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区腐朽的部分,或镜子_大地上奔忙或泪堕尘埃_新浪博客

城区腐朽的部分,或镜子


图片来自网络。鸣谢

 

 

 

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背靠着墙壁,不安而又羞涩地低下头。一个人一呆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下午稍后的辰光是一下子就会过去的。他不敢去面对另一双眼睛。对方转过身坐在台阶上,他忍不住总是偷偷压低帽檐去看刚才注视他的那双眼睛,清澈的眼睛,透亮的眼睛。然后对着玻璃墙的反光继续看,清澈透亮的眼睛,像在上升,眼睛把人送上高空,在飞。镜头开始晃动。镜头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切换,除了他们城市的蓝天白云下再没有别的。在城市杂乱的一隅,他们没有说话,只有游离的眼神和细微的动作,空气中弥散淫逸、迷离气息。深深浅浅的那种隐忍,剔除了周遭建筑物和多余的赘饰,血腥的肉店与洁净的殿堂同时在特定的区域唇齿相依——多年前,遥远的梦境在隆昌火车站上演,纯粹,高贵,洁净的际会。也许,火车站这一特定的环境和彼时年少多思的共同介质,黑暗狂暴的力量沉潜在了血液之中。须知,永远在建的城市,注定是一个毫无秩序的城市,有不断的新生就有不断的垃圾和腐朽。不断有暮气孳生的某个场地,会一直具备某种难以抑制的淫迷气息,而混乱的、非理性的、令人生厌的嗜好会随之伴生,甚至层出不穷而足以致命。风一吹,除却肮脏,就是壮观。
城市以及老的城区,以特有的衰败蛊惑着他的奔赴。遥远的、散发的朽腐于他有着莫名的提神奇效。城市边缘区域的在,却如同锐角锋利的插入时代肌体矜持的另一面,一些钝角的开张和收缩尤其充斥了社会层面难以启齿的荒诞奇诡。错谬、不洁、龌龊、阴暗,一些踞此衍生的美妙乐章更有不自知的欣欣向荣。后来,东门、北门不是东门、北门而是地名变易,老城区开发成普通社区,城区局部后移,延展,扩散,更宽,更阔,镜子一样。动物被性左右,动物的增殖是性的结果,而城市糜烂的局部,一个局部,仅仅是局部的一个点只要进入城建这面镜子,就会使腐朽成倍增殖。由点而线而面,而团而块而大面积构成庞大的数目,相信这个可能性数目的最小值是一,其{zd0}值将趋于无限。比如,街的暗角在不同的位置放上镜子,一面魔镜,两面也是魔镜,三面四面很多面的魔镜。这些魔镜相对相映:(比如垃圾堆上的一只烂冬瓜或跳蚤虫豸.)这样,许多事物不止在数量一个问题上被无穷无尽地放大,且毫无防扩散能力。
一面魔镜。两面这样的魔镜相对,多面魔镜相对,得到的困局将呈几何级数增加。这样的增殖无疑是城市文明并发症最为肆无忌惮的一种谵妄沦陷。活在其间,忙、懒、杂、乱,暴力、xx,飞黄腾达等等很多静不下来的事务,在突飞猛进之余停滞下来,空间环境剩下三株两株老树立着,其上挂了拾荒者色彩斑斓的生活垃圾营构出的荣枯气象。老城区的外围是郊区新农村的边缘地带,住民从来就居无定所,屋子不断变换新的主人,不断有旧家具倒腾在逼仄的巷子口。他小心走过,他在约会的途中,小巷终免不了火车隧道的暗黑。这里的一切他都喜欢:生蜂窝煤炉子时引火的柴,粗陋的下水道汩汩流淌的污水发出浏亮的响声,小百货铺摆放着似乎杂乱无章却包罗万象的日用物件。老城区有非常素质的表现,干净得不容人多看一眼的诉求体现在对街面从未完工过的翻修上。粗暴地踩、粗暴的脚,硬币安静,一位残障者深入观察临街闹市,据肉案站立的肥胖屠夫睁着油腻腻的眼时刻怀了深黑的冲动。
据说:镜子和交媾让人的增殖变得毫无意义,镜子只会产生相同的另一个虚幻的影像,交媾则产生另一个真实的肉体。现代化程度愈高,罪恶的镜子和交媾愈加被推崇,大行其道。镜子中的他走过来,走过去,谁也认不出他来,或者即便认识也所知不多,这就是魔镜的力量。在罪恶的局部魔镜的魅惑之力日渐暴露无遗,城市的好就在这里!距机房街一箭之遥,“阆苑·城南天下”售楼部正好挡在华光楼的外面。华光楼的外面是古码头——北方的物产运到南方,南方的物产运到北方,所以处于秦巴位置的古城在历史上一度担纲了水陆码头重任。商贾、豪强、袍哥、革命者四方齐聚,人间确是万象纷呈。在老城区穿行,在居民区转悠,扭过头去彼岸是古渡口遗址,扭过头来此岸是华光楼。南津关——浮桥链接两岸。此岸防洪堤森然壁立,截断城池与岸滩的xx衔接,防洪堤上的楼盘工程由承包方紧锣密鼓地藉着旅游之名建设美好家园。他在售楼部门口围墙围起来的一个小空间里看绘图效果:城西滨江路从设计上分为风水、天文等几个休闲区,托名以文化。增殖作用在这里彰显!城西滨江路,一溜数百千米都分区放置上相同样式的仿古二层楼作商业门面,估计要么渴望恢复和迎合发展经济的浪潮,要么为了遮住沙河街一带原滨江路的破旧房子。如此,即构成一种丰赡的视觉感官屏蔽。他倒是恐慌于华光楼外面的一棵黄葛树,百多年的树龄绑缚上了浅薄的亮色玻璃纸——树都掉光了叶子!
操各种口音的商人被重金召回重新规划城市发展蓝图。本地方言一次再次出现新的分支,变乱的口音嚷嚷着砍掉一些树,种上水泥仿制的木房子。于是,在此生活多年的人,有{yt}突然失掉记忆,失掉鸡鸣或是狗盗的血性,失掉对厕身市井,鼓刀以屠的长久怀念。侧身天地,更怀古。临江,远望:自唐滕王元婴在旧楼址上新建南楼镇江后,一直要到清朝重修时方命名为华光楼;兵灾火焚数次,历尽烟尘世事而名不虚传——嘉陵{dy}楼!望着华光楼一痕淡碧的覆瓦,《子衿》,《山有扶苏》、《狡童》、《褰裳》、《扬之水》情韵依依,延续着古典余绪。唐时,元白等人料得官欲是有的,功名心是不虚的。那时候的官真文儒雅,那时候的文大都性情,就连腐败和色都见得人,从容,不迫。窗外,不时传来邻里的炮声隐隐,白天黑夜无不雄壮整齐的炮声,弓腰。俯冲。仰卧。起坐。下蹲,不断变换姿势,长久的大力神、鞭王和放纵不可遏制令纵欲者精神为之一振再振。一面小镜子xx一个世界,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城市的某一局部。在镜子中前行。往前走,就是峨冠,就是博带,就是踮着脚尖露出手肘,就是头戴斗笠和雾。他往前走过去,就是不同时代黑色红色的衙门或市政中心,灰色的办公大楼,油漆鲜艳的公共汽车,古老的城市里古老的城区,城区里古老的街巷,街巷深处草药王的附子、干姜、肉桂、肉苁蓉、仙茅、淫羊藿、阳起石……
不打算临楼登高怀远了。他转过售楼部,沿滨江防洪堤拾级而下,到南津关码头和江滩遛跶。顽石被江水侵蚀和啮噬得圆润光滑了。踏着青石铺出的路径,一次次看滩头的草,连成一片,小小的一片风摇晃。他想黑褐色的种子,如何被风觉醒,风吹来吹去。嘉陵江一桥和才通车的二桥之间,河滩有芦苇,繁茂。十一月的践约,穿过干枯的芦苇丛深入半岛巡视江岸线逶迤绵亘如弯环:白塔山正对着的江滨有草有白杨树,丝绸厂和白溪壕有广大的卵石沙滩,锦屏山的城西滨江路江滩平缓,土质深厚,铁线草、芨芨草不少,下岗工人放养羊散步其间。春不暖,花不开,杂草的梦魇还在泥地里沉寂。这样的领地一般少人涉猎,倒是孩子多些,冬天放火,春天放风筝。在武庙街五十五号租房子住的那年夏天。黄昏初降时分,他经过双栅子街到江边,把自己沉浸到裸体的江水之中。滨江路上站满了人,他在突向江心的卵石滩浪里白跳。月亮升起来,活动的静止了,静止的活动了。他仰面朝天,沉沉浮浮: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有人劝他读主的训诫,信主的恩典。他不,不是不愿意,他习惯灵魂的孤独和精神上的了无依凭)庄子让他飞起来,他一次又一次踊跃于时空错位的欢娱。
每一根梁柱栖息了蝙蝠,每一根画栋的内部爬满白蚁的互致问候,每一个时刻都是莫名的兴奋。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人,收藏古镜,玻璃镜片,拥有镜子。眼睛在窗框上,镜子里的窗框黑洞洞的,镜子是神异之物。每一家的镜子,每一户的镜子,每一个人的眼睛,通过门楣和窗棂凝望远方,和咫尺,他拉上木质的门经光国寺街(门牌所示。实际是一条极小极短的巷子)到大黄葛树下。滨江路留下缺口,供货车运送建筑材料,横着的钢管拦截着来往进出的人。旁边告示说,施工重地,独自莫凭栏。头一低他到底过去了,撇开旁边水泥浇铸的地基上一根根刺向天空的螺纹钢,他转向嘉陵江。目光到了锦屏山一痕苍苍山脊之上,一轮太阳在云层,一种奇特而转瞬即逝的严谨结构,在有云絮的蓝空上计算着具体而微的设置,神秘,玄思。凝神间,下水道巨大的出口有物向江中冲泻而出,隆隆的肉体气息,香水和脂粉的味、汗液冷下来的味、海龙、菟丝子、巴戟天、仙茅、蛇床子、韭菜子、黑附片、蛤蚧残剩的孑遗裹挟尿骚味席卷而下。
幸好有江水奔流,浩浩荡荡。看得到江水奔腾的机房街是诗意的,一种手工和原初商业泛溢着古朴的淳厚旧迹。管星街和光国寺街与之衔接,前者来自汉朝周氏祖孙三代天文学家祖居地的命名,后者是佛教寺庙。还有草堂寺,草堂寺旧址建筑墙体上有“万寿宫”字样青砖,可知黄瓦红墙间,寂照下累累的文化实物的叠加,不意间会泄漏历史的片羽吉光。他的回望是一种发现一种悬念,一种认识上的掘进。一些空气中微小的粉尘,一些清明世界突然间硬生生地楔入某种幽思的因子。机房街的得名,仰赖于清初民初手工业和沿江水运的发达,迟至公私合营时期曾经粲然绚极。之后,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肉联厂生猪屠宰场和煤建公司的出现可谓回光返照:一手杀猪羊,一手务农桑,一手跑运输和商贸。一些屠夫世家,一些蝇营狗苟,一些软红十丈中专注于当日肉价的提刀屠夫,一些掌勺的大师傅,一些高居庙堂者一同印证两三千年前的中国,奇人往往隐于民间。过多的杂物和煤渣,辜负并转移了机房街名字的流布,以至于今一日日嗅着不尽的肉欲那浓烈的霉味。邻家炮声隆隆,邻家半夜砸门的喧嚷,一些罂粟异质的妖艳夜间开放。机房街十字街口,有公厕,挂靠一垃圾投放点,一个非刻意的布局。每一次经过,仿佛一茎莲花肉身,坦然通过潮水般的阻隔和狙击。莲花的根部,咬住腐败的淤泥探求一孔清新,无法脱离的是谁交织在塘泥里离乱的影子?那些接天连叶而又轻飘飘的碧落,下沉。他看到深渊,巨大的吞噬蹲踞当街:不要再回街头干那个了,那会把你害死的,为了孩子不要再干那种营生了——是克里斯汀对温森特在喊。一个克里斯汀提升了另一个克里斯汀,一个拒绝提升了另一个拒绝,一个堕落提升了另一个堕落。他果敢地跃过去,跃过欲仙欲死的迷阵和所有的丰腴多汁的夏天,力比多过剩,寂寞荒凉的陷阱,毒药的迷香或生命的尽头。这里不是阿尔的原野,没有向日葵。机房街外面,是嘉陵江浩浩汤汤的奔流,浩浩汤汤的冲刷和荡涤,江风吹拂胸膛,纯净,轻灵的三只风筝飞起来了。
那么高地飞,剪着翱翔的尾羽。是三个小男孩。他对其中一个飞得低些的小子说,赶紧放线啊!他以为把线往长里放就能够万里轻扬,直上。尽管他知道,上面的风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稳:无限的把握不在虚空,人的仰望紧抓欲望不放。谁逃离得更快,在青云之际?谁又在回家的路上{zx0}忍不住放喉的歌哭?如果不是东风已经来过,就是东风已然过去,他xx应该提前看到放风筝高飞的小手中,一根银线无异于伸向天空的触须。是小手一遍一遍,擦拭乌云密布的天空。天空是白的,有一点暧昧的晴明,有一抹蔚蓝的碧色意绪,新疆和田玉般质感,透明,温润,斜阳下的幽蓝,深蓝,深深的蓝。风筝没带响箭,风筝在嘉陵江底鱼一样游。游鱼或大如北冥之物,或小如蜗角之属,或如大椿冥灵之巨,或如蟪蛄朝菌之微。
或波平如镜或风平浪静,要不漪涟万卷——鲲转瞬化为鹏,由鳞而羽不啻炼狱重生!那么,鲲是否鹏的镜照?鹏是否鲲的影射?澄澈清碧的水和晶莹剔透的冰,江海无垠的蓝和天空毫无羁绊的邈远难道也是这样的情形吗?古城不断迁徙的城址是否别一种意义上的成像?如此巨大的镜子即或根本就是一面镜子的一体两面、多棱,镜子的确是一种让人不安的事物。机房街有一家做面饼的人家或许下新街也有,机房街有几家xx馆或许南街也有,机房街有风月场或许马王庙街也有,马王庙街有那新城区那边同样也有。镜子,交媾,增殖,机房街仅仅是大地上一个微末般的点,一粒飞起来的尘埃,甚至一派空茫知向谁边。起伏的江浪面前,一只风筝在激流中蜉蝣上下,恰如远走他乡者的脚在水上漂行。越来越远,越来越深,越来越具备广度意义上的视通感觉。散漫地以机房街为圆心作半周运动,闲逛至防洪堤下,有一堆小孩子在玩火,红红的火苗伴着升起来的青青烟雾。再过去些的草滩,另有一些小孩子围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人,在燃烧更大的火堆。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烟雾弄得很大。他看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风筝,和风筝童年。便踅着身子前行。华光楼像一只锈迹凸起的铁锚,陆离斑驳的过去或者现在,他不痛哭,更不回返,他向前行进……
岁迫时催,时间xx,热血已冷,不复当年好勇斗狠的脾气。公安局的提审,相面者的悬揣,星相师的臆测,家谱编撰者的呆板排序,诗评家的甲乙丙丁,编年史家的中药铺。每个人的道路是不同的——有朋友如是说。世有不少可能,镜子成像确实令人着迷,他一次再次走到先前俯看过的燃火处,原来是在焚烧,空气中散逸着一股浓重刺鼻的焦糊。一些孩子引火另起炉灶,四处复制野火点点,捡拾垃圾纸张和塑料口袋东一堆西一堆加以焚烧,腾起袅袅烟雾和阵阵欢声。远远地,他躺在叹息和惊叫声中,身子底下是草,身旁是一只大羊,一双好看的眼睛。风中传来的味道,时刻提醒他镜子的存在,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一副塔罗纸牌,昨夜桌子上的棒打虎酒令,无不奥义神秘,而莫测幽邃。他喜欢冥想,经常痴迷于江水的波光和岸边软泥上生长的浅草生机。突突的机动船上和进城的农夫农妇坐在一起,手抚摸铁驳的船舷,五毛钱坐过去五毛钱坐过来,有事没事在江上横渡。在他把手伸进水里寻找薄片鹅卵石打水漂玩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过来。他随手贴着水面抛出了鹅卵石,只见贴着水面的石片在繁密的涟漪上漂了七八个之后,就粼粼而不成个数地漂向江心,沉了。(小男孩,清秀,聪慧,仰着小脸,仿佛隆昌火车站候车室那面镜子中的自己)他说,要是瓦片薄薄的会更精彩。小男孩如法炮制,却全然不能水上漂。叔叔,你看——顺小男孩的指引他不知道要看的是什么。据史料记载:诸葛亮北伐中原,南粮北运,粮草必经古城运至汉中,因此巴蜀军民便在江面上架设浮桥,从古城华光楼至南岸锦屏山脚下的南津关,长程近三百米,浮桥共用三十六只木船横列于嘉陵江上,每隔三米一只,船与船之间用木板相连,以纤绳作栏杆,人马车轿行于其上,如履平地。上岸即通成都大道。另,明代成华年,知府赵宗继用诸葛之法,每年秋冬将浮桥搭起,次年春夏涨水拆去。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浮桥被xx拆除。又据说,在三、四十年代,阆南桥边有三道巍峨雄势的木石结构xx坊——对岸,他在猜想面前的小男孩要说什么,要他看什么呢。
是城南风景!之后两人继续投掷鹅卵石。过了些时间,就不想呆了。是个孩子,在成年人中流浪的他指给小男孩看,仰起头说快看风筝飞得多高啊!天空一碧如洗,阳光下的瓦片,水底的风筝,水面上的倒影,他恍然回到隆昌火车站,蜗牛爬过留下了晶莹的痕迹,玻璃破变成了闪光的碎屑……幡然醒悟,见东一堆西一堆的焚烧在地皮留下黑黑的斑块。水淹过火烧过江滩,野草根会痛,会在浑身激灵的功夫唤醒春天。夏天过去,回到滨江的街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生出些欢喜。湿淋淋的巷子是雨天的,晴天的巷子也有的时候,干净的街道干干净净。是真欢喜。欢喜的还有许多粗鲁的拥抱只在夜深人静发生,粗鲁的扭结和抱持是俗世的,偏见的,正确的,一片一片破碎在缝合中拼接,在拼接中裂开口子。工匠不停地要在锯子刨子羊角锤和钉子间,出左脚右脚出左手右手。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越到小巷的深处就越发封闭喑哑,越发安静就越有可能出其不意地隐藏非常态的,怪僻的、不健康的,抑郁的、迟疑的、不安的、放弃的、被动的。新城区和老城区,老鼠和蟑螂窜行在淫羊藿疯长的隙地,城区的局部竟然会在裤裆里疼痛地收缩、肿胀,垃圾堆上的避孕套一只叠着一只,右归丸、金匮肾气丸、缩泉丸、贞武汤及五苓散四处飞散,污渍卷角的对开本巴格拉什岛:八百多幅照片,拍的是一九三二年探险家梅兰尼在巴格拉什岛上检查和测量过的男性生殖器……一栋墙皮剥落的房子,一栋木头榫铆松动的板壁,一扇陈旧木门咿呀拉开,妖娆过度的女子低头出来,恶之花在光的背面悄然怒放。总有人惬意地经过镜子,照一照此街,彼街,照照新城区,老城区。住下来然后又经过别的街,经过管星街和油坊街办事,三陈街口菜市场到处是烂菜叶子的腐臭,鸡鸭鹅凌乱的羽毛和血污,装老姜的框篓,混浊的各种气味,水产摊贩,乡下来的菜摊子上插着黄花。商贩忙碌着卸货,往菜市场里摆货或收摊。空气滞塞而黏腻,身体流满汗渍。镜子里,他在冷僻而无人问津的角落,感佩老房子日常的真实、养人、怡情和丰满的个性。包括一个疯子,男的,夏天穿旗袍,身材高挑,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辫子或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很大羊的样子走在高跟鞋的暑热里每每惊为天人。面对面碰上,疯子嫣然而笑会向人启开色彩艳红的唇。如果运气好会听到男疯子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或别的什么。穿过城区房子栉比的绵延格局,在这条街上在那条街上走,天阴阴的像有阳光又像没有阳光,老街窝着一汪心事在嘉陵江的岸上。棱镜的复制,叠加,循环;对称让他一不小心,洞见岸边白鹭的尖喙、长颈、高脚,俊美的眼睛和打理羽毛,以及偶尔亮出白翅的低空盘旋,翩然。独立,纯情,风在吹,千亿万只白鹭,在,飞……

2007.7.31由兮居

——

公子的后花园转帖于此。特别说明

已投稿到:
郑重声明:资讯 【城区腐朽的部分,或镜子_大地上奔忙或泪堕尘埃_新浪博客】由 发布,版权归原作者及其所在单位,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企业库qiyeku.com)证实,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若本文有侵犯到您的版权, 请你提供相关证明及申请并与我们联系(qiyeku # qq.com)或【在线投诉】,我们审核后将会尽快处理。
—— 相关资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