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夸的末世荒城里,我像一只伤感的鹰,停栖在暗夜的一棵枯木上,眺望远处、梳理记忆,搜寻那些在航飞过程中令我眼角微湿的故事。总要找出一两件事、一两个人,带着它们跨过世纪门槛,提灯一样,才能在新世纪里安顿。 他是社区警卫,五年前就已瘦得像一截沾雪老树干。他惯常沉默,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或脾气古怪,而是一种自在清明的沉默;仿佛看多了人、尝遍了事,知道人间是怎么回事,也就不需多言。 ”看到没?以后要用功读书,才不会像他一样当工友,知不知道?”"知道。”小公园里,一个妈妈看他推着单轮推车到处整理废园,趁机对小孩进行机会教育。 他没听到,但我想他知道。尘风不能蒙蔽玫瑰花园的丰采,乌云倒影也不会改变河流的清澈吧!他没有分别心,义务帮社区人家整理园子,尤其是那些未住人的荒院,他救活花木,默默布置社区入口的花圃,多余的盆景就运到喜欢园艺的住户门口,也不留话,他想有心人会懂得另一个有心人留在空中的气息吧! 就这样走了,不知去处。直到有{yt},公司楼下的警卫伯伯说有人找我,就在警卫室昏暗的角落,我再次看到他。他说:”从报上知道你在这儿上班,今天有事得办,从桃园上台北来,顺道把东西带来。年前回大陆探亲,经过香港买了两条毛毯,用不上,送你们姐妹,冬天保暖。” ”你们姐妹,都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他诚恳地说。 我欣然接受。不只是收毛毯,是收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祝福与期许。藉着这份期许,我知道不管在末世荒城也好,险恶行旅也罢,我这一生要找的珍贵之宝,其中一项叫做”人的尊贵与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