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食忆趣
印尼人的粽子最常见的有两种:“古都拔”和“布录邦干”。“古都拔”是用嫩椰树叶包大米的,不加任何配料;“布录邦干”则是用竹叶或香蕉叶包煮熟的糯米, 以椰丝、虾米为馅,然后再烧烤而成。“古都拔”煮熟后只能作为主食,要配以菜肴,才能食用;“布录邦干”烤熟后便是可口美食。
制作“古都拔”颇为费工,首先要将嫩椰树叶去梗,然后将那细长的叶子编织成各色各样的“古都拔”袋,用来装大米。很多印尼妇女——从少女到老嫗,都会编织“古都拔”袋,其中不乏巧夺天工的能人。那一片片椰树叶在她们的手里转来转去,片刻就织成各种形状如鸟、狗、小船、小球、荷包、金字塔形的“古都拔”袋。这种“古都拔”袋在“菜巴刹”(菜市场)都可以买到,有的人还专门买那些制作精致的 “古都拔”袋悬挂在厅堂,当作工艺品供人欣赏。
“古都拔”在印尼餐厅或大排档都有卖。“古都拔”要配上各种菜肴才可吃,一般的吃法是先把煮好的“古都拔”去椰树叶,切成几块小方块,放在盘子里,然后按照就餐者的要求,浇上各种菜肴或菜汤,如香味浓烈的咖喱鸡、咖喱牛肉,沙嗲牛肉、沙嗲羊肉等佳肴,或牛、羊肉汤,酸辣鱼汤,椰汁黄瓜、茄子汤等,有时还搭配上几串烤羊肉串。配上菜肴的“古都拔”统称为“隆冬”。印尼人吃饭时用手抓,但吃“隆冬”则非用勺子不可。
我爱吃沙嗲羊肉汤的“隆冬”。昔日,在我家附近就有一处卖“隆冬”的摊档,有沙嗲、咖喱和椰汁黄瓜、茄子汤等各种佳肴的“隆冬”。下午四点多钟放学回家,路过此处,那浓烈的咖喱和沙嗲香味迎面扑来,不觉感到食欲难抑,当我走近河沿的“隆冬” 推档时,那身穿橙色短袖上衣,下身围着深褐色带花的短纱笼裙,腰间系着蓝色格子棉布巾的爪哇人摊主便招呼我这个常客坐下,问道:“隆冬沙嗲?”我答道:“耶!”此时,只见他熟练地将两只“古都拔”切开,去掉椰子叶,每只切成四块,然后淋上一小碗羊肉汤,搁上两串烤羊肉串,一小勺油炸小洋葱丝,再浇上一大勺香味浓郁,略带辣味的沙嗲汁,香味四溢,便美美地吃了一餐。
1995年,我旧地重游,在老同学许先生的陪同下探视旧居。旧居依然,但门窗关闭,庭前杂草丛生,小河沟的木桥坍塌,显然已多年无人居住。只好在旧居附近徘徊片刻,我走到昔日河沿“隆冬”摊档旧址时,那里已改成小花圃,当我闭目沉思,希望找回当年的感觉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吆喝:“satei, longtong! soto kambeng!”( “沙嗲,隆冬!羊肉汤!”)原来是一位中年爪哇人推着三轮车,在叫卖沙嗲、羊肉汤的“隆冬”。那叫卖的爪哇人的着装衣饰,一如当年那位“隆冬”摊档的主人,依然是橙色短袖上衣,深色带花的短纱笼裙,腰间同样系着带格子的蓝色布巾。一下子时光倒流了半个世纪,昔日吃“隆冬”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此人仿佛是当年“隆冬”摊档主人再生。不,或者是他的后人吧!。
我把叫卖“沙嗲隆冬”的三轮车摊档叫到跟前来,只见三轮车档上一头放着一大锅羊肉汤,一头放着两个盛着咖喱鸡和沙嗲牛肉的小锅,没有盖;旁边放着十几个“古都拔”和一盘刚烤好的羊肉串。那咖喱和沙嗲的浓烈香味,使我食指蠢蠢欲动。许先生嫌流动摊档的食品不卫生,劝我到市内的餐厅吃;但我不顾许先生的劝阻,还是要了一盘“沙嗲隆冬”,为的是找回当年的感觉!摊主点头微笑,便从水桶里拿出一只小盘子,用布抹了一抹,搁在一旁,拿了几个“古都拔”,切开,去掉椰叶,每只切成四小块,然后淋上羊肉汤,撒上一些炸香的小洋葱丝,搁上两串烤羊肉串,再浇一勺香味浓烈,略带辣味的沙嗲汁。他为我调配 “沙嗲隆冬”的程序和手工,和当年那位老摊主,何其相似;而那“沙嗲隆冬”的味道,和我童年时吃的几乎是同出一个锅。这盘“沙嗲隆冬”,对我来讲,真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