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胭脂,浓如血,淡如霜。
一滴艳红,染得白璧刺目,一滴露水,寒得骨中凄凉。
星光明灭间没多少情痴纠缠,多少魂魄离散。
烟云吞吐中,模糊了前世的容颜,忘却了今生的诺言。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包括爱情。承诺是虚幻的,只是有的人愿意用一世去追寻。
这便是人生:即使使出浑身解数,结果也有天定。有些人还未下台,已经累垮了。有些人巴望闭幕,无端拥有过分的余地。
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段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苍蝇,蚊蚋,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之美丽。
李碧华如是说。
《胭脂扣》,扣脂粉,扣年华,扣佳偶,却扣不住人心。景泰蓝的胭脂扣不过是十二少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像,却是如花的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帷幕在醉生梦死的欢场的喧哗中拉起,幽暗的妓院回廊满是风月场的喧嚣。镜头跳转,一身男装的梅艳芳眉间含笑把一曲《客途秋恨》唱的低回婉转,百转千回。妩媚的风情在她眼角和指尖缓缓流过,是那种别样的惊艳。而此时此刻的张国荣亦是眉目英挺,细致温文。仅是楼梯处回眸一笑却也可以引得任何一个女人趋之若鹜。
满目欢颜的十二少循着乐声赴宴而来,却听得伴奏乐戛然而止。
“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回首间四目相对。他眉目如画,风华正茂。她风情万种,若即若离的眼神。张国荣微微惊诧却又了然于胸的微笑,若有若无的弥漫在他的眼神里,浮动在空气中,像要流于无形又仿佛可以捕捉。这一刻目光的交会,一瞥已惊鸿。满座哗然的宴桌前,你一抬眉,她一低眼,便已是两情相悦,两心暗许。
一个欢场中的当红女子,一个出身豪富的俊俏子弟,如花与十二少的相逢是那样的偶然却又无从回避。
或许这便是缘分。
从那一场相遇,我便确信十二少以经恋上这个才貌双全的风尘女子,他爱的深沉,爱的激烈,甚至爱的张扬。他无时无刻不再炫耀着这份情。他送她嵌入她名字的对联花牌: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鞭炮声震耳欲聋,张国荣高高的坐在窗口,两脚垂动在空中,两眼定定的注视着如花。微笑的面容稚气未脱。他送她精致的金色洋床,并任性的的要求要原装上楼。他为她背弃父母,沦落为戏班里跑龙套的杂员。以及最终两人相约共赴黄泉。这一切都把他的爱表现的那么淋漓尽致。
云雾微醺,如梦如幻。他附在她耳边说:
你有很多种样子。 哪几种?
浓妆,淡妆,男装,不化妆。 你最喜欢哪一种?
哪一样我都喜欢。可是哪一种才是真的呢?
他试探着,想触及她的真实。
一个男人,若爱你千般容颜。纵然你心高气傲,千姿百态,若得此深爱,能有几个女子能不为之心动?。
两意同谋必有期,如花坚信着。为了他,她独身一人去见十二少的母亲。而陈母却用一杯龙井如此残酷的奚落了如花的身份。更为不堪的是那一袭蓝绸缎,镜头从线面透过蓝色透明的绸缎,如一面镜子将如花照的无处遁形。自卑终于决堤泛滥。这份自卑伴她忐忑的走遍人间黄泉死死念碎了两意同谋必有期。知道满目疮痍才肯转身离去。
与家人的决裂,使两人的生活慢慢接近绝境。养尊处优的十二少不得不到戏班学戏以求生存。只是他堂堂一个富家少爷,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艰苦生活?记得有回张国荣用跑龙套的钱给如花买了一个景泰蓝的胭脂扣,他给如花静静的戴上,嘱咐她胭脂要换一换。忽然他将如花拉到面前,神情复杂的他,呜咽着埋头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两个人遇到了这份相逢,却无法走出残酷的结局。在生活的窘迫下,走投无路,终于选择殉情。
她把乘着xx的汤匙送到他嘴边,隐约的退随,但还是吞了下去。她留着血与泪,拥他入怀。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不要怕,我们一起走。
然而“天下男子,十九薄幸。”最终他选择的苟活。五十三年后,如花看到骨子报上“青楼情种,如花魂断怡红,阔少梦醒偷生。”已是万念俱灰。她从未想过她倾心的付出,最终结果却是“谁知负心,恩爱成灰。”
谁说,爱情是一杯毒酒,她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喝下了爱的毒。
张爱玲曾说,诗经上最悲哀的一首诗便是: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旗袍,贯穿于如花的生前和死后,服饰并不绚丽但是它却从灰暗的华丽中流露出无奈与心痛,哪是一种固守的繁华与消逝的悲哀。
或许,岁月也如同爱情一般脆弱,身后的繁华转身便逝。
五十三年后。繁华如梦烟已散。阴阳两隔聚首难。如花终于在破旧的房屋一隅寻到了已是风烛残年的十二少。她告别了两个帮她寻着张国荣的年轻人,走到他的跟前,低头在他耳边带着悲泣的声调唱着“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她取下胭脂盒,这是你送我的胭脂扣,我戴了五十三年,现在还给你,我不再等了。说罢把它放入十二少手中,转身离去。只剩下十二少懊悔的声音,如花,原谅我。
最终是如花悲戚的回眸,她凝望这她为之付出一生的真爱,却也是毁她一生的人。悲惨的背景,哀怨的眼神,直逼人的内心深处。青春如胭脂虽已灰飞湮灭,但却又情思如扣,缕缕不绝。寒夜中,只剩如花哪如血的胭脂口红,红的耀眼,红的鬼魅,红的摄人心魄。
胭脂扣终还,五十三年的痴心等待,怎奈那芳华绝代的时光,最终都是一场空。