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首轮播出期间,我正好在国外工作,虽没有国内的交流氛围,我与夫人也是看得荡气回肠、唏嘘不已,并一致认为,其主角石光荣就是我老父的翻版,因为无论军旅生涯、战斗经历,还是言行举止、脾气性格,两人都惊人地相似。
剧中有一组镜头:离休后的石光荣头顶一方手帕,上面再扣个草帽,挥汗如雨在菜地里忙乎……这让我想起了老父亲以及在他的带领下“热爱”劳动的历史。
父亲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离休直至二十世纪末身板还算硬朗的期间,主要爱好有二,一是养鸽子,二就是劳动(相关内容请看拙文《雅加达放鸽》和《老父亲的二三事》)。劳动的表现方式很多,其中最主要、坚持时间最长的就是种菜。我们家是一栋平房,除房子西面靠近围墙没什么空地外,其他三面都有2—4米的“自留地”。当时我家的院子里,几乎没有什么花草,房子周围的地都让父亲开出来种时令蔬菜。于是长期以来,我们家周围的菜地都是畦垄整齐、四季长绿、瓜果飘香。
在我们上学期间,父亲都是一个人在地里忙,只要是xx或寒暑假,父亲都会让我们几个大点的子女与他一起劳动。父亲曾说过:“我是农民的儿子,劳动是本色。你们是农民的孙子,劳动也是本色。劳动多好呀,既能锻炼身体,又有不要钱的新鲜蔬菜吃。”于是,我这个“孙子”从小就不讨厌劳动,也不那么怕苦怕累。
xx闲赋在家时,我和我哥的劳动就更加经常化了。要么是用锄头或铁锨翻地,要么是除草捉虫,要么是用竹竿和细麻绳为西红柿、黄瓜和豆角等蔬菜牵线搭架……记忆中最苦的劳动,莫过于夏天给缺水缺营养的蔬菜追肥。一到那个时候,我们爷几个都是赤背光脚,把后院化粪池的水泥盖打开,将粪水舀进木桶,然后抬到地里浇菜。四川的夏天像蒸笼,再加上臭烘烘的粪水,收工时我们经常是汗一身粪水一身。有的时候父亲嫌围着房子走太费事,还让我们直接抬着粪桶从后门穿过房屋到前面菜地,弄得母亲经常为满屋子的臭气与父亲发生口角。
四川的土地和气候非常适合种蔬菜,哪怕是在冬天也有不少蔬菜可以生长。记忆中我家菜地里种过大白菜、小白菜、油菜、芹菜、白萝卜、胡萝卜、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大葱、蒜苗、南瓜、冬瓜、四季豆、长豇豆……
有两种四川特有的蔬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牛皮菜”,主要生长在蔬菜品种比较少的冬季,菜叶宽大肥厚,颜色黄绿黄绿的,用猪油炒出来很香;一是“豆腐菜”,有着像牵牛花般的藤蔓,这种菜不占地,贴着万年青的绿色篱笆就可蜿蜒朝上生长,菜叶是圆圆的,掐摘菜叶时手上有黏糊糊的感觉,结出来的果实蓝紫色,有豌豆般大小。用这种菜的嫩尖和菜叶做汤有一股卤水豆腐的味道,所以川人称之为“豆腐菜”。
我们在翻地时,经常能从地下翻出一些胖胖的虫茧或幼虫,我们总是先把它们装进玻璃瓶中,等劳动完后撒进鸡圈,然后观看大小鸡子抢食的热闹场面。
时间长了,我对家里的这块自留地真还有了一种亲切感。清晨蹲在菜地里,似乎可以看见各种蔬菜争先恐后地往上窜;落雨天,密集的雨水滴打在南瓜或冬瓜叶上会发出好听的噗噗声;天旱时浇地,还可以听到土壤和植物急匆匆吸收水分的滋滋声,尤其是收获的季节,当亲手把带刺的黄瓜、细嫩的豆角、尖尖的辣椒、毛茸茸的冬瓜……采摘下来放进竹筐里时,我的心里就会充盈着劳动的愉悦和幸福。
进入二十一世纪,老父亲鸽子养不动了,菜地也伺弄不动了,我家的菜地基本上已名存实亡,能看到的仅是一些果树、花树和一大兜竹子,还有就是几十盆便宜皮实的花草。再后来,花盆也减少了,那兜竹子也被砍掉,房屋里顿时明亮起来,潮气也明显减少。除原有的树木和保姆种的几行小葱和韭菜外,前后院都种上了绿茵茵、平整整的青草。
上次回家给老父亲送行后的一个下午,我站在门口看着这片绿草地,心里又想起了当“孙子”的年代以及那难忘的劳动场景。不知为什么,我总想做点什么,于是我拎来一个小凳,手拿一把小平铲,一个人在屋前屋后、道路两旁铲除杂草。
很快,劳动结束了,但感觉非常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