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巨大的黑色背包摔在冰面上,白色皮靴在积雪上踩得咔咔响.
红黑色藤编小凳子.四脚落在冰上,静静立着.
你蹲下来,从包里拽出电动冰钻,站起向后退了两步.

就是这里.

你想着,把螺旋状刀口斜下一个角度对上冰面,手指按下了开关.
电动机比起他喝汽油的兄弟算是安静得多.破冰声好似掐着嗓子细碎的尖叫随西风扬起你外套下摆.
你面前是冬日的太阳白炽灯泡般从灰青云霭探出光亮的脑袋,背后是冷风灌进衣领肆意蹂躏他你银白短发让那本就微卷的发丝更加凌乱.
冰渣落进冰洞与水底的涡流一同旋转.
冰面上四个7英寸的冰洞列成扇形，黑色洞口深不见底好像什么古老的仪式.
你丢开冰钻拾起冰铲,冰渣悬浮的水底现出深邃的蓝绿色.
那色彩映入你色素浅薄的眸子.挪威北部暮色里针叶林的海.
铲尖碰上冰面,轻细的脆响.

"小冰,冰洞朝向自己的一面要修成斜坡,这样把鱼拉上来的时候才会容易一些,也比较不会伤到它喔!"

说话人逆光看向你,浅金发尾在寒风中固执地乱翘,脸颊的轮廓被冬日的阳光镀上鲜丽的亮金色，白皙的皮肤冻得绯红一片好象圣诞节时候吃的火鸡.
他蹲在你身边,握住你拿冰铲的手.
而此时的你尚是年幼的小少年,柔软的四肢小鹿一般,奶油色发丝温润如新雪,仰起脸淡紫眸子似懂非懂望向他.

"呐,就像这样."

他轻轻握住你冰凉的手指.透过双层皮制品传来的微热温度,对你却仿若xx.

"角度太陡的话破冰比较费力,太斜又会打滑所以——"

他的手指紧了紧，又紧了紧.接着一股力量拽着你的手臂向下冲去.冰铲尖没入冰面.

"要找好角度,一口气推进去喔!"

他阳光里的笑容还在眼前,而你紧握冰铲的双手微微颤抖了,却像{dy}次这样做时一般,手指冰凉而通红.
只是这双白皙依旧的手,不再稚嫩如斯.
你将四个冰洞口的斜坡一一用冰铲修平整,多余的冰屑堆好放在另一面.
然后你返身走回去,取出四根实心玻璃纤维短杆,把无色钓线绕上绕线轮,绑上钩尖内弯的鱼钩,在冰面上分别摆好.
你先将小麦面粉制的诱饵洒下冰洞,再给钓钩装上红虫的活饵,抛下水底.
然后你走回凳子旁,坐了下来.

"小冰,要有耐心哦."
"恩!"
忽然竿尖上下抖动起来.即使没有浮标的指示也能清楚地感觉到的有节奏的颤动.
他转回身向你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蹲在冰洞旁的你用力点点头,双眼不眨地盯向水面.

就是现在.

他忽然用力,将鱼竿提了起来.
从水面飞跃而出的,是一条银色的小鱼,带出的水珠沾上他发梢,折射出金橙色光线仿若他本身就是连阳光都灰白一片的冰原上{wy}的发光体.

"啊,是小鱼呢."

他面上的兴奋神色褪去了些,摘下手套,把手指伸进鱼嘴,小心翼翼地摘除了鱼钩,把那银色的漂亮小鱼捧在手上,认真地放回水里.
而你近乎着迷地看着,目光跟随他手上的生命.
你从没见过那样漂亮的鱼.鲜活的,闪着银光,在冰原上他的手中跃动着,不停甩动纤细的尾.

鱼竿的{jd0}抖动了.
你的再次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去把它提起来,提起来.

只要提起来,就会见到了,不是么?那金橙色的银色的光芒.你幼时所见,今日仍时时牵绊着你的光芒.

去啊!就是这一秒.

提起来,只要提起来.他的笑容,阳光,他的笑容...

然而你的手只是动了动.
你坐在那里.看着鱼竿的抖动静止下来.冰面下的钓饵已然被啃食干净.

黄昏的时候,鱼桶里依旧空无一物.
你坐在红黑色藤编小凳子上.淡紫色眸子映出浸没在暮色里下沉的夕阳.
冰洞口重又封上一层薄冰,将你与水底那片色彩隔离.
你却放开了捞冰的笊篱,将它丢在地上,怔怔看着{zh1}一丝光线被深黑色地平线掩埋.

黑夜来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