大惊,赶紧跑过去。伊的房间窗户大开,伊正蹲在窗台上大喊:“虎虎,虎虎。” 虎虎果然不见了。我打开客厅的窗,把头探到外面四处张望。树丛、窗台、各家各户外挂的空调、车库的棚顶,到处察看,都没有虎虎的身影。我想这下可坏了,虎虎是从伊房间的那个窗台上来的,莫不是它又要从那扇窗离去? 伊从窗台上下来,催促我说:“你还不赶紧下去找啊。” 我急急忙忙地穿外衣。等我把外衣穿好,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鸟叫声。是虎虎?我站住了,仔细听,像是虎虎。我赶紧回到伊的房间,虎虎这时又出现在伊的窗台上。虎虎就是这样,当它能看到我和伊的时候,它有时不声不响。而当看不到我们的时候,它就会大叫。它是忍受不了孤独的。这次,虎虎并没有飞远,它大概是落在窗外的哪个角落,我们没能发现它,它却能看见窗台上的伊。等伊从窗台上下来的时候,虎虎发现伊不见了,自己变得孓然一身,没有人陪伴了,于是便开始大叫,找人。 我凑过去,把手指伸到虎虎面前,虎虎便高兴地迈步,爬到我的手指上。虎虎又回来了。哈! 那天,市人事局打来电话,他们领导要派人来我这里送材料,还要当面向我介绍安置大学生就业的情况。我撂下电话便对伊说:“人事局的人要来,我得让他们给虎虎授个教授的职称,然后举办一个培训班,让虎虎教鸟们说人话。”伊听了我的话,便对虎虎说:“你听到没有,你马上就要当教授了。” 门铃响,虎虎先于我去迎接。人事局的人来了。没想到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一个男处长,一个女副处长。男处长人长得很英俊,女副处长更是颇有姿色。虎虎这时又露骨地表现出重色轻友,它不搭理男处长,却反反复复地跟女副处长套近乎。一会儿落到女副处长身边的沙发靠背上,一会儿又落到女副处长的肩头上。有几次,它试图想落到女副处长的头顶上,我认为这个举动对客人很不礼貌,于是便去阻止。女副处长显然对虎虎的举动保持了几分戒备,她一定是害怕虎虎的尖嘴。我打趣说:“我的鹦鹉会说人话。刚才我跟它说,你们要来,我要请你们给他授个教授职称,让它专门教鸟儿们说人话。”一男一女两个处长都笑了。 鸟儿们的培训班当然没有办,虎虎也没当上教授。偶然,我遇到了一个卖鸟的人,它笼子里的鸟儿成双入对,只旁顾无人地相互调情,并不把周围的其它放在眼里。我于是便想,没准虎虎也跟它们一样,有了鸟伴就顾不上人了,也顾不上教鸟儿们说人话了。它进到鸟儿堆里,没准还是一律说鸟话。在人群里说人话,在鸟群里说鸟话。在人群里办人事,在鸟群里办鸟事。尤其是对于狼。迪儿上大学的时候,我曾嘱咐他:在人群里做人,在狼群里作狼。在人群里作狼,人会不容你;在狼群里做人,狼会咬死你。在人群里做人,要比人还人;在狼群里作狼,要比狼还狼。但是在狼群里作狼,你不能忘了你是人。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虎虎大概也一样。 伊还是主张给虎虎找个对象。我知道总有{yt}我会应允的。虎虎一定会有一个漂亮的伴侣。不过,到了那个时候,虎虎还会不会说人话,我就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 教鸟们说人话,很难啊。 我是该继续努力,还是该放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